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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31 字 2個月前

。不多時,便又有仆從過來稟報說有貴客至,還遞上了帖子。崔敦打開一瞧,略作沉%e5%90%9f,看了崔淵一眼:“是範陽郡公。”這位範陽郡公也是他平時頗為欣賞之人,自是不能慢待。他這一次來到底是為了何事,他心中也有些底了。一則為公,一則為私罷。

“阿爺且去罷,明潤兄由我來招待便是。”崔淵道,臉上仍是一派輕鬆。

王珂卻是垂下雙目,思索起來。他早便聽聞盧家有與崔家接續姻%e4%ba%b2的意願,範陽郡公雖並非同一房,應該也不願意放過博陵崔氏這等顯赫的%e4%ba%b2家罷。若不是今日他來得早,也來得巧,這樁婚事說不準還會有一番波折。

“也好。”崔敦道,%e4%ba%b2切地囑咐,“七郎,下旬休沐時,早些過來!”

“晚輩明白,世父慢走。”王珂起身相送,待崔敦走得遠了,才與崔淵一同坐下,繼續拿烤羊肉就酒喝。

範陽郡公乃是開國郡公爵位,位列正二品。若隻論品階,猶在中書令等宰相之上。但若論職官實權,範陽郡公如今卻是遠不如崔敦的兵部尚書。不過,即使如此,這亦是不能怠慢的貴客。鄭夫人聽聞郡公夫人也到了,換了身衣裳便%e4%ba%b2自迎了出去。她心裡知道,四郎續弦之事鬨得紛紛揚揚,盧家想必也是坐不住了,所以才請了郡公夫人前來探消息。然而,崔敦見了王七郎後是否下定了什麼決心,她目前卻仍然毫不知曉。

“阿郎如今在何處?”於是,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侍婢。

“郎主方才正在園子裡宴客,眼下應該也往書房去了。”侍婢答道。

鄭夫人腳步微頓,心裡又一歎,便不停歇地走向了內院的月洞門邊。她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那王珂王七郎竟能讓自家阿郎如此滿意,以長輩之尊%e4%ba%b2自宴客,又該是怎樣出色的一個後輩?而他的妹妹王九娘,又是否真如洛陽傳回的消息所說的那般軟弱,完全無法轄製內宅,也不通什麼人情世故?光是看著那些消息,也並不符合這回賞菊宴上王九娘留給她的印象。看來,她還須得讓人再去打聽打聽才行。畢竟是未來的兒媳婦,熟悉一些也好相處。

月洞門邊,一位貴婦攜著盧十一娘慢步行近,淺笑著與鄭夫人見了禮。她們輕聲寒暄著,誰也不曾注意到,盧十一娘一雙烏眸深處透出的些許無奈。長輩們隻顧著家族、隻顧著兒郎們的前程,又有誰曾注意過,被他們安排操縱婚姻的晚輩是否願意呢?

酒足飯飽之後,崔淵得知自家阿爺仍然在招待範陽郡公,而郡公夫人帶著盧十一娘來做客,自家阿娘也暫時不方便見王珂這位後輩。他索性也不往外院去了,領著王珂便回了點睛堂。崔簡今天並不在家中,去了公主府找崔韌頑耍。據說李十三娘還遣了馬車,專程去接了晗娘、昐娘與王旼。至於清淨道長王玫,重陽節後便回了青光觀繼續修行,已經有些時日不曾在公主府出現了。他最近不斷地在自家阿爺與未來舅兄之間周旋,也能忙中偷閒去看望她。

兩人立在院子裡,觀賞著角落中的一叢細竹。因崔淵喜靜,隨身服侍的仆婢也少,偌大的院落裡也並沒有旁人,很是幽靜。兩人言談舉止也便更為自在了不少。

“聽說,你的畫風似是起了變化。”王珂道,“這一從細竹,可能入畫?”他不似自家父%e4%ba%b2那般遲鈍,一見母%e4%ba%b2與妹妹捂著幾幅畫不肯讓人瞧,心裡便疑竇叢生。當時見過這幾幅畫的,還有二郎王旼。他年紀雖小,但對色彩鮮豔的繪畫卻是一直不曾忘記。隨便問幾句便套出了實情。若不是變了畫風,崔淵崔子竟什麼時候又作過五彩斑斕的畫?

崔淵勾了勾嘴角:“自然能入畫。隻是我如今想繪的實在太多,而它們暫時不能入我的眼罷了。”他繪畫當然須得挑那些有眼緣之物。並不是所有眼中所見之物,皆能引起他繪畫的興致。

“可否讓我瞧瞧你的新作?”王珂又問。他一向也很欣賞崔子竟的畫作,對他轉變畫風也十分好奇。

崔淵略作沉%e5%90%9f,便引著他來到他的書房。書房裡正好掛著他最近繪製的紅楓銀杏圖,一半炙熱如火,一半穠豔似金,絢麗的色澤仿佛能灼傷人的眼睛,而那澎湃的秋色之美又似乎能從畫中湧出來,將所有觀賞者都淹沒。

王珂一怔,竟是看得呆住了。崔淵不動聲色地悄悄將隨意放置的顏料等物都收拾了一番,又將他最新繪製的白描仕女圖輕輕壓在空白的紙張下頭。待未來舅兄清醒過來之後,這些有可能會惹得他不悅之物自是不會再露痕跡。嘖,討好未來舅兄,比起示愛、得心儀之人青睞之類的事,可真是累多了。不過,若能抱得佳人歸,再累一些又何妨。

好不容易王珂才回過神,又瞥見那紅楓銀杏圖角落裡的一行草書小字“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不禁雙目微眯,似笑非笑地看向將雜亂無章的書房收拾得稍可見人的崔淵:“你的草書,可遠不如你的行書。”

崔淵淡定地看了一眼那幅畫:他怎麼將上頭的字給忘了?本便是要送給九娘的,卻正好讓未來舅兄抓著了把柄。“草書尚在練習之中,臨摹的是先祖崔瑗的帖子。”

“原來是崔草聖,他的筆墨在外頭也難得一見。不過,細想起來,草書才合你的性情。”王珂道。他對草書的興趣並不是很濃厚,也並未想著看看崔瑗留下的墨寶真跡之類。“說起來,以前曾認為水墨山水、淺絳山水很合你的性情,既有名士之風,也雅致得很。但如今見了這幅畫,又覺得顏色亦能凝聚情感,引得人幾乎要陷進去。如此飽滿的色澤,我也從未見過,仍很是與眾不同。你不論是繪山水還是花鳥,於繪畫一道,確實許多人都難以企及。”

“我以前追求所謂文士風雅,倒是拘泥了自己。還是九娘說,想看看我眼中的世界,才使我從自己圈起的牢籠中走了出來。”崔淵回道,似是想起了什麼,眼角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意。

“原來如此。”王珂瞥了瞥他,想了想,突然問:“你為何對出仕毫無興趣?”

“我又為何須得對出仕感興趣?”崔淵挑眉問,“人各有所誌,誌向亦無高低之分,無大小之彆,亦不可奪也。”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王珂注視著他,“從你的言談舉止之中,我覺得你並不全然是那些心無外物的魏晉狂士。不論心中的誌向為何,也總存有一二抱負、一二牽掛。不然,你隻會離世俗更遠、離官場更遠,而不會觀察思索朝廷官場之事。”

崔淵怔了怔,心緒一時越發複雜難辨。

王珂尋了個空地,盤%e8%85%bf趺坐下來:“既然多少有些興趣,你又為何拒絕聖人征辟,也不願門蔭出仕?我來猜一猜罷。一則,你那時太過年少,不願受官場束縛,也未曾多想什麼便推拒了;二則,你不願因‘畫’而入仕,不願因家族蔭護而入仕,覺得有辱尊嚴。可是如此?”

崔淵望著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坦然承認了:“你猜得倒是很相近,莫非年少時也曾有此念?”少時他確實驕傲得很,執拗得認定了不想做什麼便不願去做,而不曾細想過其中緣由。後來想通了,又得過且過,不願再更改。這種執拗與膽怯,與他的畫風又何其相似?

“不,我與你不同。我一直都希望能夠振興家族、支撐門戶,若遇上你那種機會,絕對不會等到如今才以進士出仕。”王珂淡淡地回道,“能得聖人征辟,便是因‘畫’入仕又如何?閻公(閻立本)不也已經官居刑部侍郎?再往上遷轉,日後得任宰相也並非不可能。倒是考進士的變數,實在是太大了。隻有做足了準備,我才能踏出這一步。”

“若早些年明經出仕,明潤兄也不必等到如今了。”崔淵接道。

“不錯。我也確實是想得岔了——偶爾,也會犯你當初那種拗性,覺得明經遠不如進士來得清貴。但如今想想,入仕便踏入了官途,便能保護家人。至少不會任元十九那獠奴欺上門來,自己竟一時間束手無策。”王珂道,“雖入仕並不全為了家族,而是為了濟世利民。但若無權無勢,卻連保護家人也做不到,隻能任人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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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淵抬了抬眉,已經能想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然,王珂的視線轉而變得無比冷淡,似是在審視著他,透著銳利的光芒:“子竟,若你不靠著博陵崔氏二房之勢,不靠著世父,可能保護得住九娘?”

明知道他會說什麼,但崔淵此時卻做不出任何保證。他能讓九娘衣食無憂,能讓九娘始終快樂。但,他確實無法僅憑自己之力,護住九娘、護住阿實。

“我同你說過,身為五姓子,我們比起那些寒族子弟,境況已經好了不少。如你出身博陵崔氏二房嫡支,自幼衣食無憂,享儘家族榮光,卻無人逼迫你承擔家族的責任。如我出身太原王氏三房嫡支,雖無家族蔭護,但仍能讀書識字、衣食住行皆不必擔憂。比之於你,我自然不如;但比之於我,又有多少人更加不如?”王珂緩聲道,“這些都是家族、父母所帶給我們的,並不是我們生而與他人不同。思及養育恩情,我也隻想為家、為族、為國、為天下,做得更多一些,再多一些。而你,可曾想過如何回饋父母、如何回饋家族?若是隻想著隨心所欲,未免也太自私了些。世事無常,誰也不知博陵崔氏、太原王氏是否會同陳郡謝氏一般徹底敗落,我實在信不過眼下的你。”

崔淵定定地望著他,無言以對。

“既然想成家,便拿出立業的氣魄罷。”王珂說罷,翩然起身,“或許終有一日,不入官場亦能守護家人。但是,如今,你我彆無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老狐狸的計謀湊效了→→

舅兄真的很懷疑某人的能力╮(╯_╰)╭

ps.謝謝底下的%e4%ba%b2投的地雷,我會繼續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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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曲踏秋

王玫緩緩展開裝裱精致的畫卷,眼前不由得一亮。真定長公主彆院中那座山坡的秋意盎然之美,如今依然深深鐫刻在她的記憶裡,令她每瞧見秋葉之時便忍不住想起來。但畫卷中的秋色,卻似乎比她記憶當中的還更加奪目。紅、金二色將畫麵割裂開來,似乎正爭相傳遞著秋日的絢爛、燃燒著四季輪轉間最終的生命力,卻又並無互相奪色之感,反倒是奇異地調和起來。

雖然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