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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092 字 2個月前

撒撒,人都是這樣一天天的把日子過下去的,夏語澹焦躁的心情漸漸安寧。

天氣轉冷,進入了深冬。小白長大了,膽子大了,性子也野了,一天到晚在家裡關不住。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天空放晴,夏語澹全副武裝,內裡穿了狐皮小襖,外頭罩一件寬大的藏青色棉襖,下擺長到小%e8%85%bf處,登上羊角靴,頭發攏在一處,戴上灰兔毛的昭君帽,額頭和耳朵都遮好了,牽著小白出門,

小白出來玩,興奮的四蹄奔著走路,鼻子嗅一嗅,打開%e8%85%bf撒點尿。人溜狗,狗溜人,夏語澹寵著小白,隻虛虛牽著,由著它去哪裡,巷子裡拐來拐去,夏語澹就到了早市上。

藤蘿胡同及附近都是平民小宅,各有各的小營生,不過都擺%e8%84%b1了種地的命運,所以早市就特彆熱鬨,賣菜的,賣碳的,賣柴的,賣肉的,賣皮毛的,郊外的莊戶人家起早貪黑一擔擔的挑來賣。

小白嗅覺靈敏,直著脖子往早食的攤位鑽,忽然前方人群騷動,推擠聲,打罵聲,小白就自動停了下來,不敢往前走。

人群自動圍成一個圈看熱鬨,一個算是嬌小秀氣的婦人,舉著扁擔打一個衣裳襤褸的女人,婦人邊打邊罵道:“老娘的包子一文錢一個,買包子要給錢知道嗎,沒錢討飯去,沒飯討就來偷老娘的包子,當老娘孤兒寡婦的好欺負。我說這幾天,賣出去的包子和錢對不上,賣一個偷一個,老娘的生意不做了!”

被打的女人著實可伶,頭發隨便用繩子一紮,蓬頭垢麵,一張臉都是灰黑色的,身上穿了兩件破襖,也臟成了灰黑色,破破爛爛,不過可以遮體。她撲在地上,由著對方用扁擔打她,嘴巴鼓鼓的嚼動,應該在吃偷來的包子,吃完了才忍受著打罵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向婦人拜拜求饒,嘴上也是在不住的討饒,不過她不知說哪個地方的方言,反正她不會說官話,彆人聽不懂,會說話也和啞巴一樣。

有人看不下去,勸著婦人道:“好了,就一個包子,人家不是餓狠了,也不會偷你包子。為了一個包子至於把人打成這樣。”

婦人停手,眼睛掃了一圈,好幾個看客插著手在說她下手狠毒,婦女丟了扁擔,說話也沒那麼尖刻,把苦衷道來:“各位,各位阿~我是北郊二十三裡劉家陂的劉七寡婦。我男人年頭死了,留下我一個女人,還有一雙孩子,大的七歲,小的十五個月。我一個女人守著一雙孩子,我過得容易嗎。家裡米缸沒有一粒米,我男人死前看病,還欠著%e4%ba%b2戚們八兩多銀子,我容易嗎。做包子的白麵和肉餡,都是我跪著賒求來的,每天子時,這幾天冰塊結的有一尺厚呀,我就要起來做百來個包子,從北郊二十三裡挑過來,我過得容易嗎!一個包子,夠我小娃娃吃一頓了,一個肉包,我賣肉包的,我肉包都舍不得吃,隻啃饅頭,就這樣還要被人偷了。我沒那麼善心,我們全家也快要餓死了,由著彆人偷我的包子。”

劉寡婦指著地上跪地討饒的女人罵道:“她可憐?她鬼精的很,這裡四五個攤兒都是賣包子了,她為什麼偷我的包子,不過看老娘是孤兒寡婦,好欺負!”

劉寡婦又一指剛才勸她的人道:“你是大善人,你們兩口子也在這裡賣包子,你為什麼不舍出幾個包子。討飯的人四喜橋下都是,天天有餓死的,我沒能耐,誰過日子都不容易,誰也彆說誰。”

那個人臊得沒有回嘴,被應該是她丈夫的人,拉了出去,他們還真是賣包子的,攤位就放在劉寡婦對麵,兩家打擂台。

過日子不容易,一片地方早上包子生意,也有四五家在瓜分。

劉寡婦再厲聲對地上的女人罵道:“今天就放過了你,再敢偷老娘的包子,老娘打斷你的手,再拉你見官。”說著拾起扁擔揮舞兩下,倒是沒有再打人了,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走回攤位。

攤位上一個小女孩背著一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劉寡婦口中說的一雙兒女。劉寡婦抱了抱女兒和兒子,站著繼續做生意。不過她這樣一鬨,一時也沒人買她包子。而被打的女人,微微顫顫的站起來走了,低著頭,頭發遮麵走起來有點坡腳。

圍成一圈看熱鬨的也散了,小白恢複興奮,聞著肉香,使勁往幾個包子鋪的地方走。

人都吃不了包子,狗還想吃包子。不過人命不同,狗命不同,沒有消費沒有買賣,狗要吃包子,也是一種消費。

夏語澹走去劉寡婦的鋪子,這樣近前一看,劉寡婦左右臉頰都生了凍瘡。兩個孩子很乖巧,弟弟乖乖的讓姐姐背著,姐姐抱著錢罐子做在凳子上。做吃食嗎,三個人衣服臉上都很乾淨。

夏語澹本來要買兩個包子的,開口變成了十個。夏語澹出門沒帶籃子,不過帶了幾條大大的帕子,也是用來裝食物的。

生意上門,劉寡婦馬上端出笑臉,給夏語澹裝包子道:“姑娘呀,我在這兒擺攤沒幾天,不過我的包子皮薄餡大,姑娘吃好了再來買呀。”

“都是被逼的,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包子賣一個賺一個的錢,全指著它養活我們娘三兒。你看那個乞丐為什麼隻敢偷我的包子,欺負我是個女人!”

剛才劉寡婦當眾打罵彆人,雖然彆人偷吃了她的包子,不過世人同情弱者,有又站著說話不腰疼,劉寡婦怕來往的人對她有意見,影響她的生意,又追加解釋了一句。

“謝謝姐姐。”小女孩見人買包子,甜甜的道謝,嘴角兩個小梨渦。

“恩!”人善被人欺,夏語澹懂這個道理,應了一聲,買了包子就走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窮苦的人走哪裡都是,京城也一樣,四喜橋下就天天有人餓死凍死。夏語澹能做的,就是多關顧幾次她們的生意。

至於看她們可憐,就給她們一筆銀子。夏語澹不會那麼做,可憐就可以得到銀錢,那是不勞而獲,幫人不是這樣幫的,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她們要這樣起早貪黑的賣包子。

小白懂夏語澹給它買包子了,就乖順的由著夏語澹把它拽走,沿路回家,出了街走到巷子裡,小白就攔在夏語澹前麵臉往夏語澹%e8%85%bf上蹭著撒嬌。天冷包子馬上變涼了,夏語澹疼它,邊走邊撕包子給它吃,夏語澹也吃。

“嗚……汪汪!”小白聞到有人跟著,站在夏語澹麵前磨著爪子狂吠。

就是那個偷包子的女人怯怯的站了出來。一雙手擺在兩側,烏黑發紫,生的凍瘡都爛了。

夏語澹善心還是發作了,把剩下八個包子扔給她,道:“接著,送給你吃吧。”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懂。

女人接住了包子,沒有趕緊吃,卻撲空一聲跪下了,手比劃,又拜又磕頭的說一堆,各地的方言像鳥語一樣,女人參雜了濃厚的方言發音,夏語澹仔細聽才聽懂幾個字,根本連不成意思。聽著費勁,隻是扯著嗓子疼罷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夏語澹指自己,“聽……”夏語澹指耳朵,“不懂……”夏語澹擺手:“你懂嗎,我聽不懂!”

女人懂了夏語澹的手勢,不再說話,跪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想要爬向夏語澹,不過她爬不過來。小白在呢,是不允許任何陌生人靠近它主人的,“汪汪汪汪”的又叫了起來。

女人不再向夏語澹爬,而是跪在地上,上身伏在地上,整個身體麵朝地麵趴著,雙手合十再由趴改跪,像夏語澹下拜。

這是跪菩薩的,最虔誠的跪拜方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停妻

女人把夏語澹當成了能救渡她的菩薩。

夏語澹釘在哪裡,菩薩供奉在廟裡,泥塑金身,雲層之上哪有菩薩關照世人的悲喜。倒是太孫妃這等身份的人,若她想做,勉強可以算是人間的菩薩。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她若有難,太孫妃能解決不了?

夏語澹摸摸小白的頭,安撫它那種生人勿進的情緒,轉身慢慢回家。女人懂了,連忙站起來,遠遠的跟在夏語澹身後。

這等衣裳襤褸的人自然不能靠近夏語澹,走近藤蘿胡同,女人就被暗中守在藤蘿胡同的護衛架走了。

趙翊歆身邊什麼人沒有,總有人能聽懂她的鳥語。

夏語澹不是爛好心的人,幫她總是有理由的。她官話不會說,聽方言的口音也不像燕京附近的人,為什麼會在京城裡?要知道在一個地方混,說話是最基本的,說的話人家聽不懂,當乞丐都沒有資格。當乞丐的,人家施舍了她東西,不是應該說幾句感謝的話。所以她才在早市上偷包子吃。

夏語澹想到了拐帶婦女的可能,若她是這種遭遇,要回鄉回不去的話,夏語澹還是能幫她的。

小白出門玩一圈安靜了,窩在它的小窩裡睡午覺,夏語澹在一旁看內宮十二監六局宦官女官的名冊。夏語澹將來的生活由這群人精分細劃了伺候,起碼要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就重點看幾個領頭的和近身之人的人事檔案,也有嗚嗚泱泱幾百人,看得夏語澹一團毛線,隻能多看幾遍。

也不知看了多久,抱影輕腳進來道:“姑娘,問出來了。她是雲南北勝府的人,她夫家在北勝府城,婆家在木邦宣慰司。”

夏語澹聽了還是驚訝道:“雲南?雲南據此可有三千裡,她婆家在宣慰司,她是漢人嗎?”

少數民族的聚居地,朝廷為了方便統治,設立了宣慰司,安撫司,招討司,長官司等行政級彆,由民族頭領和漢族官員共同治理,其中宣慰司行政級彆最高,少數民族的比重也高。

“她父%e4%ba%b2是漢人,她母%e4%ba%b2是彝人,所以她算是漢人,娘家姓馬,夫家姓田。元興二十年,黔國公奉召,從雲南農家擇選年少兩百名待侍內廷,錢五就是北勝府出來的,家鄉的口語和她有七分相,才能聽懂她的話。”

錢五是馮撲的跟班,現在馮撲常留在石榴院為夏語澹掩飾行蹤,錢五守這邊,屋裡挑水劈柴,看門打掃等臟活重活都是他在乾。

“這兒真是巧了,那個……”夏語澹選了一下稱呼道:“田娘子現在怎麼樣了?好生待她,既她有幸見到了我,能幫的就幫幫她吧。”

抱影麵有感傷道:“田娘子還有兩個孩子,一個女孩八歲,一個男孩六歲,說是病了放在四喜橋下,還要姑娘示下。”

夏語澹更加驚訝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就不是夏語澹之前以為的拐帶婦女,不過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這兩個生病的孩子,夏語澹籲出一口氣道:“難怪她一直跟著我,這樣求我。這天氣大人露宿在外也要凍死,還是兩個孩子,你們小心些把人接出來,該怎麼治病先把病治了。”

“是。”抱影趕緊轉身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