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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曲 彼岸陽寶 3989 字 2個月前

己的成績。每每這個時候,他的身邊總有一份溫柔的關懷,公子不要再熬夜了,早點歇息吧,公子應多吃些溫涼的食物以免虛火旺盛,公子把燈挑亮一點吧,千萬不要看壞了眼睛……

奶娘柳蔭的女兒杜汀芳,是這些年來陪伴王莽比他的%e4%ba%b2娘還多的人。她比他隻晚生幾天,兩人一起長大。他最愛聽汀芳唱歌,她的歌聲能讓他心神安寧,忘記一切煩惱苦悶。

“公子,王音大人來了!”她說話的聲音和她唱歌的聲音一樣甜美。

“堂叔!”王莽顧不上理會汀芳和一同進來的奶娘,搶上前去迎接王音。這些年在元城,恐怕隻有這個堂叔記掛著他們孤兒寡母,時常從長安回來探望。

“莽兒,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不少啊,是個男子漢了!”王音笑著握住侄子的肩膀。這個少年的樣子看上去一點都不像他的堂兄,倒將這高大挺拔的身材傳承了下來。他的性子也不像他爹的率性灑%e8%84%b1,倒頗有幾分渠秋華的乾練果敢,假以時日,一定大有所為!

“堂叔,莽兒長大了,可以替娘和大哥撐起這個家了!”

“好!”王音讚賞的摸了摸少年的頭頂。“葬禮過後,你娘難免傷心,有些事不要讓她去做了,你多擔待一些。堂叔也總有公務纏身,不能久留,特意給你帶了兩個幫手。”他朝門外招了招手,一位白發老者領著一個和王莽年紀相仿的少年走了進來。

“爹!”柳蔭驚喜的叫起來,當日一彆,足足有十三年未見公爹。她拉著汀芳過來,“快,叫爺爺!”

“爺爺。”汀芳乖乖的叫了一聲。

老杜精神矍鑠得很,容貌沒變,隻是頭發全白了。他笑眯眯的抱住孫女:“丫頭,長這麼大了!還長得這麼標致!像你爹,也像你娘,他們夫婦的優點,都長在你臉上了!”

汀芳不止一次聽娘提起爺爺,羞澀的看著麵前的老者,竟不覺得陌生。

“爹,這些年你去哪兒了?過得可好?”柳蔭拉著老杜,掉了不少眼淚。

老杜抹了把眼淚,笑著說:“好兒媳,不哭!我這老頭子身子骨硬朗著呢,還能再活十年!”

“堂叔,這是……”王莽沒想到會看到祖孫相認的情景,一時間滿頭霧水。

王音微微一笑,指著老杜說:“這是老杜,汀芳的外公,是我母家的遠%e4%ba%b2。這麼多年,走南闖北的,見識得多了,辦事把穩,留在你身邊,能幫上你的忙。”王莽點頭,見老者慈祥的朝他微笑,心裡一熱,竟紅了眼眶。王音又指著那少年對他說,“他……他是老杜收養的孤兒,和你同歲,叫賀之祥。以後你們就以兄弟相稱!這家裡侍從也沒幾個和你一條心的,往後他就是自己人,和你一條心!你要善待他!”

王莽細細打量了這個叫賀之祥的少年一番,臉上漸漸浮起了笑容。他記得聽過娘教大哥,以後掌家,用人就要用和自己一條心的人。他也曾偷偷想過,如果自己掌家,那麼一條心的人就隻有柳蔭母女。而老杜是柳蔭的公爹,賀之祥又是老杜撫養成人,那他們就是和自己一條心的人。被大哥英年早逝的悲痛堵住的那顆心,在這一刻忽然擠進了絲絲縷縷的快樂,王莽上前握住了賀之祥的肩膀。

“以後,我們就是兄弟!”

賀之祥一愣,惶恐的抽身,深鞠一躬:“承蒙公子不嫌棄,願意收留之祥,感激不儘!”

“哎,之祥不用多禮!”王音先於王莽扶起賀之祥,“王莽是個好相與的兄長,往後你大可把王家當成自己的家。”賀之祥茫然的抬起頭望著他,王音權當沒看見他疑問的眼神,對王莽說,“若你娘問起,你就對她說,如果她還記得在你爹靈柩前對堂叔說過的話,就請她善待老杜和之祥。”

王莽想問,娘在爹的靈柩前說了什麼,他沒見過爹,所以格外好奇一切關於爹的事情。但王音沒給他提問的機會,話說完,就急著走了。

王音的來去匆匆,讓留在正堂的四個人有些尷尬,不知所措。柳蔭看著賀之祥許久,那似曾相識的眉眼讓她終於想起一件事,忙低聲趴在老杜耳邊問:“爹,他是不是月歌姐姐的……”

“不是!”老杜忙不迭的矢口否認,腦門上竟見了汗。

“你們在說什麼?”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發問。聽到對方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賀之祥羞赧的笑了笑。

“什麼不是?”居然又是一句異口同聲的發問,賀之祥紅著臉看向王莽,王莽拍著他的肩膀笑了起來。

笑聲中,老杜濕了眼眶。

一個月後,長安。

夜風涼涼的透進窗子,吹熄了書案上的油燈,吹得王鳳花白的頭發飛揚起來。

王鳳睜開眼,頭隱隱作痛。都說他憑借皇太後王政君步步高升,而王家又因為他的一手提攜,一日之內五兄弟同時封侯,縱觀古今,恐怕隻有王家有此等榮耀,殊不知這榮耀背後,是即使日夜操勞,仍處理不完的國事。

不知是不是年輕時折損過多,這些年,越是步步高升,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王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就好像現在,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偏偏覺得窗口有道黑影,像站了個人似的。剛剛年過四十,就已經眼花了?

“抱歉,我吵醒你了。”

“什麼人?”一陣冷風吹過,王鳳全身的毛孔都炸開一般,著實嚇了一跳。不是看花了眼,窗口真的站著一個黑衣男子。說著抱歉,卻聽不出半點抱歉的意思,聲音低沉,似曾相識,卻又遠在記憶的邊緣,一時間,難以記起。

“其實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還記得我這個舊識,我叫杜之雲。”

王鳳倒吸了一口冷氣,定睛看向窗口,借著月光,他看清了那張朝他轉過來的臉。經年過後,當年意氣風發的冷峻公子杜之雲已然半頭白發,滿麵風霜,滄桑中透著憔悴,哪裡像個四十幾歲的壯年男子!

“杜之雲,你……”王鳳望著站在窗邊月光中的他,怔怔不能言。

“我來看看你,活得好不好。”杜之雲望向窗外,聲音依然低沉有力。

“很好。”王鳳挺直了腰杆,方才的感慨已化為此刻的堅定。他雖然不知杜之雲為何而來,但若是有人要以他過去所為威脅他現有的一切,他絕不會顧惜往日情麵。

“民間傳言‘王鳳專權,五侯當朝’,看來不假。王鳳,總算你還有點良心,自己憑借妹妹一步登天,還沒忘了提攜兄弟。”

王鳳歎了口氣:“是啊,年少時犯過的錯已無從彌補,隻能儘自己所能,提攜%e4%ba%b2人兄弟們一把。”

杜之雲轉過身,似笑非笑的打量他:“我這輩子居然能從你嘴裡聽到‘犯錯’兩個字,實屬難得啊!”

“我站得更高了,回想當年,就好像站在雲端俯瞰那個渺小無能的自己。有些事我承認是錯,但站在當時的立場,即使再重來一遭,我仍會那樣做。”

杜之雲一擺手,又冷了臉:“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做過的事也無法再挽回。如果你覺得自己做錯,就多多提攜一把他的兒子。如今那孤兒寡母獨自在元城,過得很是清苦。”

王鳳垂下眼簾,點了點頭:“等王莽長大成人,我會讓他來長安跟隨我,也算是我對二弟的一份心。還有淳於長,雖然資質不如王莽,但我也打算為他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至於將來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抬起頭,望向對麵的男子,有那麼一瞬間,王鳳在杜之雲的瞳孔裡,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跪在地上求他為妹妹殺掉許家傻公子的卑微少年。│思│兔│在│線│閱│讀│

“你有心就好。”

此行心願已了,杜之雲推開窗戶就要走,王鳳搶步上前,拉住了他。“我還有話問你!”

“你不必問了,與你無關。”

“我隻想知道她好不好。”王鳳微微彎著腰,巴巴的看著杜之雲。

杜之雲眼裡的神色黯淡下來,轉頭望向天空中明亮的滿月,今夜又是滿地清輝。月歌,這是長安的月亮,你看見了嗎?

“十二年前,她就死了。就像她自己說的,一輩子太長,也許死才是最好的歸宿,隻有死,才能追隨王曼而去。她活著的時候,很多男子都許諾她一輩子,卻大多貪慕她的美貌,隻有王曼懂她要什麼。”

“這就是我輸給王曼的原因?”

這一聲帶著哭腔的疑問,是悲歎,也是王鳳心中今生永遠無法打贏的戰役。杜之雲沒去看他此刻是何表情,淡淡的說:“何謂輸?月歌那樣通透的女子,恐怕當你用欣賞美人的眼光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失去了和王曼較量的資格。”

王鳳痛苦的彎下腰,這麼多年後,當他昂首站在大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時,仍無法全然釋懷的也隻有這一件事。他曾那般真摯的想給月歌一個未來,時至今日,他才知道,原來在她的世界裡,根本沒留自己的位置。

“那你呢?”

“我?”杜之雲看著王鳳,苦笑一聲,“我遇到她的時候,雖然也想過給她一個家,但我和她一起呆了三個月就走了。那時我更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偶爾做做殺手維持生計也無妨。等到我再回來,和她距離如此之近,甚至可以同床共枕的時候,縱使她多麼心灰意冷、傷心欲絕,那顆冷透傷透的心也給了王曼。她說王曼一生向往自由,死後埋進王家祖墳就哪裡都去不了,她想代他看遍各地的月亮。我答應為她實現所有願望,這些年來,我帶著她的骨灰雲遊天下,今日一彆,往後不會再回來了。”

“那你此行是為何事而來?”王鳳抬起頭,望著他的目光中有一絲隱隱的期待,若她的心願裡有自己……

“為了請你多多提攜王莽。替王曼儘一個父%e4%ba%b2未儘的責任,這也是月歌的心願。”

杜之雲對著王鳳驚詫的神情淡淡一笑。王鳳永遠都不懂月歌,所以從未入局,而自己,卻是輸得心服口服。他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王曼那般堪破生死的勇氣,更沒有他心中堅不可摧的信條,所以永遠得不到月歌的心。

“王鳳,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黑影一晃,躍出窗欞,消失在院牆背麵,惟留一片清明月光照亮窗外的曲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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