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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39 字 2個月前

發覺自己仰躺在床上,乾達婆跪坐在她身上,雙膝壓著她的大%e8%85%bf,而手中的小刀到了乾達婆的手中,正抵著她的臉頰。白袖蘿皺眉咳嗽起來,乾達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冷笑:“白袖蘿,你就快要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複仇

第二日清晨,薄子夏醒得很早,天剛蒙蒙亮。她做了一夜的噩夢,醒來時倒覺得全身鬆快許多,頭也不甚疼,應當是退燒了。

總算又撿回來一條命。薄子夏平躺望向驛站灰蒙蒙的天花板,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央金與她抵足而眠,床鋪並不寬,兩個人一同睡有些擠。薄子夏聞著央金身上那股藏香混合酥油的氣味,聽著她的鼾聲,心裡倒覺得踏實了許多。她與這群吐蕃人素昧平生,就算彆有目的,也不是衝著她來的,留在此處,反而最為安全。

她聽見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兩個男人用薄子夏聽不懂的語言在交談,他們的語氣有些急切,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似乎在商議著什麼重要的事情。薄子夏心想,這群吐蕃人起得這麼早,到底要做什麼?

一個人走到央金的房門前,輕輕叩了叩門,用吐蕃語喚了句什麼。央金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順手抱住薄子夏的小%e8%85%bf,衝著門外嘟噥句吐蕃語,那兩個吐蕃男人笑了起來,說了兩句什麼就離開了。

薄子夏輕輕挪了下小%e8%85%bf,央金抱著不放,反而又摟緊了一些。薄子夏哭笑不得,想央金也是沒清醒過來,也就隨她了。

似乎被人這樣抱住小%e8%85%bf感覺也並不壞……薄子夏不是沒有被合德摟著睡覺,但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薄子夏懼怕合德,怕得厲害。

她躺了一會兒,又睡熟了。不知睡了又多久,一陣撥弄三弦的聲音將她吵醒。薄子夏睜開眼睛,見天已經大亮,央金正坐在房中撥弄三弦,彈著彈著,便隨曲調唱起來。薄子夏聽不懂她所唱的歌詞,隻覺得央金的聲音高亢美妙,比之城中最好的歌姬,不知要勝出多少。

薄子夏坐起身,央金聽到動靜,放下手中三弦,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吵醒你了?”

這麼大動靜,能不被吵醒麼……薄子夏微笑道:“你唱的很好聽。”

央金嘻嘻笑了起來,臉上浮現兩個酒窩:“阿叔也誇我唱得好,比我阿媽唱得要好呢!”她興衝衝地說個沒完:“在這裡唱也唱不開,真不痛快。夏天的時候在吉曲河邊的草地上唱,太陽照在雪山上,雲從天上流過去的聲音都能聽見,草地上隻有犛牛在吃草,那才讓人心裡歡喜。”

薄子夏披衣下床,摸了摸額頭,感覺燒已經退了。她走出房門向兩邊看看,驛站裡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得見樓底下掌櫃在撥算盤珠子的聲音。薄子夏轉頭問央金:“你的那些家人呢?”

央金說:“他們今天有事情要忙,可能傍晚才會回來,這一整天我就陪著你啦。”

“忙?”薄子夏隨口問了一句,央金連連點頭:“我們有個仇人在這城裡,阿爸他們是去報仇的。不過你不用害怕,這事跟你沒關係。”

薄子夏沒再說話,央金的話中滿是漏洞。她說過自己是隨父兄來買鹽茶的,怎麼會在這裡多出個仇人?商人行事多謹慎,而且拖家帶口,更不可能貿然去尋仇。丹陽城不大,也不知最近是怎麼攪起來這麼大的波瀾。

合德回城之後,並沒有急著趕回修羅道的地宮。她在佛寺中駐留了好一會兒,跪在梵天神像之前,焚上香,沉思默想了一會兒。她覺得心魔就像烈火般在心中燃燒,火焰焚出,開出朵朵紅蓮,薄子夏的身影時遠時近,有時躍在紅蓮上,有時又沉遁入烈火之中。合德猛地睜開眼睛,額上不知不覺竟布滿了汗珠。

薄子夏是她的心魔。

合德想著初次見到薄子夏的情景,似乎記不太清了。然而卻始終記得下雨時薄子夏撐著傘,牽著她的手走在泥濘的山道上,那時她穿的是淡綠色的裙子,泥點濺在她的裙裾上……還有冬天時,薄子夏在小院中掃雪的模樣。她依然穿著同樣的裙子。眼前薄子夏的身影忽然消失,變成斑駁的蓮花燈,火苗在半盞燈油中幽幽跳動著。那火焰背後,驟然閃出一張惡鬼的臉,那是合德的魘。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但是此刻想來,也許已經愛了她幾生幾世。

合德嫉妒送給薄子夏綾花的師兄,嫉妒薄子夏敬重的厲鬼道主,也嫉妒和她要好的白袖蘿。可是就算如今這三個人都死了,薄子夏依然沒有愛自己。

合德正跪著,忽然正殿的門被大力踹開,合德回過頭,見閻摩滿臉通紅地闖進來,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西塔琴扛在肩頭,一點不見他平時溫文爾雅的模樣,活像被人追殺。閻摩關好殿門,後背倚著門板,過了好一會兒緩過勁來,這時才看到跪在蒲團上的合德。

“舍脂。”他對合德點了點頭,“我要去見阿修羅王,城中的阿修羅眷屬,有很多人被殺了。”

“怎麼——”合德一時沒弄明白他這話的意思,閻摩頓住腳步,大聲道:“修羅道中很多人都被殺了!”

阿修羅眷屬平時並不住在地宮之中,而是分散到城中和附近的山中,以城中的阿修羅眾最多。

“殺修羅道的人?”合德匆匆忙忙站起來,“誰乾的?厲鬼道的嗎?”

“我不知道,應該不是厲鬼道乾的。”閻摩一邊說一邊往大殿之後走,“被殺的阿修羅眷屬都是住在城中客棧的。我今日有事過去囑咐,一推開門進去,見樓上樓下都是死人,嚇得我差點就去衙門報官了。”

“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掌櫃小二都沒有放過。嚇人吧?我大致看了看,有中箭身亡的,還有被長刀捅死的。屍體太多,我來不及一一細看,隻好把門鎖了,回來先稟報阿修羅王,再行處理。”

“沒有線索?”合德匆匆跟著閻摩往寺院後走,一邊問。

“也不算沒有線索。”閻摩歎口氣,將西塔琴背好,從懷中取出用白布包裹的一物,給合德看。裡麵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形狀有點像是個撥浪鼓,但做工十分精美,木把上是一個銀質的圓筒,連接處有軸,可以轉動。圓筒上鐫刻著異族咒文。

“吐蕃那邊的轉經輪。”閻摩冷笑了一聲,“舍脂,你明白了嗎?殺人的應該是吐蕃人。”

“修羅道跟吐蕃沒有瓜葛。”

“修羅道確實跟吐蕃沒有瓜葛。”閻摩將轉經輪再度收好,“但厲鬼道和吐蕃卻大有瓜葛。”

合德不說話了。厲鬼道——薄子夏就是厲鬼道的人,合德自己也曾經算是半個厲鬼道的人,那時的道主,確實在厲鬼道的正殿中供了文殊,觀音和金剛菩薩的唐卡。

合德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絲竊喜來。最好是厲鬼道回來複仇了,她就更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殺厲鬼道的人,去找薄子夏了。

閻摩去稟報婆雅稚,走到地宮之前,轉頭問:“要跟我一起去見阿修羅王嗎?”

合德搖頭。昨天被影衛帶回來之後,她就覺得少見阿修羅王為妙。

過了午時不久,就見央金那些家人都神色凝重地回來了,他們卻並沒有急於上樓,而是聚在樓下烤火說話,隻有央金的哥哥頓珠捂著胳膊走上樓,也不管薄子夏還在房中,低聲跟央金說了兩句,便解下一隻袖子。他的胳膊上有一道細細的刀傷,正往外滲著血。

“這是刀傷嗎?”薄子夏問道。

“嗯。是一種彎刀,很厲害。”頓珠的漢話說得不是很流利,“央金,幫我拿點藥來。”

薄子夏現在一聽“彎刀”這兩個字就想發抖。她端來水給頓珠清洗傷口,傷處不是很深,卻拖了長長一道,可見傷人者出刀很快,不知道何方神聖所為。

頓珠用吐蕃語與央金交談了幾句,央金扭過頭來問薄子夏:“阿妹,今天晚上你要是聽到外麵有動靜,隻管蒙頭睡覺,千萬不可出來。”

薄子夏覺得不妙。看這架勢,該不會是這群吐蕃客商的所謂仇人晚上還要再打回來吧?

頓珠手探到衣襟裡,忽然神色一變,用吐蕃語急切地和央金說了兩句,就蹬蹬跑下樓。央金將手上的布巾往盆裡一扔,啐道:“那個笨蛋,他把阿媽的遺物給弄丟了!”

“遺物?”

“是個轉經輪。”央金用袖子擦擦眼睛,“可能是打鬥的時候太慌張給掉了。現在再上哪去找?”+思+兔+網+

“總能找到的。”薄子夏安慰道,她不明白為什麼丟了一個轉經輪讓央金這麼激動,大概是央金對她阿媽的感情十分深厚吧。央金低著頭,忽然抱住了薄子夏,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小聲啜泣了起來。薄子夏拍著央金的後背安撫,就像兩三年前安慰合德那樣。然而在她的記憶中,那個合德確實是死了,連帶記憶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情關

厲鬼道正堂之內,淩修在道主眾人的牌位之前重新點了香,拜了幾拜。他見靈牌一夜間落了些灰,便用軟布來擦拭。他擦完道主的牌位後,又去擦放在左邊的白袖蘿的牌位。

風從敞開的大門中吹進來,掛在房梁上的帳幔輕輕拂動著。淩修撫摸“白袖蘿”三個字,溫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麵頰,指尖劃過每一道比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婆雅稚跨門進來時,淩修依然捧著白袖蘿的牌位仔細端詳著,未曾回頭。

“你山門冷落,連個可以通報的人都沒有,本座就直接上來了。”婆雅稚說道,將正堂環視了一番。

“無妨。”淩修依然背對著婆雅稚,語氣極為平淡,似乎來者隻是一個普通的朋友。

“不驚訝嗎?本座%e4%ba%b2自來訪你厲鬼道。或者說,你早料到本座回來?”

淩修緩緩轉過身,與婆雅稚對視著。兩人隔了十步有餘,氣氛一時緊張了起來,連殿中飄拂的帳幔仿佛都凝結了,重重垂下來。淩修的臉上隻有憔悴疲色,半分殺氣也沒有。

“曾經道主送你漆冕,你棄如敝履;如今你戴上蓮花花冠,卻不見得有多好看,師叔。”

“住口!”婆雅稚厲聲怒喝,“豎子怎敢妄言!”

淩修隻是低頭垂目,略微一笑,坐到椅子上,比劃了一個“請”的姿勢:“站著說話累,我們不妨坐下來談。”

婆雅稚走進來,腳步踩在石磚上,一聲比一聲沉。他掃了眼密密麻麻擺放的牌位,一撩衣襟,在椅子上坐下來。獨自前來厲鬼道,他多少還有些戒備,淩修卻一派自然平和,甚至毫不遮掩自己的疲憊。

“你知道本座為何而來嗎?”

“為我厲鬼道七十六條人命,還是為你修羅道三十一條人命?”淩修淡淡道。

“我隻為白袖蘿一人的命而來。修羅道可以救她。”

淩修的臉上表情似有了些變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