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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77 字 2個月前

也都拒絕了,崔芙娘則仍舊沉默不言。畢竟是世家的小娘子,跟著陌生人一起踏歌,難免有些抹不開顏麵。雖說戴著麵具誰也不認識,但世家女子的禮儀規範依然將她們牢牢地困住了。

王玫心裡一歎,便繼續看著人群中兩個小家夥跳得越發歡喜。忽然,崔蕙娘似是低低地喊了一聲,隨後便淹沒在鼎沸的人聲當中。她這一聲飽含驚嚇,讓王玫與崔芝娘不由得都看過去。就見崔蕙娘仿佛被誰推了一下,一時竟臉色煞白地摔倒在旁邊的侍婢身上。王玫記得方才崔芙娘立在她身後,此刻眼角一掃,卻不見崔芙娘的身影,不禁急了。

“蕙娘無事罷?”她忙過去查看,又回首對旁邊的仆婢道,“一眨眼蕙娘就受了傷,芙娘也不見了!你們到底是怎麼看顧的?!”

一名仆婦立刻回道:“方才二娘說想站得前一些,也好看四郎踏歌,便推擠著大娘子……”

崔蕙娘卻忍著疼道:“若是兒方才不曾看錯,芙娘將兒推倒之後,便趁亂帶著侍婢走了。”

崔淵聞言,即刻帶著幾名部曲四下尋找起來。隻是,朱雀大街上觀燈的人流如潮,本便擁擠不堪。崔芙娘與侍婢又都生得嬌小,瞬間就淹沒在人群中,怎麼瞧也瞧不見。眾人也根本不知她到底往哪個方向走了,哪裡是那麼輕易便能找到的?崔淵隻得讓人兵分三路,一路往皇城而去,一路往城門方向而去,一路往前來拜訪過的趙郡李氏家族而去。好好的小娘子,竟然動了離家出走的心思,若沒有人私下挑撥幫她籌劃,又怎麼可能付諸行動?

崔希、崔簡發現這邊的動靜,頓時也沒了踏歌的心思。聽得崔芙娘推倒崔蕙娘造成混亂,而後消失無蹤,崔希臉上一片鐵青:“都是我隻顧著貪玩,沒有好好地盯著她。蕙娘姊姊傷得可重?不如找一找附近是否有醫館,前去看看?”

他不過是個未滿十歲的孩童,自是掩飾不住傷心與懊悔,崔蕙娘便道:“我不過是扭了腳,一時覺得疼痛罷了,倒也沒有大礙。四郎很不必放在心上。”王玫看著她青腫的腳腕,心裡暗歎崔芙娘小小年紀也是心狠。若是旁邊侍婢沒有扶著,周圍如此擁擠,崔蕙娘倒在地上遭人踩踏可怎麼得了?“眼下恐怕也尋不見什麼醫館,不如回府再診治。隻是牛車還留在東市,一時間恐怕也不能過來。不如讓力氣大些的仆婦,背著蕙娘回勝業坊去罷。或者,若能遇上%e4%ba%b2近人家,借一輛車家去也使得。”

“眼下正是熱鬨的時候,車恐怕也走不動。”崔蕙娘道,“如叔母所言,還是背兒回去罷。”說著,便有仆婦忙走過來將她背在身上,她的侍婢也在旁邊扶著。王玫、崔芝娘定下了仆婦們輪換著背,又讓部曲們開路,這才緩緩朝著勝業坊而去。

崔希咬著嘴%e5%94%87跟在她們身側,越想越難過,眼圈都紅了。崔簡牽住他的手,安慰道:“四阿兄莫擔心,蕙娘姊姊不會有事,芙娘姊姊也一定會被阿爺找回來。”隻是他難免想到燈市裡暗處潛著的那些拐子、拍花子,心裡也頗有幾分忐忑不安。崔芙娘小小年紀隻帶著個十來歲的侍婢在身邊,穿著打扮又華貴,最容易被那些壞人盯上。她雖然犯了錯,但他也不希望她被人綁走淪落到偏僻之地去。

王玫也有些心疼崔希這般年紀就須得背負這些事,便道:“四郎安心罷。芙娘想來也是一時被人蠱惑,這才做出了這等事。隻要事情真相大白,她自然也能醒悟過來。況且,她年小體弱,哪裡能走出多遠?你四叔父追得及時,一定很快就能將她找回來。”

崔芝娘也道:“興許咱們到家時,叔父與她還回去得更早些呢。”

崔蕙娘也勉強一笑:“若她能誠心誠意給我道歉,我這做姊姊的自是會原諒她。且此事是她犯下的,與你這兄長也沒有太大的乾係,你很不必自責至此。若說到教導之責,我這當長姊的才更是管教不利呢。”

崔希聽了眾人的安慰,心裡更是難熬,落下了幾滴淚:“若能尋得她回來,我一定押著她去寺觀裡給長姊祈福賠罪。她那般心性若不扭轉過來,我也對不起各位長輩的教導,更對不起阿爺阿娘。”他咬著牙,又接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誘惑她做出這等事來,定不能善罷甘休!”

王玫蹙起眉,道:“你小小年紀,彆總想著這些事。還有我們這群長輩在呢,必是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說起來,能獲得防備心甚重的崔芙娘的信任,除了他們的母舅家還會有誰呢?真不知那群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竟然勸一個七歲的小娘子在上元夜離家出走。若是出了事,他們可擔得起責任來?可受得住良心的譴責?

第一百八十二章 石破天驚

且不提王玫這廂一行人趕緊加快腳步家去,便是走得有些疲憊了也隻能強撐著打起精神。另一廂崔淵追了不多時,便從街邊擺攤的行商小販處打聽著了崔芙娘的行蹤,一路繼續尋下去。沒多久,卻迎麵遇上護送著自家牛車的王方翼。

能在這人山人海的上元夜偶然相遇,兩位至交好友自然覺得十分高興。隻可惜眼下並不是開懷暢言、把臂同遊的時候,崔淵上前向牛車中的王母李氏問好,盧十一娘也喚了“姊夫”。王方翼見他身旁那些部曲正四處打聽尋找著什麼,忽然道:“莫非你們家走丟了人不成?”

崔淵也不瞞他:“三房的侄女,被母舅家蠱惑,方才竟趁我們不備出走了。”

王方翼略作思索:“可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娘子?穿著杏紅長襖披著緋紅兜帽?身邊還帶著一個十來歲的侍婢?方才我們經過旁邊的通化坊門前時,正好見著她。她人小單薄,又步伐匆匆走得飛快,我便多看了幾眼。”原本他也覺得這小娘子似是與家人走散了,但見她急忙趕路卻又不像驚懼慌張的模樣,便不曾過於注意。

“仲翔可是幫了我的大忙。”崔淵立即吩咐部曲疾奔而去,“我而今有事,便不與你多說了。另外,九娘帶著幾個孩子在朱雀大街上,恐怕正想著家去呢。仲翔可否前去照料一二?”

王方翼毫不猶豫道:“找人也要緊,不如我與你同去。”

李氏在車裡道:“很該如此,你去罷。我們坐著車,也正好去幫九娘。”

盧十一娘也道:“姊夫放心,阿家與我必會尋著九娘姊姊,不教她們被人衝撞了。”

崔淵謝過她們,便與王方翼朝著通化坊趕過去。張大尋著通化坊的武侯,給了些錢財詢問了一番。那武侯果然還記得崔芙娘,道:“那小娘子上了一輛被部曲圍著的世家牛車。原以為她是那家的小娘子呢。”

“那牛車可有什麼特征?或者家族徽記?”

“沒什麼徽記。不過某卻見過幾回,應是旁邊興化坊李縣尉家的。”

興化坊的李縣尉,可不就是三房李氏的堂兄?如今正任長安縣的法曹?崔淵麵無表情地想著趙郡李氏在京這一房最近的動靜。雖說如今以隴西李氏為上,皇室也自認隴西李氏出身。但世族們心裡很清楚,聖人祖上應該是趙郡李氏旁支。許是仍留著幾分香火情的緣故,趙郡李氏的仕途也日漸通達。他們雖並非手握要職,但六大房係一群老狐狸皆蟄伏不出,也隻等著家中教養出一群好子弟一飛衝天罷了。眼下這種緊要的時候,在京的漢中房斷然不會隨意站隊。說不得,此事可能隻是這一旁支獨斷專行所為。既是自作主張,便不需鬨到族長見麵的地步,私下交接打壓也夠了,想來他們也不敢隨意說出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說上元之夜長安城內外百萬人口都齊聚而來,但最熱鬨的仍然是東西兩市與皇城、朱雀大街。其餘裡坊外的街道雖說亦是人頭攢動,但因道路寬闊的緣故,也頗為暢通。趙郡李氏的牛車回興化坊也不過片刻時間,偏偏卻在坊門前被崔家的部曲截了下來。

“閣下攔住我家的牛車是為何意?”那牛車邊守衛的部曲大聲喝問。

護衛在崔淵身邊的張大冷冷道:“趙郡李氏誘拐我崔家的小娘子又是何意?”

“什麼誘拐崔家的小娘子,牛車中坐的是某主家的縣尉娘子。”

“嘖,可需俺們喚來通化坊的武侯問一問?做這種事原該偷偷摸摸的,坐著刻著家族徽記的牛車出來,也怨不得旁人抓住把柄。”張大又詐了他們一句。

李家那些部曲一怔,有人忍不住就去查看車轅上是否當真留著徽記。這一看,自是什麼都沒有,卻坐實了他們做賊心虛。於是,兩群人刹那間便怒目而視,做出凶神惡煞的模樣來。幾十個配著橫刀的虯髯大漢眼看就要打起來,嚇得旁邊的行人立即避讓開,不多時便給兩邊人馬留出了足夠寬闊的空地。更有些好事的反倒不走不避,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結結實實。

崔淵素來不甚在意所謂的名聲,也不在乎是否遭了旁人圍觀。他走近幾步,淡淡道:“某博陵崔氏崔子竟,正在尋找侄女芙娘。通化坊的武侯說,曾見芙娘登上這輛趙郡李氏的牛車。若是芙娘尚在車內,煩勞將她帶下來,某便當作這隻是一個誤會。趙郡李氏對我博陵崔氏並無惡意。否則,說不得便要請族長們出麵說道說道了。”趙郡李氏漢中房好不容易舍了一個旁支嫡女,才與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結了%e4%ba%b2家,又哪裡能輕易舍棄這門姻%e4%ba%b2?若是族長出麵,做下這等事的人必定逃不過嚴厲的懲罰。他們怎願意鬨得人儘皆知,恐怕還巴不得能私下和解。

牛車中靜了靜,隨即傳來低低的言語聲。隱約能聽見崔芙娘的尖叫,似是正在商量拿一個什麼借口來搪塞此事。隻是,未等她們商量好,忽然從坊門內躥出來十幾個手持橫刀的黑衣漢子。他們的橫刀上還流著血,闖進人群中便如同進了羊群的狼,四處砍殺。周圍的百姓們何曾見過這等逞凶的場麵,立即亂了起來,慘叫哭喊之聲不絕於耳。逃走的、摔倒的、踩踏的,轉眼間,這附近便仿佛成了人間煉獄一般。

此時,又有人在後頭喊道:“抓刺客!!抓刺客!魏王遇刺了!!”

這幾聲大喊讓人們越發慌亂不堪,那些黑衣人也更加凶殘了,無論老弱婦孺竟都是衝著要害一刀砍下去。崔淵與王方翼大驚,見那些黑衣人不管他們這群人,似是隻想從人群中逃出去,便吩咐道:“分出幾個趕緊疏散百姓!餘下的兒郎們!!與我一起上,抓住刺客!!”“彆教行人衝擠裹挾住了!!”

這時候,牛車中也傳來女子的尖叫:“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