不大喜歡,但扔掉也不好,便都卷起來堆在一個書櫃裡。
林思澤從第二層的裡麵拿出了一卷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畫軸,而後放在桌上,緩緩地展開。
顧虹見原先還很好奇,然而等林思澤展開了一點點,她便整個兒地愣住了。
這畫中畫的是一個女子。
畫畫的人技術挺好,然而畫中之人的姿態卻實在不算可以入畫——那女子穿著一身官服,頭發披散著,蹲在花叢中,臉上掛著惡作劇般的笑容,手上還拿著一小捧迎春花。
這個人,顧虹見真是不能再熟悉了。
那就是她自己。
這幅畫的落款是平昌三年二月十八日,蓋章蓋的是林思澤的章。
下麵還有句小小的話。
平昌三年春,花與人俱美。
後麵又補了一小行字:然人摧花,餘亦欣然之。
這幅畫,的確是平昌三年的春天,林思澤給顧虹見畫的。
比起他畫左寧嫣的那幅,這一副畫技更好了,感情上似乎也沒輸多少。
那大概是顧虹見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畫像,當時她才下早朝,偷偷溜進了後宮,又嫌棄頭冠重,摘了頭冠。
當時朝中大臣都紛紛在勸說讓林思澤擴充後宮,顧虹見在早朝上當場就黑了臉卻一言不發,下了早朝卻直接跑去禦花園摧殘才開沒多久的迎春。
林思澤也並非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卻故意裝傻,道:“虹見你怎的把迎春都摘了?”
顧虹見撇嘴,奸笑道:“因為我瞧這花迎春而開,風頭太盛,怕她太奪人目光。”
林思澤忍俊不禁,讓蔣海福去準備了紙筆,乾脆就在亭子裡畫起了顧虹見來,顧虹見本來都打算撤了的,但忽然發現林思澤好像在畫自己,頓時又開心而激動起來,在迎春花堆裡待了許久。
等見林思澤已經畫的差不多了,她才湊過去,先是為畫而滿意,又見下方小字,頓時有些不高興,道:“原來人花皆美啊,那皇上想必是想兼得咯?”
林思澤勾了勾嘴角,補下一行小字。
看了“然人摧花,餘亦欣然”,顧虹見才真正展顏,第二天便伶牙俐齒地%e8%88%8c戰群臣,硬是沒能讓他們繼續勸林思澤擴充後宮。
那幅畫後來顧虹見倒沒向林思澤要過,畢竟畫上是她,她是很希望林思澤留著沒事看看,不要忘記她的。
再後來兩人關係重新變僵,那幅畫的存在連顧虹見都快忘記了。
但想不到,林思澤居然留著……
可他現在為什麼會拿出來?
顧虹見隻欣喜了一刻,頓時又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後果然,她眼睜睜地看著林思澤麵無表情地將那幅畫丟進了剛生好的火盆之中。
火%e8%88%8c無情地吞噬了畫上女子笑著的臉龐和身邊大片顏色各異的花朵。
顧虹見甚至隻來得及再看一次那行小小的字。
平昌三年,人花皆美。
然人摧花,餘亦欣然。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造大家都想快點讓黃桑知道女主死訊。BUT如果鋪墊不夠毫無意義啊,而且你們也需要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啊_(:з」∠)_
PS.接下來幾章高甜!【被打飛
☆、第 8 章
在林思澤真的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顧虹見終於算是學會了把“林思澤”三字寫的比較正常,林思澤也實在不想與她一同和自己的名字死磕,轉而讓她練習其他的字。
其他的字,顧虹見倒是學的很快,這讓林思澤不由得深深地懷疑之前顧虹見是在故意裝傻亂寫他的名字,但他實際上一直對顧虹見此人頗為頭疼,便也完全不追究。
而因為林思澤教她念書的緣故,兩人也終於從誰也不理誰的局麵變成了可以互相說說話的局麵。
不過林思澤還是不大愛說話,隻是起碼會對顧虹見說的話有些反應了。
林思澤教顧虹見寫“春”這個字的時候,解釋為一年之計在於春,萬物春始發,顧虹見當即點頭如搗蒜,道:“春花!”
林思澤一愣,隨即道:“春花秋月,確是人生快事……你居然懂這個。”
顧虹見很不高興他完全把自己當成文盲的行為,大聲道:“那當然!我當年就叫這個名字!”
林思澤呆了呆,隨即道:“你叫……顧春花?”
顧虹見道:“對啊!”
林思澤放下手中毛筆,表情詭異地扭開了頭。
半響顧虹見才發現不對勁,她怒吼道:“林思澤!!!你以為我看不到你在偷笑嗎?!”
那是顧虹見第一次直呼林思澤的名字,全是因為當時太過氣憤外加之前一直在練習這三個字。
喊完之後她便有些心虛,還好林思澤因為在忍笑所以也沒注意,或者是他也並不太在意這個問題,因此他隻是轉過頭來,故作嚴肅道:“我沒有笑。”
顧虹見:“……你先把你嘴角壓下去吧!”
林思澤道:“你真的叫顧春花?”
“……對,你到底對這個名字有什麼意見?”顧虹見額頭上青筋直跳,“我弟弟叫顧大勇!”
林思澤有些驚訝:“你還有弟弟?”
顧虹見道:“對啊。我家發大水的時候,我爹娘就隻帶走了我弟弟,沒有帶走我。然後我就被人販子拐走啦。”
這是第一回顧虹見跟彆人說自己的事情,也難得林思澤願意聽,他聽顧虹見這麼說,大概是感懷自己身世,沉默片刻,道:“然後呢?”
顧虹見道:“然後?然後我就被帶著來京城了,顧嬤嬤出宮想買個小女孩給她送終,恰好看到了我,因為我和她都姓顧,更覺得有緣,就不顧我年紀小,買了我。”
“可你怎麼會去浣衣局?”林思澤道,“孟先生說過,你是浣衣局來的。”
顧虹見道:“你知道端妃嗎?本來她是我的主子,後來發生了那事兒……她貼身的宮女都被處死了,我因為地位低反而活下來了,但也沒地可去,隻能去浣衣局啦。”
林思澤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恨不恨你父母?”
“我父母?”顧虹見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傻傻地搖了搖頭,“不恨。”
林思澤又問:“為什麼?”
“我是女孩子,本來就不值錢,要不然我家那麼窮,我爹娘也不會再拚著生一個呀。”顧虹見道,“不過我倒不覺得我自己哪裡比不過我弟弟了,我力氣可比他大多了!但是沒辦法……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我父母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發大水時,我在外邊幫家裡買東西,趕回家的時候,家裡已經全空了。大水瞬間就漲到了我的肩膀那兒。我想,若我父母為了等我而不先跑,隻怕弟弟也保不住,家裡的值錢東西也保不住。”
顧虹見總結道:“所以,他們隻是在我,和另一些東西裡,選了他們覺得比較值錢的那些,也沒什麼大問題。孟先生不是說過嗎?人不為己天誅地……地什麼來著?”
林思澤本來聽的很認真,當下無奈道:“天誅地滅。”
“對對,反正就是這麼個理兒。他們生我養我,雖最終拋棄了我,但我也絕不會恨他們的。至少我現在還活著呀。而且你看,如果我不是被賣到了京城,也不會碰到孟先生和你呀。萬一你將來真的飛那啥騰達了,我也可以跟著騰達!”
“飛黃騰達。”林思澤歎了口氣。
顧虹見無視他,道:“總之我是不會恨他們的。就是稍微有點難過,好歹也是她們的女兒呀,說丟就丟了,也不心疼麼。”
林思澤聞言道:“自己心疼自己就行。”
“不用你教我!”顧虹見吼道,吼完卻又似乎有一點委屈起來,扁著嘴沒有說話。
林思澤難得地勾了勾嘴角,又道:“如果將來……我真的能有所作為,你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顧虹見毫不猶豫道:“我當然會跟著你的。”
林思澤還未說話,顧虹見又道:“不然也沒人要我啊。”
林思澤沉默半響,道:“你,繼續練字。”
“哎哎哎,不要這樣嘛。”顧虹見厚著臉皮,“如果可以,我將來想當一個女官!”
林思澤瞥了她一眼:“就憑你字都認不全的能力?”
顧虹見:“……”
顧虹見憂愁萬分,終於下定決心要好好念書,不過林思澤還是時不時無情地打擊她,告訴她女人基本不可能當官,顧虹見起先完全沒有辦法反駁,後來終於想出了個法子,驕傲挺%e8%83%b8,道:“我曉得了,可以女扮男裝的!”
林思澤當時並未多說,隻到了很後來,顧虹見又說起這件事,他才緩緩點頭,目光從顧虹見身上掃過:“在這件事上,你的確頗有天賦。”
顧虹見初時沒反應過來,後來低頭看見自己平坦的%e8%83%b8脯才恍然大悟,隨即臉紅的幾乎能滴血,伸手就給了林思澤一拳。
但這都是後話了。
當時,等顧虹見差不多能把千字文上的字都記住看懂的時候,萬順三十一年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顧虹見把已經被自己翻爛了的千字文得意洋洋的往林思澤前麵一遞:“喏,想怎麼考我就怎麼考!”
“……”林思澤歎了口氣,“不必了,我知道你都會了。”
“哼哼。”顧虹見挑了挑眉,很是嘚瑟。
林思澤懶得理會她這些莫名其妙的得意,道:“接著你可以背三字經了。”
顧虹見看了一眼林思澤手中的論語,有些失望:“啊?我以為我可以和你一起學這個呢……”
林思澤道:“這些我自己都並未完全看懂,教你也是誤人子弟。且以你現在資質,學這個……也有些困難。”
“不學就不學,三字經就三字經……”顧虹見鼓著臉踮起腳從書架上拿了本書下來,“我自己去背!”
“等等。”林思澤道。
顧虹見有些驚喜地停住動作,以為林思澤還是覺得讓她跟著學論語比較好,卻聽得林思澤道:“你拿錯了,那是詩經……你不識字,也該識數吧?”
顧虹見:“……”
她臉頰通紅,低頭一看,果然自己拿著的書是“詩經”,隻是那書在略高處,她墊腳也沒多注意,看到一個“經”字就抓下來了,卻不料……
顧虹見氣的把詩經往林思澤的書桌上扔去:“我是幫你拿的!你不是在學詩經麼!”
林思澤啼笑皆非地揚起嘴角:“那……還真是謝謝你。”
這家夥雖然很討人厭,又刻板又裝大人,對自己和對彆人要求都那麼嚴格,說話還那麼毒,但是笑起來,還真是夠好看的……
顧虹見看著林思澤發了會兒呆,怕他發現,又慌慌張張地挪開了視線,道:“三、三字經在哪兒啊?”
林思澤幫她抽了下來遞給她:“上麵都有我自己寫的注解,你先看一看,不懂的再來問我。”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