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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158 字 2個月前

出事了,這個女兒也變了味道,這個女兒的存在,就是自己懦弱的明證,夏文衍每看她一次,就覺得羞愧和恥辱,雖然一味的漠視也是一種羞愧和恥辱,至少那樣眼不見心不煩的。有一天,當看到這個自生自滅的女兒出挑成一副美人的模樣,夏文衍愧疚了,因為愧疚而在心裡默默想補償她一個無量的前程。其實,夏文衍那天和皇後提家裡女孩子的時候,夏爾彤就是打個前鋒,連夏文衍都有自知之明,夏爾彤這個嫡女,是不能讓男人側目的,倒是夏語澹還有一試的可能,到了宮裡,管他是嫡女庶女,能留住太孫心的女兒,才會成為夏家最風光的女兒,自己順便也能從皇後的內侄,變成下一任皇上的國丈了。隻是這個打算才露了個苗頭,就被夏爾彤打醒了。沒有喬家的支持,憑著夏家的籌謀,能讓皇家點頭嗎?

夏文衍坐在上首,開口道:“那個莽撞的小丫鬟,你母%e4%ba%b2已經處置了,打了幾板子,攆出府去,也算給你交代了,你不要記在心裡,擱成心事,你母%e4%ba%b2賞罰分明,待你也挺好的。”

夏語澹臉上就是罩了一層殼,黏住了表層的皮膚,說話時,臉部肌肉不能扯動太大,因此語調刻板,音量輕細道:“這次,四舅老爺從蜀地給母%e4%ba%b2送料子,母%e4%ba%b2還記著三房每一個姐姐,還記得五姐和我,隨意我們挑兩塊,額外做初冬的衣裳,母%e4%ba%b2賞罰公道,我一直念在心裡,不敢指摘。我隻是不小心燙了一下,原也是我急切了些,魯莽的走過去,反而嚇了胭紅一跳,這才一時失手。大夫說我臉糊個五六天,臉上疤也不會落下,現在就是說話吃東西不方便,張不開嘴來,疼已經不疼了。”

夏語澹這樣的乖覺,倒讓夏文衍把一席勸慰的話都省了,又問了一些安排,無非是每天上幾次藥,有什麼需要另支的,廚房忌諱的東西交代好了沒有,傷了臉也不能出門,在屋子裡彆悶壞了,想要什麼玩意兒可以提一提。夏語澹張不開嘴來,話越說越少,隻開口要了幾支描樣子的畫筆打發時間。

很快,夏文衍就再無可說,離開了。小橋惋惜的直跺腳,道:“老爺一個月也不來這個屋裡一次,姑娘難得撿一個和老爺獨處的機會,怎麼也不趁機多說幾句話,還什麼‘張不開嘴來’,姑娘是怕藥膏崩掉了?我去大少奶奶屋裡要點人%e4%b9%b3來,再調一包藥粉就是了。這個家裡,姑娘能指望誰去,唯有老爺了!就拿今天的事說吧,胭紅那個小蹄子,若是傷著了七姑娘,早被太太打死了,輪到了姑娘,隻是攆出去而已。姑娘應該在老爺牽掛的時候,多說幾句才是,一隻手,五根手指都是各有長短,一個家裡,兄弟姐妹能得的關注也是有限的,我媽說,雖然老天爺疼憨人,但更多的,還是疼靈巧嘴甜的人,老話都說了,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夏語澹捂著臉上半乾的藥膏道:“好了,好了,難為你能繞這麼一大通話來,你想喝奶,我許你,下回借著我的名義,多向大嫂子討一碗來喝。我隻是燙了一下臉,若讓胭紅拿命來抵償,也量刑太過了,殺人才償命呢。”說話間,嘴角處還是有一塊風乾的膏藥,像掉漆一樣的剝落了下來,小橋見夏語澹聽不進去,隻有罷了,原來調好的膏藥還有一點,拿了新的%e9%b8%a1毛來把缺的一塊補上。

夏語澹仰躺著睡在床上,頭也不能左右亂蹭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也不是家家都是這個情況。夏語澹是不知道彆家的庶女,是怎麼在父%e4%ba%b2麵前,給嫡母上眼藥,給其他兄弟姐妹使絆子,以此來博取父%e4%ba%b2的悲憫之情,來改善自己的生活。在這個家裡,那些鬼域伎倆還是歇一歇吧,夏家的後宅,奉承好了喬氏才能平安苟活著,夏文衍,還是離他遠一些,才是自保的正確方法。不偏愛,懂節製,也是夏文衍對待內宅姬妾庶女的正確應對方式,雖然這樣窩囊了點,但這是喬氏底線。

處置公不公正,夏語澹也計較不起了,夏語澹現在慶幸的是,這件事不是喬氏起意的,不然,潑的就不是滾水,是滾油了。

在喬氏掌舵的家裡,夏語澹能指望什麼公道!幼年處置了奶娘那一批人,是他們未有主子授命就私自獨斷,馭下最怕不聽調遣的奴才,離了主子的眼就為非作歹還了得,所以她們被仗殺了;進了府,恰巧喬氏要整治家裡的貪婪奢侈之風,廚房的人,是自己撞槍口上;至於胭紅,夏語澹沒那麼自戀,喬氏果斷的遣走了胭紅,更多是因為夏爾彤吧,因為胭紅見證了夏爾彤在容貌上的自卑,而留不得了。

夏語澹左思右想,反省不出來,夏爾彤為什麼今時今日發作了,夏爾釧好像也轉了風向,給她幫腔。難道是為了兩匹成套的料子,夏爾彤不是那麼扭捏的人,給出去了東西,內心不爽,要順道踩兩腳?夏語澹怎麼都想不到,是因為一個還不是男人的,男孩子,而遭了無妄之災。夏語澹,隻是被喬氏像豬一樣的養著而已,外麵的事一概不知,裡麵的事,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不了。倒是夏爾釧,從她姨娘伺候夏文衍的時候,根據夏文衍透出的一點點言語和神色,猜到了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可能,夏爾釧自己捂住都來不及,怎麼會提點夏語澹,而且夏爾釧馬上調整槍口,把夏語澹當成了頭號競爭對手,畢竟,太孫身邊,夏家的女人最多隻能占一個席位。夏語澹想到睡著,隻是再次堅定了決心,快點長大,找一點走出夏家,夏語澹討厭死了,在冷漠的夏家,在喬氏的高壓下,在一群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要乾什麼的各懷鬼胎之下,討生存的日子。隻要把命留住,不惜一切代價,財產,名聲,社會地位,都可以不顧,夏語澹迫切的想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藥膏一次次的剝落,一次次的糊回去,夏語澹日夜頂著一張糊了%e9%b8%a1屎似的臉,七天之後,原來損傷的表皮,死去的死去,修複的修複,沒有留下不可挽回的傷疤,就是新生的肌膚,膚色在細看之下,根據燙傷的程度,整張臉不是很均勻,重新配一種好聞點的膏藥接著塗。夏語澹不是很著急,在和慶府的時候,有一回走路摔了一跤,膝蓋擦掉很大塊皮,結了厚厚一層血痂,過了一年,膝蓋還不是完好如初,皮膚是有一定撫平能力的。夏語澹也樂得清靜,接著養傷為由,躲在臥曉軒裡,誰都不見,在繡房裡,塗塗畫畫,把上輩子快遺忘的生存手藝,慢慢練起來。當然,夏語澹不想向人展示,自己在繪畫上,無師自通的天分,塗鴉了一張,就投到了炭爐裡燒掉了。

兩個月後,自己苦中做樂,算是因禍得福吧。在和慶府裡,折騰出來的,蜜一樣健康的膚色,煥發出白皙瑩亮的光澤,滑如凝脂,嫩如春筍。大梁以白為美,一白遮百醜,夏語澹本身五官就精致,豐腴帶點肉感的瓜子臉,深深的雙眼皮,一對眼睛又大又黑,眉毛不修而彎,鼻子挺翹,小嘴紅潤,是最符合這個時代審美的長相。臉,這樣就夠了,未來幾年,就看身材如何發育了,%e8%83%b8,%e5%b1%81%e8%82%a1,身高,都得發育好了!

☆、第五十六章 絕子

夏語澹如死水一般的侯門生活,在那個冬天,悄無聲跡的迎來了轉機。

嫡庶加在一起,喬氏的父%e4%ba%b2,老國公的子嗣很豐盛,有六子五女,子生孫,孫生子,不知道繁衍了多少,突然的一天,老國公說想著孩子們了,就招了就近的,分家出去的兒子們,出嫁出去的女兒們,讓子女們帶著他們的子子孫孫,來鏡夢齋聚一聚。老國公這樣的輩分,想要大開筵席,連由頭都不用找,不是重大的節日,也不是誰的生日,隻要一張嘴,子輩,孫輩,曾孫輩就會隨傳隨到。這一回,喬氏鬆手了,除了夏訣,夏爾彤,和剛剛取了大名的孫子夏良牧,還要帶上夏爾釧和夏語澹。這樣的邀請,早幾天就給夏語澹放了消息,老國公連他自己的七十大壽都不過的,怎麼有了這樣的興致,夏語澹雖然好奇,沒有解疑的人,也沒有打探的門路,隻能歸結於老國公寂寞了,想子孫們了,老國公,也是名義上的外祖父。

夏語澹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自然探不到淇國公府的消息,夏爾釧和鐘氏就使勁渾身解數活動了,和夏家相比的同等人家,即使是庶女,嫡母也不會如此放養,夏爾釧十二歲了,馬上又要過年就十三歲了,第一次被帶出府外,還是她心心念念的淇國公府,不得把每一步都探好了,務求最好的表現。

鐘氏伺候了喬氏晚飯,趁著睡前兒的空兒,匆匆的來到空穀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明早就要去淇國公府了,喬氏沒有指定行頭,就是各穿各的意思。夏爾釧力求完美,把所有夠檔次,秋冬兩季的衣裙鋪了一屋子,還有首飾,佩飾都擺出來,一套一套的試著,見了鐘氏來,才暫歇了,讓著鐘氏炕上坐了,寒蘭奉了茶來,夏爾釧就迫不及待的道:“姨娘,舅舅探出了消息沒有?”

鐘大為是鐘氏的兄長,雖然血緣上是夏爾釧的舅舅,但夏爾釧人前絕對隻認太太老爺,對鐘大為向來直呼其名,現在仰賴了這個人,屋裡隻有寒蘭服侍著,為了收攏人心,就紆尊叫了一聲舅舅。

鐘氏兄妹在喬家為仆數年,來了夏家二十年,念著淇國公府的權勢,也沒有和那邊相識的仆從們斷了關係,這一回,喬氏一放了消息,夏爾釧就給了十兩銀子,鐘氏給了一副翡翠鐲子,交給寒蘭,讓鐘大為去喬府活動,從早先的關係中,套點有用的信息出來,有備無患。

鐘氏接過寒蘭遞上來的手爐,暖著冰冷的手指道:“喬府這些天,是出了件,對老國公來說,算大的事。自九月老國公從鹹平府回來,虞氏就病了,聽說凶險的很,時而低燒,時而高燒,連著幾日不進飲食,瞧了許多個大夫,有大夫都說虞氏弄不好怕是要過去了。公爺慮著老國公年事已高,擔憂他過了病氣,提過一句讓虞氏挪出鏡夢齋來養病,被老國公一頓痛罵。老國公不止沒把虞氏送走,還挪到自己府裡日夜守著,又派了一停人,騎著快馬,去山東請了已經致仕的李太醫來瞧病,治了一個月,虞氏才大好了。”

夏爾釧不解道:“虞氏生病又大好了,和老國公召集子孫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因為虞氏大安,老國公要慶賀一番,去去晦氣?”夏爾釧說的都有點遲疑,虞氏再得寵也是個姨娘,還是出身那麼不堪的姨娘,雖然老國公看上她後,就給她贖了身,恢複了良民的身份,可是在妓院掛牌接了幾個月的客,一生的汙點,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也就老國公,已經到了那個歲數,威勢日重,他自己不講究,寵著那麼一個肮臟的人,誰也不能乾涉他的私生活。老國公愛重她,並不表示喬家及姻%e4%ba%b2裡每一個人都愛重她,不止不愛重,想來背地裡嗤之以鼻的不在少數。

鐘氏估計著道:“我想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