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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59 字 2個月前

群人日後都該是他的幕僚才是,卻不料半路殺出一個劫道的了。如今魏王李泰如日中天,投奔他之人猶如過江之鯽,他居然連這麼些許人也不願意放過?還想將摹本之事的功勞變相地搶過去?

崔淵朝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舉步進了院子,勾起嘴角:“澄瀾,我以為,咱們聚在一處,隻是為了論書畫之道。摹本一事,亦是為陛下分憂,惠及天下寒士。揚名並不是目的,隻是隨之而來的結果而已。至於入仕,乃至尋找伯樂,更非我舉辦文會的初衷。”

崔泌笑著望向他與他身後的李治:“子竟說得是。不過,相交一場,我也隻是為了諸位的前途考慮而已。”

“你所謂的前途,便是投奔魏王門下?”崔淵環視著眾人,冷淡地道,“我不妨與諸位說清楚,若有心投效魏王,便隨澄瀾、澤明去罷。隻是,往後摹本之事與你們再無乾係。我隻想留下一心一意之人,而非追名逐利之人。”

李治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平靜地道:“不錯。若是去我四兄門下,前途自是不會缺。而摹本之事,少則持續兩三載,多則持續四五載。做完之後,亦不見得會有什麼官職相報。我雖是%e4%ba%b2王,但尚未入朝,也很難為各位許諾什麼。諸位想清楚為何做此事,早日做出選擇也好。”

聞言,院子中所有人都起身向著他行禮:有人坦然自若,有人垂目靜思,有人滿不在乎,有人目露失落。

相交、相識的時間畢竟不長,崔淵也從未探詢過所有人的目的。在他看來,名利心較重之人遲早都會離開。隻有經得住一次又一次誘惑的人,才能成為他真正的知交好友,才真正值得他全心信任。畢竟,在暴風驟雨即將到來之前,他或者崔家身邊,都容不下任何隱患。

崔泳張了張口,似乎想解釋什麼。崔泌看了他一眼,笑盈盈地望向崔淵:“子竟的意思,是要將我與二郎逐出去?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告訴諸位,良禽擇木而息的道理而已。”

“不,澄瀾。道不同不相為謀。”崔淵淡淡地回道,“我隻是不願因自己一時興起,給叔母、給大王帶來什麼誤解。而且,我們二房效忠之人,永遠都是陛下,而不是其他的什麼人——不論是太子,或是魏王,都一樣。”

崔泌瞥了瞥李治的神色,微微笑起來:“是麼?我們效忠的自然也是陛下。為魏王做事與為陛下做事,有什麼分彆麼?”

“嗬,你說呢?”崔淵露出幾絲諷意,“澄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究竟做了什麼,彆以為沒有人會知道。罷了,我們時間緊得很,也沒有必要浪費在此處了。你與澤明去罷。往後,在我的文會上,也不想再見到你們兄弟二人了。”

聽了他的話,崔泌神色變幻莫測,而後揚起眉,很乾脆地舉步離開:“說實話,子竟,我竟不知你對我生出了誤解。若有機會,我們兄弟幾個很該一起吃吃酒,將這些話都說開才是。今日……便罷了,改日再說。”

崔泳有些猶豫地隨著他往外走,經過崔淵身邊時,忍不住低聲道:“子竟阿兄,我……”

“澤明,省試時再會。”崔淵輕聲打斷了他,“不過,狀頭隻會是我囊中之物。”

崔泳怔了怔,臉上忽然多了幾分躍躍欲試之色:“接下來半年,我必會閉關苦讀,將狀頭從子竟阿兄那裡搶過來!!”

“膽氣倒是很足,試試看罷。”崔淵勾起嘴角。李治就立在他身邊,聽見兩人之間的話,也不由得神色輕鬆了許多。

崔泌、崔泳兄弟倆走到院門口時,有兩三人也立了起來,向李治、崔淵行禮告辭。他們倒不似崔氏兄弟那般坦然,有些不敢麵對李治、崔淵的視線。不過,李治、崔淵都並未說什麼重話。李治反而許諾,他們的摹本雖不會選入摹本冊子之中,他卻會上呈給聖人過目。崔淵則命仆從抱來他自釀的櫻桃酒送給他們,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待他們出去之後,崔淵便輕聲道:“大王,如今正值暴雨來臨之際,無論是叔母或是大王,都不能出任何行差踏錯之事。與其將這些三心二意之人放在此處,不如將他們趕出去得好。免得他們做出什麼事,反而牽累了大王。”

“誰真心待我,我自然省得。”李治答道,“姑母的立場,便是我的立場。”不,他的立場隻會比真定長公主更尷尬。因為他不但不能對兩位兄長不敬,更不能表現出任何令人疑慮的行為。摹本之事已經算是出格了,他不能——亦沒有必要做得更多,以免引來兩位兄長的不快與懷疑。

“且,大浪淘沙,留下來的方是真金。”崔淵笑了起來。

李治微微頷首,心領神會。有些事,確實不必說得太明白,而是端看對方會怎麼做。

接下來,崔淵便把摹本將按照書體分成秦篆、漢隸、楷書、行書、草書五冊之事與眾人說了,又給擅長不同書體的人分派了任務。而後,他叫上了崔渲一同去夾纈工坊:“伯染說不得便要習一項新的技藝——雕刻了。改日我若有空閒,也與伯染刻一方印章如何?”

“算是你與我的酬勞?”崔渲笑起來,“那我可得好生保存——說不得往後還能傳給子孫呢。”

“我也學了雕刻。”李治接道,“既然是酬勞,那我也很該給伯染一方印章才是。日後,我們除了書畫之外,還可一起討論雕刻。仔細說起來,雕刻也很有意思,光是選石就十分有趣味了。前幾日我與子竟去西市走了一遭,專門選了些好石頭。”

聽著李治平易近人的言語,崔渲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動,望向旁邊的崔淵。大房如今的立場與二房一致,但他怎麼都覺得,崔淵似乎正在將他往某條船上拉?他如今算是已經上船了?還來得及跳下去麼?或者,有必要跳下去麼?

“大王放心,伯染既然擅書,雕刻想必也很容易便上手了。咱們的收藏,往後必定也會越來越豐富。”崔淵察覺到他的視線,挑眉淺笑:伯染,你一直都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不是麼?正因你性情正直不阿,才不可能選太子,更不可能選魏王——你比誰都希望,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會是一位明君——與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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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乾坤未穩

當崔淵、李治與新來的小夥伴崔渲來到夾纈工坊,一起愉快地磨練雕刻技藝的時候,王玫正帶著孩子們乘坐牛車去往禁苑。前去崔府迎接他們的宮婢,正是晉陽公主、衡山公主身邊最為信重的宮女。她們臉上均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滴水不漏地與王玫、崔芝娘寒暄著。

“說起來,叔母也在禁苑住了好些天,不知她老人家近來可安好?”王玫問道。自從被長孫皇後召進宮後,真定長公主便再也不曾回過公主府。雖說崔家人心裡都很明白,她此時身在禁苑中才能避開魏王與太子兩派的拉攏,不會經曆滔滔不絕來遊說的訪客,亦不會被迫著站隊。不過,她素來是崔家的主心骨之一,暫時不能見到她的身影,看似巍然不動的崔家似乎多少有些破綻。而作為一位慈愛而又睿智的長輩,晚輩們無論做什麼,都多少有些思念她,希望能儘快見到她。

“貴主過得很好,隻是也有些想念崔家的晚輩們。兩位貴主純孝,所以想悄悄將娘子們喚過去,讓她驚喜一回呢。”

聞言,王玫笑得愈加溫柔。她更詳細地問起了真定長公主的飲食起居,崔芝娘也偶爾插幾句話。雖說兩位宮婢已經足夠小心,但她們仍然自她們的回答中獲取了些許可用的信息:諸如太子妃、魏王妃這些天每日都會到禁苑來侍疾,不過,長孫皇後並不見她們。太子如今被圈在東宮中反省,暫時沒有任何動靜傳出來。至於魏王,他聽聞魏王妃並沒有成功侍疾之後,就天天過來求見——然而,長孫皇後也拒絕見他。

王玫能夠理解長孫皇後如今痛苦而又複雜的心情,但完全無法預知她會做出什麼舉動。她不見太子妃和魏王妃,也不見魏王,便是明顯對兩個兒子都十分失望了。然而,晉王最近正熱火朝天地忙著摹本之事,似乎也並未格外勤快地侍奉在她身邊。所以,她應該還沒有扶持晉王的意思。當然,在一位母%e4%ba%b2看來,太子與魏王或許還未到不死不休的境地。她可能隻想兩邊都敲打一番,希望能逐漸將長歪的兒子們扭回正途?

到得禁苑之後,一行人直接趕往長孫皇後休養的竹林宮殿。

晉陽公主與衡山公主%e4%ba%b2自在寢殿外等著他們,並將他們引入殿內。在這一段短短的路程中,王玫便聽衡山公主又低聲地抱怨起了太子妃與魏王妃。“阿蘇、阿閻真是一點眼力勁兒也沒有。阿娘如今想到兩位阿兄就覺得生氣,連帶著也覺得她們沒有儘到勸誡之責,怎麼還可能見她們?可偏偏,她們卻成天都杵在這裡,讓阿娘天天生悶氣。”王玫耐心地聽著,心裡卻想:果然,便是賢惠如長孫皇後,氣惱的時候也不免有些遷怒起了兒媳婦。當然,她不過是在以自己為標準要求媳婦們——勸誡、進諫,為夫君分憂解難,規勸夫君的行為舉止,都是身為妻子應該做的事。然而,她或許忘記了,李承乾與李泰都不是李世民。他們剛愎自用、任性的程度遠甚於李世民。太子妃蘇氏、魏王妃閻氏都是精挑細選出的名門之女,又哪裡會不懂如何輔佐夫君?隻是,她們的夫君卻從來不是會聽從規勸之人。在夫婦磨合的過程中,這兩位也許並非不曾抗爭過,但最終卻都隻能默默地承擔丈夫的妄為所造成的惡果。從錦衣玉食的貴女,到如今富貴煊赫的王妃,最後淪落到偏遠之地——這兩位的一生,委實都太過委屈了些。

“幼娘。”一旁的晉陽公主有些聽不下去了,輕聲提醒。衡山公主輕輕哼了一聲,也便不再多言。此時,崔家一行人已經來到寢殿內。眾人繞過左側放置的一架十二扇秋色延綿屏風,便見真定長公主與長孫皇後正倚在榻上對弈。

真定長公主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從容中帶著些許慵懶,而長孫皇後的氣色也比兩個多月前好了幾分,病容亦褪去不少。從她們的神色來看,並不見她們對如今的情勢有多少擔憂之意。至少,太子之事並未影響長孫皇後的病情,崔泌想拿這一點攻擊太子已經不可行了。想到此,王玫略鬆了口氣。

崔家諸人給長孫皇後行禮之後,崔芝娘、崔韌便難掩濡慕地依偎在真定長公主身邊。真定長公主輕輕撫摸著他們的臉龐,慈愛道:“才不過幾天未見,便覺得你們都長大了些。尤其是芝娘,仿佛又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