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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75 字 2個月前

輛博陵崔氏的牛車前,崔泳神色黯然地垂下首:“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如子竟阿兄,得不到狀頭……我全心全意準備省試,他忙著摹本之事,卻仍然入了甲第……”

他隻顧著失落,並未發現身側的崔泌此刻已經麵無表情,雙拳緊緊地攥起來,低低冷笑:“嗬,想不到咱們兄弟,一直都隻能在他的陰影之下活著。”

“子竟阿兄才華橫溢,你我確實不如他。”崔泳並未注意到他話中的寒意,接著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泱泱大唐,也不知還有多少風流人物。是我著相了,我可是少年進士呢!”

崔泌眼中沁著刺骨的寒意,心中默然道:這般風流人物,素來便是英年早逝。早早地送他去投個好胎,才是順應了天命。這樣的人,不過是天空中一瞬而過的流星,而他——才是那個手握權柄、青史留名的宰相。

崔淵仿佛察覺到這轉瞬即逝的殺意,似笑非笑地遙遙望過去。嘖,崔泌近來許是過得太順利了,竟然在人群之中便不加掩飾地流露出惡意,絲毫不顧往日平易近人的麵具。也是時候給他找些不自在了,免得那雙含著毒液的眼睛隻盯著他不放,再好的心情也會平白增添幾分不快。

第189章 慶賀飲宴

進士科省試甫張榜,勝業坊崔府便迎來了一群群消息格外靈通的客人。 首發哦%e4%ba%b2因今天並非休沐之日,家中暫時無人能待客,一家三口也並未在外流連,很快便回了家。崔淵甚至連衣衫也來不及換,就來到外院正堂前,與那些前來慶賀的客人們寒暄。晉王李治也幾乎是即刻就到了,將他從那些虛與委蛇中解救出來。對於崔淵而言,與其和一群陌生人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倒不如與這位大王議論書畫甚至於閒談更自在些。當然,看在有心人眼中,他們之間的交好,在如今詭譎的情勢裡也顯得格外特彆。

內院中,喜上眉梢的鄭夫人、真定長公主正與一群貴婦說話,見新晉的狀頭娘子久久不至,便使侍婢去瞧上一瞧。雖說她們聽著各種不著痕跡的讚美吹捧都覺得心悅之極,但畢竟王玫才是崔淵的妻子,才是往後為崔淵打理內院家務的賢內助。她再也不是隻需懂得孝敬長輩、打理庶務便足矣的嫡幼子媳婦,而是未來的誥命夫人,很該多出來交際一番,拓展人脈才是。

此時此刻,令在場的年輕貴婦們都羨慕嫉妒恨的王玫卻並非正忙裡偷閒,特意避開源源不斷的客人,躲著清靜。她%e4%ba%b2自將崔淵縣試、府試、省試時用過的考具都收拾出來,一件一件地擺在幾位少年郎麵前。崔家兒郎們的視線瞬間便熱烈起來,仿佛見著無價之寶似的。原本每個人都坐得十分端正,風度翩然。但當崔簡露出一付委屈的神色,依依不舍地摸向自家阿爺用過的硯台的時候,幾位阿兄立即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

王玫不由得挑起眉,覺得自己似乎見證了腦殘粉的誕生。

作為長兄的崔篤好不容易才收起了垂涎之色,輕咳一聲:“由我來分,一人一件,如何?”

“聽大兄的。”崔敏顯得很淡定,眼珠子卻盯著省試所用的考具不放,“不是筆、墨就是硯台,大兄覺得哪件該歸我?”

崔篤一噎,咬牙道:“硯台歸你了,筆是我的。”而後,他看向眼巴巴望著他的崔慎、崔希,略作猶豫:“墨給阿希。阿慎,你自己從叔父府試的考具裡選兩樣。”崔慎有些失落,但想想作為補償能選兩樣也就釋然了。他挑了筆與硯台,高興得眯起了眼睛。

崔希也將那一盒墨錠抱在懷裡,見崔簡扁著嘴似是心酸得很,便寬慰他道:“習字的時候,咱們一起用。再留幾錠,等咱們貢舉考試的時候用,你覺得如何?”崔簡聽了,低落的心情這才好轉了些,將裝考具的大提盒抱進懷裡:“我隻要這個。”他方才一時想岔了,總覺得堂兄們似是將阿爺分走了似的。但轉念想想,隻要阿爺在身邊,他用過的筆墨紙硯就都是他的,連法帖、書籍、字畫也都是他的。話說回來,這大提盒看似不起眼,但阿爺三次考試都用它,往後他考貢舉也隻用它!

見眾少年郎都皆大歡喜,王玫笑道:“他日你們縣試、府試、省試告捷,也將這些沾了文氣之物留下來,說不得還能傳給子孫呢。”

未等小郎君們回答,便聽外頭傳來李十三娘的聲音:“九娘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們家阿韌連一件都沒得呢!何況還有腹中的孩兒,我還指著他給我掙個甲第狀頭之母的名號家來。方才與阿家也說了,彆看她如今隻是甲第狀頭的叔母,日後說不得便是新狀頭的祖母了。”她素來喜歡頑笑,這幾句話說得半真半假,清脆的笑聲隨後便響了起來。

王玫彎起%e5%94%87角:“放心罷,定是不會少了你們家的。”

李十三娘的身孕已經將近九個月,腹大如籮,卻是不須扶著侍婢也走得十分輕快。她懷胎前幾個月深為反應劇烈所苦,如今卻是能吃能喝能睡,每天都過得很舒服,隻等著腹中孩兒降生了。隻見她扶著腰走進來,掃了一眼擺出來的那些物件,便道:“剩下的都歸我家兒郎了。”

王玫很乾脆地讓青娘將剩下的考具都收起來與她。崔篤、崔敏兩人見狀,都有些懊悔沒有厚著臉皮多要一件。不過,再低頭看看懷中的,也已經很是滿足了。外院中客人如潮,他們也很該早些去幫著照應一二,於是便帶上阿弟們一齊告辭了。王玫叮囑了他們幾句,又%e4%ba%b2自將李十三娘送回院子裡休息,這才緩步朝內堂而去。

王玫不擅長應酬,但並非不能應酬。她不似小鄭氏、李十三娘那般長袖善舞,能聽弦歌而聞雅意,卻也自有一種獨特的與人相處之道。有禮有節,不卑不亢,誠心誠意,不做多餘之事,亦不說多餘之話。這般姿態,令那些不了解她的貴婦們生出幾分好感,都讚她穩重。至於少數幾位不冷不熱的年輕婦人,依稀看著有些臉熟,她卻並沒有興趣應付。這般不理不睬的情形落在旁人眼中,也隻會在心裡譏諷那幾人實在是不知進退罷了。今日可是來慶賀崔家出了一位甲第狀頭,作為客人平白無故為難主人家,到底是結交還是結仇來了?

不多時,又有仆從來報,盧十一娘與王十七娘到了。王玫便向鄭夫人、真定長公主以及其他長輩們告了一聲罪,出去相迎了。兩位好友自是眉飛色舞,很是替他們歡喜。她們雖早就聽王方翼、崔泓說起了省試的傳聞,但到底尚未張榜仍有些心懷忐忑。直到遣去朱雀門前的仆從打探出了確切的喜信,兩人才匆匆約上一同過來。

“如今九娘姊姊可算是出頭了。”王十七娘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位甲第狀頭呢?”

“過了省試,後頭還有關試。關試若有個頭名‘關頭’,姊夫說不得便是‘連中三頭’了。”盧十一娘道,頓了頓,又問,“接下來不知姊夫和姊姊有什麼打算?總覺得,你們都並不是什麼隨眾之人,不會按部就班地進入仕途。”

“還能有什麼打算呢?”王十七娘接道,“連七郎阿兄都外放了,姊夫又怎麼可能忍得住?彆說姊夫了,便是咱們成年累月地隻呆在這長安城裡,恐怕也會覺得膩煩呢。”

王玫不禁淺淺一笑:“果然讓你們猜中了。”如今連崔敦都以為某人已經完全轉了性子,卻不想他從來都不願被困在這長安城中。因早就在聖人麵前過了明路,又隻是想尋個地方外放而已,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人為難於他。不過,到底眼下情勢複雜,並不是出京的時候。若是職缺下來之前奪嫡尚未分出勝負,他們便不得不繼續在京中多待些時日了罷。?思?兔?在?線?閱?讀?

崔淵確實正在為自己能夠如期外放而不懈努力著。

因他得了甲第狀頭的緣故,崔澄、崔滔都得了上方許可,臨時回家宴客慶賀。崔澹也與人換了班,匆匆帶著一群不當值的友人回來拚酒擋酒。連崔斂亦忍不住告了假,免得沒有可靠的長輩在場,招待貴客看著不像。至於崔敦,他倒是很想早些家來,無奈發兵/突/厥/之事還鬨騰著呢,實在抽不出身,隻能麵無表情地在心中暗咒著那些個胡攪蠻纏的太子一派成員。嗬嗬,很想讓陳國公出頭帶著你們去戰場上撈個盆滿缽滿?越想去,就越不讓你們去!!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當朝中這群人都老糊塗了不成?

叔父與兄長都趕了回來,崔淵便隻需招待李治以及相熟的文人士子們即可。因彼此都很%e4%ba%b2近,他便將他們都帶到園子裡,將去歲釀的桂花酒挖出來,而後%e4%ba%b2自給他們溫酒炙肉。任誰打趣作弄,他都是一派翩翩佳公子模樣,而後不聲不響地將一群興高采烈的人都灌得醉倒在地。

李治隻稍飲了幾盞,便轉而喝起了茶水,見狀笑道:“這桂花酒聞著香濃得很,嘗著也甘甜,想不到後勁卻不小。”崔淵正命仆從將躺倒一地的友人們都扶到旁邊的暖閣中歇息,回道:“大王若是不嫌棄,便帶幾壇回宮。”

轉眼間,這花廳內就隻剩下他們兩人。銀霜炭在火盆中燒得發出劈啪的輕響聲,李治放下茶盞,正色問道:“子竟可是有什麼話想說?”不然,便不會將其他人都刻意灌醉,又將仆從遣開,隻讓可信的部曲在外頭守著了。

崔淵略作沉%e5%90%9f:“大王的侍衛近來可曾發現什麼不同尋常之事?”按禮製,晉王身邊的侍衛至少也有數百人。但因他住在大內武德殿,這幾百人卻安置在晉王府,因此並不必時刻戍衛在他身旁。除了貼身守護的幾十名精乾侍衛之外,其他人經過王方翼與崔澹的查驗篩選,挑出不少人專門負責打探東宮與魏王府的消息。

李治微微一怔,想了想:“隻聽人提起,四阿兄最近似乎仍在追查刺客。”他頓了頓,又問:“難不成,那些刺客並未全部歸案?或者,其中另有什麼隱情?”

崔淵垂眸:“不瞞大王,我與安平房崔泌有生死之仇,常年派部曲盯著他。最近發現,他似是遊走於太子與魏王之間。”

李治雙目輕輕一動。崔泌、崔泳兄弟都曾參與摹本之事,他對這兩人都不陌生,也看出崔淵與他們不睦,卻沒想到其中還有隱情。“我一直以為此人是四阿兄門下,原來他竟是兩邊皆討好?怨不得太子阿兄與四阿兄爭來鬥去,彼此都瞞不住什麼消息。”最近就出兵之事,太子一派與魏王一派吵吵嚷嚷,彼此應對卻都驚人地迅速敏捷,互相攻訐也經常正中關鍵,導致雙方呈現出膠著之勢。原來,卻是因其中有根兩麵倒的牆頭草的緣故。

“我的部曲近日發覺,崔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