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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086 字 2個月前

戴孝了?”

夏語澹聽不懂田娘子的話,但是觀察田娘子的神態,田娘子在田家當牛做馬二十幾年,說出這些年在田家過的日子,無怨無悔,甚至是滿足,是有所歸屬的滿足感。不管當牛做馬的有多累,她是田家的媳婦,做多少活都是她應該的。

田娘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直起,比著手說話,當然還是錢五譯成官話:“我家弟弟是文曲星下凡,看過的書一遍就會背了,那讀書聲我雖然聽不懂,聽著也是很好聽的。弟弟十三歲那年,婆婆去了,正好弟弟考上的秀才,婆婆去了也有體麵,婆婆去了臉上還掛著小。設了靈堂,屍體在家裡放了三天才扛上山頭,一路吹吹打打,弟弟和我披麻戴孝的哭墳。我是田家的媳婦,我才可以披麻戴孝。弟弟按照讀書人的規矩守滿了二十七個月,才做了我丈夫。公公婆婆都上山頭了,家裡隻剩下弟弟和我。”

有田娘子這段話就夠了,侍奉高堂是媳婦該乾的事,十三年前一個秀才吹吹打打給老娘送了葬,十三年大部分人還活著,總有人記得田娘子穿了孝衣。

其實田娘子到底是不是田承鵬的妻子,著人去北勝府訪查就能知道,做了二十幾年的田家婦,抹是抹不去的,隻是田承鵬一步步高就,沒人把守在老家的田娘子當回事罷了。

趙翊歆和夏語澹對視,心都是靠向田娘子的。趙翊歆一指錢五,讓錢五告訴田娘子,田承鵬走出北勝府,走出雲南,做了什麼。

田承鵬考中舉人後,帶著家裡最後幾畝田賣掉的幾兩銀子做盤纏,走到了父母的祖籍湖廣襄陽府,恰好當時的襄陽知府秦彥有一個女兒守寡歸家,田承鵬就娶了這個秦氏,在秦家的支持下,用心致學,五年後在今年春闈中了進士,二甲十三名,秦氏五年中陪著田承鵬讀書,生下了兩子一女。五月,田承鵬接到了濟南府正七品推官的任命,現在合家在濟南任上。

特彆要說的事,田承鵬這濟南府正七品推官,還是皇上%e4%ba%b2提的。田承鵬在殿試上的表現著實強眼,雲南那塊地方能考中二甲進士的曆屆沒有幾個,田承鵬是雲南舉子第一人,給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影響,才放去濟南府做推官。田承鵬為官半年,立查過去的案件,重新斷了幾件冤假錯案,官聲還挺不錯。田承鵬平步青雲可待。

若沒有田娘子出現在京城裡,誰會想到田承鵬是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田娘子應該還不懂,她的存在要毀去田承鵬的前程,她隻是聽懂了田承鵬在外麵另娶了官家小姐,生下了兩子一女,考中了進士,做了七品推官。

那她算什麼,這些年在老家苦苦等待,她生的孩子算什麼,餓的麵黃肌瘦,一場傷風就死了一個。兒子死了,她還有丈夫,她從小帶大的丈夫,是她二十幾年堅守的信仰,丈人已經是彆人的丈人,信仰沒了,對她來說無意於天塌地陷。

田娘子的哭聲如同鬼魅,瞪紅了眼睛,抓著錢五的腳,搖頭捶%e8%83%b8,嘴上不停的說話,似是不信錢五說的話。錢五握住田娘子抓著自己腳的手,蹲下來重複田承鵬離家六年的過上的好日子。

田娘子急喘了幾聲,麵色由紅專青,暈了過去。還有田姐兒,見娘%e4%ba%b2哭了也跟著哭,見娘%e4%ba%b2暈了,哭得咳嗽不止,咳咳咳的一聲接一聲,回蕩在屋子裡,那聲音似要把肺都咳破了。

夏語澹旁觀著,都要陪著掉眼淚了,可是趙翊歆並沒有看田家母女知道真相的慘狀,她們的哭聲不能影響趙翊歆的情緒,趙翊歆歪著頭手捋著頭頂的頭發,似乎是很煩躁的口氣:“把她們帶出去。”

暈倒的田娘子被兩個人抬走,田姐兒被抱走。

趙翊歆對上夏語澹紅紅的眼睛還能開玩笑道:“這都哭上,又不是你被拋棄了。”

“她們可伶嘛!”夏語澹拿帕子擦眼睛。夏語澹的眼淚隻是在眼眶裡打轉,沒有掉下來。隻是她突然發現,趙翊歆好像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趕緊收了眼淚。夏語澹是被田家母女的哭聲傳染了,沒有田家母女在,欲哭的情緒就沒有了。

☆、第一百五十章 嚴懲

趙翊歆沒有避著夏語澹,就在藤蘿胡同,對著王貴吩咐下去。

去北勝府帶幾個人上來是必須的,這些人最好是有身份的,鄉長裡正,不是官吏在田娘子居住的附近也有威望,來證明田娘子是田承鵬老家的糟糠之妻。然後命許能達動用錦衣衛特彆監視田承鵬和田承鵬的嶽父秦彥,秦彥五年前是襄陽知府,兩年前調職,現在是湖廣承宣布政使司從四品左參議。

現在快過年了,沿路冰天雪地,去雲南打一個來回最快也要大半個月。這大半個月讓田承鵬依然在推官的位置上待著吧。

皇太孫要宰人,也不能說宰就宰了。這個田承鵬,可是皇上留意過的人,他人品壞了,節操碎了這件事,要把證據擺在皇上麵前。

夏語澹坐在趙翊歆身邊,有點尷尬又很暖心,因為在夏家,喬氏處理家事不會當著夏語澹的麵,夏文衍他們要做什麼,也無需讓夏語澹知道,趙翊歆這樣不避著她交代事情,趙翊歆在朝廷之中有多大的權利,都讓夏語澹知道了。王貴是趙翊歆身邊的第一紅人,如果跟著趙翊歆一路走下去,司禮監的位置也會輪到他做,他現在就已經能向所有外臣,表達趙翊歆的意思。許能達是錦衣衛指揮使,最大的特務頭子,皇上一等的心腹重臣,趙翊歆也能動用。

趙翊歆動動嘴,所有人都要聽話!

這個感覺太好了。

趙翊歆看過來,一雙眼眸深邃幽亮,夏語澹回來神來道:“我在內宅也知道許指揮使,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錦衣衛的眼線神出鬼沒,皇上都知道大臣家裡每天吃什麼菜。”

這是真事,有一回皇上和群臣造膝宴,皇上指著一碟骨香鵝掌對當時的戶部尚書道:你喜歡吃鵝掌,昨天晚飯都吃了七隻鵝掌,在禦前不要拘束,要吃就夾。

因為在禦前大家為了儀容,都吃一口能咽下去的菜,鵝掌這種玩意兒邊吃邊吐骨頭,在宮宴上就是擺著好看,不碰的。

皇上似乎體貼的一句話,嚇得戶部尚書冷汗涔涔。所以皇上必須是洞察秋毫的。

趙翊歆揉揉夏語澹的頭笑道:“想什麼呢,那隻是偶爾的震懾,錦衣衛才幾個人,沒外頭說的那麼神出鬼沒。錦衣衛要那麼能乾,都察院乾什麼。所以皇上也有看不見的地方,才點了田承鵬,這樣的人品,二甲進士……”趙翊歆在腦海裡找了一圈形容詞,暴出一句粗口:“真是一粒老鼠屎!”

沒彆的詞比這個詞更貼切了。

這就是趙翊歆聽了這件事對田承鵬的印象。趙翊歆是有點精神潔癖的人,所以香嵐站過的地方擦都擦不乾淨,田承鵬像一粒老鼠屎一樣的惡心,那麼惡心的人,還位列二甲十三名。

所以皇上被蒙蔽了,被蒙蔽了及早揭開真相。

趙翊歆這樣的評價,若田承鵬在場就不止冷汗涔涔了,夏語澹都為他頭皮發麻,問:“這件事情處置下來,田承鵬該得什麼結果?”

“田娘子所言不實,平民誣陷官員,仗兩百基本打死了。田娘子所言屬實……”趙翊歆很平靜的道:“大梁律:雙妻並嫡,懸為厲禁。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減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離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一個男人娶兩個妻子是違法的,平妻的稱呼和如夫人一樣,和妻子平起平坐待遇也不是真正的妻子,隻是對妾的最高等稱呼。田娘子所言屬實,還要分一分情況,若秦氏知道田承鵬有妻子,還要嫁給一個有妻室的男人,以嫡妻自居,田承鵬做一年牢,秦氏做半年牢,所以趙翊歆要連秦家也一塊兒監視,因為要查出秦家及秦氏是否知道田承鵬已經成婚生子的事實。若秦氏不知道田承鵬有妻室的,被他欺騙了才糊裡糊塗的嫁了,秦氏也是受害者,田承鵬坐一年半牢,秦氏不用坐牢,和離歸家,秦氏能帶回她的所有嫁妝。不過田承鵬總逃%e8%84%b1不了坐牢的命運,和兩個妻子的婚姻皆失效,田娘子和秦氏都要和他和離,各自還家。

田承鵬坐了牢,官也當不得了,出了牢房貶為平民,一輩子不得科舉為官。

要是不打折扣的按律法判下來,好難看呀!

夏語澹都無法想象,一個仕途大好的二甲進士,瞬間名聲掃地,淪為囚徒該是什麼樣子。

十四歲的趙翊歆麵部輪廓還沒有褪去少年的稚嫩,丟在外麵他還會被人稱呼是男孩子,可是現在的他盤%e8%85%bf坐著,腰身直挺,麵容嚴肅,語氣剛硬:“重婚並娶之事屢見不止,這樣的事告到官府,大半都和了稀泥,少有以律裁判,以致官吏之中,驟富貴而易妻室之事屢見不鮮。既然這件事撞在了我的手上,我絕不姑息。也該正一正這種停妻再娶的歪風邪氣了。”

重婚並娶真的很多見,尤其男人驟富貴之後,老家一個糟糠之妻,外麵還有一個正室夫人,若是兩妻聚首鬨到了官府,家務之事先在家裡解決,總有一方忍讓,或是被迫下堂,丈夫片葉不沾,或是退妻居妾,然後男人一妻一妾,坐享齊人之福。

總之男人並娶少有得到律法的嚴懲。

退讓的還一般都是糟糠之妻,既然用了糟糠來形容,這個女子已經被丈夫厭惡,在外麵另娶的妻子定是比這個妻子更加得丈夫歡喜,或是丈夫有離不開的原因。如現在的秦氏至於田承鵬。

田承鵬能中二甲進士順利為官,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嶽家出了力。

這或許也是田承鵬這人麵獸心的家夥,能囂張的對田娘子及一對孩子不管不顧的原因。不管不顧之下,可能田娘子和一對孩子在困苦中磨死了,死在老家對另有了嬌妻稚子的田承鵬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管不顧之下,可能田娘子會找上門來,一個鄉下婆子,一個官家小姐,誰當妻誰當妾都不用選擇,田娘子稍微知道一點好歹,就得趕緊騰出正妻的位置。

不是田娘子軟糯,按並娶的律法判下來,田承鵬丟官了,做牢了,和田娘子和離了,田娘子能撈著什麼好,連妾都當不上。以律法判下來,對田承鵬,對秦氏,對田娘子三方來說,是三方俱傷的結果,後麵還波及五個孩子,一個死了,還有四個孩子。這還是在有官員能秉公按律執法的情況下。

民告官哪有那麼多鐵麵無私的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所以才說民不與官鬥。

“最好的結果,各離之。秦彥若不嫌棄他被騙婚的女兒,秦氏有家可歸,田娘子可是無家可歸了。”夏語澹從開頭就擔心這件事。

老家沒活路了,田娘子才會冒著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