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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46 字 2個月前

王說好話都不帶重樣的。太子不來,其他人皆眾星拱月般圍攏著他,魏王當然隻有更高興的,無形之中也更飄飄然了。

另外,一天下來,宮中來使也不知跑了多少趟,送來聖人賜下的各種物件。那些物件也不見得有多珍貴,有筆墨紙硯,有書帖、畫卷,有小弓小箭,甚至還有小馬駒之類的活物。很顯然,聖人這是想起了什麼便教人送來魏王府,為的可能也不全是魏王的生辰。不論如何,這份寵愛如今也算得上是諸位皇子中的頭一位了。這一樁樁落在匆匆過來露一露麵的眾臣眼中,自是各有計較。到得生辰宴結束的時候,魏王朗朗的笑聲回響在每一位賓客的心中,有的越發輕飄飄,有的卻越發沉甸甸。

崔家一行人回到勝業坊的時候,坊門堪堪關閉。時候已經不早了,崔敦低聲與崔斂說了幾句話,回首見內眷們麵上都流露出疲憊之色,便道:“都回去歇著。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在他看來,魏王再如何受寵,也並非什麼十萬火急之事。太子不著調、魏王受寵都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魏征這太子太師才剛封了一個月,東宮的位置還穩得很。

於是,一家人便回到各自的院落裡洗漱歇息。

王玫牽著崔簡,細細問了他一些話,得知他覺得今天的宴席很是沉悶之後,不由得笑了:“你們那十幾席都是小郎君,怎麼也覺得沉悶了?”小郎君們都由魏王庶長子李欣招待,聽說這一位聰明老成得緊,不過是將小郎君們聚在一處拿頑耍的遊戲哄一哄,怎麼可能出什麼差錯。

崔簡認真地回憶著方才宴席前後種種,答道:“他們堂兄弟之間太過小心翼翼,大家看著也都覺得難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根據他平日的觀察,也模模糊糊知道太子與魏王兩兄弟並非兄友弟恭,所以見著李欣與李象的生疏相處也並不覺得奇怪。隻是,在場的小郎君們畢竟年紀都不大,眼見著身為主家的李欣都頗為拘謹,自然更不敢妄動了。

王玫抬首看向崔淵,便接道:“各家都有難事,阿實也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天家兄弟之間積累的矛盾,隨著這次生辰宴可能會越來越深不可解。崔簡點點頭,他本就不認識李欣與李象,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事。

到得點睛堂後,王玫便吩咐青娘去廚下要些清湯餅作為夜宵。而後,她自行拆了頭發去了浴室。待她走進右耳房時,崔淵卻跟了進來,看著她那一頭披散的烏絲,微微笑道:“夜已經深了,一起洗罷。”

王玫回首橫了他一眼,踏進那大浴斛中,舒適地長歎了口氣。崔淵也進來時,水便漫溢出去,響起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對麵的冰肌玉體雖是大半都掩在水底下,但那截露出水麵的頸項與臂膀便已經足夠誘人了。崔淵望著近在咫尺的愛妻,低低地笑了笑,一貫醇厚的聲音也多了幾分黯啞。

也不知過了多久,如波濤般湧動的水麵終究漸漸止住了。崔淵喚人換了一回熱水,接著便被王玫趕了出去。他回到正房的時候,崔簡也已經簡單洗浴過了,坐在棋盤前對著自家阿爺某日不經意擺下的珍瓏苦思冥想。他學棋並不久,大抵看得出此局十分奧妙奇巧,卻不懂其構思紛繁,更不知該如何解局。

“將湯餅吃了,早些去睡。”崔淵道,“你學棋才幾個月,想解珍瓏還太早了些。若有空閒,多尋幾位阿兄下棋,說不得還會更有長進些。”

崔簡應了一聲,吃了小碗湯餅,見王玫還未出來,便繼續等著。

直到王玫出來了,小家夥給她問了安,這才帶著盧傅母等退下去。王玫用了幾箸湯餅,見崔淵披著頭發似是要出門,挑眉問:“時候不早了,你這是要去何處?”這種時候他要去見的,必然是一家之主崔敦。所為的,自然也不會是尋常的小事。

“庶兄的事,想與阿爺通個氣。”崔淵答道。魏王與太子是東風壓倒西風,或是西風壓倒東風,確實都不是急事。但事關自家,卻是一時半刻也不能耽誤。雖說許多世家都會在奪嫡之時兩邊支持,但這並不是他們一家的做法。他們一家嫡脈畢竟子嗣尚少,根基也不算深厚,容不得這等牆頭草的行為。而且,更重要的是,未來那位君王,可並不似當今聖人這般心%e8%83%b8寬廣。

王玫攏了攏半乾的長發:“魏王妃有了身孕,魏王越發躊躇滿誌,此事確實拖不得。四年大考眼見著就要開始了,你究竟有什麼打算?”魏王如今是想方設法讓自己事事都勝過太子,各種條件累積起來,“嫡子”自然亦是重中之重。先前兩人均是子嗣稀少,但太子的嫡子畢竟勝過了魏王的庶子。如今魏王妃的身孕,卻無形之中讓太子這一脈唯一的優勢也失去了。今日魏王妃與太子妃臉上的笑容,何嘗不是多了幾分警惕與針鋒相對之意?不過,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是魏王妃生下的是女兒,卻不知魏王到時候又會是何種臉色?——不,這孩子尚未出生,一切就已經結束了。也許,他或者她,並不必麵對巨大的落差帶給父母的衝擊。

“此時再說打算,已經遲了。”崔淵勾起嘴角,“安心罷,他們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他早已經將各種意外都考慮過了,當然也有了應對之法。說罷,他便施施然地去了正院內堂。

內堂中,崔敦正在飲解酒湯,聽著鄭夫人說起今日宴席上的見聞。雖是些瑣碎小事,但鄭夫人抽絲剝繭挑了不少有意思的細節,他聽著也覺得回味悠長。崔淵進來時,他隻著一身中衣坐在榻上,抬起眼:“究竟有什麼緊要的事,能讓你又悄悄走這麼一趟。”方才家來時不跟著過來,顯然意味著他並不想讓崔澄、崔澹兩兄弟知道此事。

“庶兄投效了魏王。”崔淵答得很直接。

崔敦一時怔住了,想起前兩天收到的信:“他在信中確實有幾分語焉不詳,但也沒有表露出什麼來。你如何能斷定,他已經做下了此事?”

崔淵輕輕笑了笑:“我知道,阿爺一定很難相信,庶兄居然如此愚蠢,為了謀小利而置家族安危於不顧。不過,他若不是起了心動了念,回信又何必如此含糊?至於他不曾表露出什麼,自然是有人與他說了阿爺的態度。而且,我已經在信裡寫得明明白白,他哪有膽量敢在回信中勸阿爺改易立場?”

崔敦雙目猛然沉了下來。

崔淵又道:“崔泌告知我此事,隻是想挑起咱們家的內鬥,也不會期望庶兄一人便能改變咱們一房的想法。當然,光是一家人心不齊,便不知道私下能做出多少事來了。找個合適的時機輕輕一推,偌大的博陵崔氏二房說不得便會應聲而倒。”

崔敦擰緊的雙眉慢慢地舒開來:“如此蠢物,放在外頭確實太危險。幸好如今不過是個縣令,若是讓他走得遠了,指不定會惹出什麼禍患來。”不過是一個庶子而已,與家族相比孰輕孰重,自然不需他做出取舍判斷。

“阿爺須得儘快修書一封給範陽郡公,改日我便帶著這%e4%ba%b2筆書信去郡公府上拜訪。”崔淵接道,“四年大考,確實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崔家能讓崔遊門蔭出仕,自然也能將他按下去,直到他腦筋徹底清醒為止。

“你能替我寫一封信,便不能再寫幾封?”崔敦瞥了他一眼。

崔淵隻作沒聽見:“範陽郡公與阿爺相交莫逆,自然有許多話需要說得明白些。”範陽郡公這樣的人物,他以崔敦的筆跡寫的信又如何能騙得過?而且,以兩家如今的交情,坦然一些反倒更好。▽思▽兔▽在▽線▽閱▽讀▽

崔敦歎了口氣,揮了揮手:“也罷,你大兄心太軟、二兄又不夠細致,此事便交由你做主。”身為父%e4%ba%b2,他對四個兒子的脾性漸漸了如指掌。作為嫡長子,崔澄確實是位照顧弟弟的好兄長,但許多時候卻不夠殺伐果斷。崔澹擔任武職越久,性格便越粗疏,在不該敏銳的時候敏銳,不該遲鈍的時候遲鈍。崔遊更不必說了,也是與嫡出兄弟們一同教養長大的,卻養得眼皮子如此之淺,他亦始料未及。也隻有崔淵,由內而外的狂性,卻有足夠的聰明才智讓他如此驕傲。又因他狂到了骨子裡,有幾分獨斷之性,處理事情的時候往往是先斬後奏,反倒不會留什麼後患。

聞言,崔淵笑了笑,便告退了。

此番最為緊要的,反倒是這一句話。得了這一句話,他提前做的種種事,也不至於太過出格了。至於範陽郡公的信,什麼時候寫不得呢?讓自家阿爺多愁幾日該如何遣詞造句也好,時時刻刻都想著這樁家醜,也省得他到時候又莫名地心軟起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房歸來

轉眼便又平平靜靜地過去大半個月,魏王生辰宴的風光依稀曆曆在目,但一眾高門世家的注意力卻不約而同地轉到了晉王大婚之事上來。且不說準備什麼貴重禮物,光是那幢占了保寧坊一坊之地的晉王府,便足夠讓人在津津樂道的同時,更生出些許難以捉摸的想法來。

不過,眼見著便要成家立業的晉王除了說起大婚之事時有些羞澀之意外,舉止行蹤卻與以往並無任何不同。他每日不是忙著摹本之事,便是前去禁苑為長孫皇後侍疾。一眼望過去,他仍是那個說起書畫便雙目微亮難掩愉悅之色的俊秀少年。與越發陰鬱難測的太子李承乾、禮賢下士的魏王李泰、文武皆有所長的吳王李恪相比,他並沒有太過出眾之處,卻仍然是備受聖人、長孫皇後寵愛的幼子——似乎也僅此而已。

至於跟隨在他身後的崔淵、崔渲,在某些人心裡自然隻是沉迷書畫之道又不識抬舉的家夥。放著太子與魏王兩派的拉攏不管,一心隻跟著晉王摻和什麼摹本之事,又不夠圓滑變通,可不是將自己的仕途視為兒戲麼?當然,也有另一些人卻因這幾人隻顧著埋頭做事,對他們更高看了一眼。

這一天,又到了休沐之日,崔家眾人都齊聚在內堂中用朝食。雖說並非家宴,但崔敦難得在家中,公主府一家子也尚未回去,老老少少竟比家宴時還更齊全些。崔敦、崔斂望著底下的兒孫們,嘴角不由得勾了起來。鄭夫人、真定長公主也微微笑著,心中亦鬆快了許多。不論外頭如何風風雨雨,隻要自家安安樂樂,做長輩的心裡便無比滿足了。

就在此時,老管事崔順忽地差遣兒子崔大一溜小跑著奔了進來:“郎主!夫人!三郎君家來了!”

“三郎君”這個稱呼實在離崔家眾人太過久遠了,不僅晚輩們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是崔澄、崔澹、崔滔也略微琢磨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而坐在主位上的崔敦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