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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186 字 2個月前

臉:“合德,你看到眼前這些了嗎?因為你墜入地獄,我也就要隨你落進去。但是你醒一醒啊,告訴我你是甘心如此的,如果你甘心,我也沒有怨言。”

她笑起來,眼淚從眼中落下,滲入了乾裂的嘴%e5%94%87中:“合德,你醒過來,把你沒有說完的話統統都說完,不然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會怪你的。我已經足夠憎恨你了,不要讓我再恨你。”

合德靜靜躺著,薄子夏莫名就想到修羅道中那尊白瑜的偶人,修羅道崩毀沉沒,她也隻是那樣躺著。這樣想著,薄子夏忽然就哭出了聲音,仿佛要哭儘這半年來所受的全部委屈和痛楚:“合德,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不會就醒來了?合德,你醒過來吧,我等了這麼久,你也等了這麼久,你甘心看著眼前所有這些都成了泡影?你甘心就這樣死去?”

聲音淒厲,話至最後已然泣不成聲,薄子夏在合德的枕畔痛哭起來。當一切一切的方法都不奏效的時候,薄子夏隻剩下了哭,曾經唾手可得的一切卻都遠去,她想去抓,隻抓住滿手的冷風和血腥,什麼都守不住。林明思低下頭,久久地歎息,忽然驚訝地說道:“她哭了。”

薄子夏抬起頭,淚眼朦朧間,合德雙目依然緊閉著,卻有一滴眼淚從合德的眼角滑落,像是在蒼白的臉上劃出的刻痕。薄子夏心中一喜,撲上去攥住合德的衣領:“合德,你醒了嗎?”

合德依然不言不語,沒有一點反應。若非淚痕尚在臉上掛著,薄子夏還以為方才見到她流淚隻是疲憊過度的幻覺。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風從窗子外吹進來,帶著人間煙火的味道還有不易察覺的暖意,春天來了。燭火在桌上輕輕搖曳著,風燈卻是沒有半點動靜。等了許久,合德流下那滴眼淚後就再無動靜。林明思再度歎氣,砸在薄子夏的心裡,沉重得讓她覺得頭暈目眩,

林明思轉身離開,樓下隨即傳來一些動靜,聲音很低。薄子夏伏在床邊睡著了,在做了許多噩夢之後終於掙紮著醒了過來。天色已亮,合德還是躺在床上。薄子夏走下樓,沒有見到林明思,但是在桌子上卻放著一封信。

林明思在信中與薄子夏辭彆。他說是自己%e4%ba%b2手殺了閻摩羅闍,隻因憐惜死去的嚴玉樓,又說自己將婆雅稚的屍身移動至修羅道中更為妥當之處,從此他與修羅道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再是修羅道的羅慟羅,隻是林明思而已。由此,他也沒有理由守護在舍脂身邊。

薄子夏將信揉作一團,望著窗外的河水發呆。七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合德還是沒有醒來,薄子夏甚至也開始懷疑,自己還能撐多久。

七八天來,她頭一次走出門,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呼吸著新年伊始還帶著喜慶味道的空氣,恍若隔世。天氣很好,太陽照在身上有些暖意,薄子夏正想著要不要將合德抱出來曬曬太陽,忽然聽見街上有人叫她:“阿妹!”

薄子夏定睛一看,見央金騎著馬從街上過去,看到薄子夏,連忙跳下馬,牽著韁繩過來。她歪著頭,笑道:“這些天你怎麼在這裡?我聽淩修說你離開了厲鬼道便不知所蹤了。我在城中找也找不見你,猜想你是躲起來了,卻不料在這裡碰上。”

也許是被央金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燦爛的笑容所感染,薄子夏亦笑了起來:“因為一些原因,走不開。”她見央金的馬上還馱著行禮,斂了笑容,“你要離開了嗎?”

央金點頭:“修羅道內部崩塌,淩令靈和婆雅稚都不見了蹤影,猜是已經死在亂石瓦礫之中,教眾四散奔逃。厲鬼道的仇怨既了,我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阿爸說該回去了。”她頓了頓,又笑了開來,笑容純淨得不摻半點雜質。

“阿妹,你要跟我回吉曲嗎?”薄子夏正出神,央金如此問道。

薄子夏望著央金,想著初次在江中見到央金時,她覺得央金有著世界上最美麗的眼睛,央金總是那樣熱情地幫助她,每次都試圖挽留她,包括那顆留在薄子夏身上的天珠……她最終搖了搖頭,目光向樓上望去:“不,我要留在這裡。”

“因為你有要守護的人嗎?”央金輕聲問了一句,不待薄子夏回答,卻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釋然了一般,“活佛之讖言不假,命中無的,不可強留。我明白了。阿妹,你保重。”

央金翻身上馬,回頭對薄子夏笑了笑,然後馬蹄踏著街巷的青石板,聲音逐漸遠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離開

第八天,薄子夏決定帶著離開這裡。去哪裡她尚沒有想好,但是滯留在這裡總不是辦法。薄子夏心中有了一個決定,帶著合德到深山裡去,等到合德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真正死去的那一天,她就死在合德的身邊,以天地為衾枕,永遠再沒人能把她們分開。

她輕手輕腳地為合德擦身,洗淨了頭發。合德的頭發已經失去了光澤,發梢滴著水時,薄子夏總擔心輕輕一碰,合德的頭發就會大把大把地落下來。隨後薄子夏為合德換上乾淨的衣裳,她那件有著孔雀翎羽圖案的外衣沾了許多血和灰塵,被薄子夏整齊疊好,放在床上。

薄子夏忙碌了一天,眼看太陽已經落山,她將合德的風燈揣進袖子中,然後望著床上的合德。

“我們走吧。”薄子夏似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合德聽的,“現在就像是三年前一般,你什麼都不知道,我隻照顧你。我們不必憂心任何事,過去的,也都不曾發生過。”

乘著夜色,薄子夏背起合德,走在青石板的路上。行人稀少,月亮懸在頭頂,落下冷冷的如銀的光。出城之後,薄子夏便徑直走了山路,走不多時,見到那間廢棄的土地廟,薄子夏感覺到有些疲憊,便背著合德走入其中,將合德輕輕放在地上,倚著殿柱。

“那天晚上下雨,我在這裡歇腳時,你忽然就出現了。”薄子夏在合德身旁坐下,倚著她,喃喃自語,“嚇了我一大跳,我還以為做了一場夢。誰能想到第二天,什麼都變了。”

“你不醒來,那也罷,我就說話來給你聽吧。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喜歡送我綾花的師兄,而且,他也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你說,我若是在奈何橋邊見了他,會不會羞愧?”

“我也許真的愛上你了吧。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愛上你的,這事真奇怪。如果你醒著,也許我們還能談談。”

“也許我不會跟你說,你醒著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你說的,但是現在也無所謂了……”薄子夏半闔上眼睛,語無倫次,“如果你墮入了地獄,我也會隨你而去。”

薄子夏不斷地說著話,也不知說了多久,她覺得疲乏了,便和合德肩膀靠在一起睡著了。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薄子夏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她聽到腳步聲,有兩個人走了進來。薄子夏小心地轉過身,將臉探過柱子去查看情況,門外的月光灑進來,將她們的身影拖得很長,因為逆著光,也看不太清楚。

薄子夏一下子便警覺起來,伸手到腰間欲拔刀。這兩人是什麼人?她看了看一邊昏迷不醒的合德,有些不放心,便握緊了刀柄,從殿柱之後繞出來。

“子夏?”她聽到其中一名身材較高女子開了口,對方的聲音無比熟悉。就算是做夢,薄子夏也確定自己不會聽錯。

“袖姑娘?白袖蘿……你沒有死?”薄子夏慌忙站了起來,往前走幾步,仔細打量著白袖蘿。月光之下,白袖蘿的笑容顯得格外真實,而且她有影子,不是鬼。跟在白袖蘿身後的人卻不是乾達婆,身材瘦小,穿著一身蓑衣,看不清臉麵,正是厲鬼道最為神秘的護法闌珊。

“我沒有死,乾達婆也沒有死,城中尚有一些事情要乾達婆去處理。”白袖蘿微笑著說,語氣溫柔,“子夏,我本來是要去城裡尋你的,不想卻在此處相見。”

白袖蘿回頭對闌珊點了點頭,闌珊便轉身從敞開的廟門出去,一眨眼,就看不到闌珊的身影了。

“護法怎麼會在這裡?”薄子夏問道。$思$兔$網$

白袖蘿望著闌珊離去的方向,想了想,仿佛在斟酌如何開口,過了半晌方說:“闌珊其實就是我母%e4%ba%b2,白瑜。”

“什麼?”薄子夏的聲音驚訝得提高了八度。

“那天淩令靈在地下點燃了火藥,雖然地牢崩塌,好在乾達婆及時拉著我從一側的暗道中逃出去,並沒有被落石所砸死。”白袖蘿溫柔地講著,仿佛所說的隻是一件瑣事,而非生死攸關,“但是暗道中是暗河,水很深,我們沒辦法泅渡出去,闌珊便撐船出現,載著我們從地下的水路中逃出生天。”

薄子夏心煩意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換做以前,她一定會好奇白瑜為什麼未死,卻變成厲鬼道的護法闌珊。然而此時她想著合德,對這些事情反倒都失去了興趣。就算弄個水落石出,又能怎樣?合德也不會因此而醒過來。

白袖蘿大概看穿了薄子夏心中所想的事情,安慰一般地說:“你不必多心,我是來同你辭彆的。我要和乾達婆還有母%e4%ba%b2尋個地方隱居起來,也許以後我們便不會再見麵了。”

一個又一個人都離開了。林明思,央金,白袖蘿……自己身邊隻剩下了合德,可是合德昏迷不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薄子夏不由十分失落。

“保重吧,子夏。”白袖蘿似乎想要擁抱薄子夏,想了想,最終隻是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算是告彆。

“那你二十五歲的死劫——”薄子夏追問道。

白袖蘿本來已經往外走去,聽到薄子夏這樣問,停住腳步,回過頭:“那都是假的。我的母%e4%ba%b2不會二十五歲死,我也不會二十五歲便死。我有七情六欲,是普通人而已。”

隻是說話的功夫,白袖蘿便在山路上走遠了。破舊的土地廟之前,唯餘下一片清冷的月光。薄子夏有些失落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方返回廟中,在合德身邊坐下來。合德的腦袋沉沉壓在她肩膀上,薄子夏忍不住想起曾經隻在黑夜中活動那個陰森森的合德。

天漸漸亮了,薄子夏似夢非夢間,看到合德醒了過來,坐起身看著她。

“姐姐。”合德的聲音飄渺帶著回音,她憐惜地撫摸著薄子夏的臉頰,手指冰涼如落雪。隨後合德蹲下`身,將一直拴在薄子夏腳腕上的扣環打開,“我再也不會鎖著你了。姐姐,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你也要走了嗎?”薄子夏的聲音有些發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合德觸摸她的手指太冷,“你要去哪裡?我也跟著你去。”

合德搖了搖頭,淒然道:“姐姐,我不能帶你一起去。答應我,你一定要保重。”話說完,合德的臉卻忽然間變了,成了一張惡鬼的臉。薄子夏一哆嗦,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天蒙蒙亮,合德倒伏在地上。薄子夏心中一咯噔,慌忙將合德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