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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32 字 2個月前

而失了風骨。你們可曾見過虞公(虞世南)、歐陽公(歐陽詢)、褚公(褚遂良)的墨跡?好生臨摹幾年,揣摩其中的筆意罷。大郎,你的性情不適合寫行書,勉強為之反而不美。我看你最好去臨虞公、歐陽公的墨跡,練成了便是大善。”

崔篤、崔敏、崔慎皆聽得連連點頭,一臉信服。在國子學中、在各類文會裡,他們不論走到何處,都能聽到他人對自家叔父書畫雙絕的推崇。何況家中祖父、父%e4%ba%b2也經常說起這位叔父的逸事。因此,雖然彼此不常見麵,但他們也早便對他向往已久,同時也因血脈%e4%ba%b2緣的關係,天然便有種%e4%ba%b2近之感。

“四叔父最近可有墨寶?能讓侄兒們一觀麼?”崔篤又問。

崔淵看了他們一眼,大笑道:“拿筆來!”

崔篤忙奉上紙,崔敏捧了硯,崔慎送上筆。崔淵遂豪氣大發,在紙上一氣嗬成地寫了四個大字:筋骨氣度。他的行書便如同他的山水畫一般,氣勢鋒銳雄渾,力透紙背。說是金戈之氣也罷,說是殺伐之氣也罷,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森然寒意。

崔篤、崔敏和崔慎連連叫好,捧著那四個字如癡如醉地欣賞起來。

崔淵笑看著他們,仿佛便透過他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了,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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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一周的精氣神都已經熬光了腫麼破

太佩服那些日更萬字的人了……腦細胞都死了一半有木有!

搖搖晃晃地爬開……

第五十六章 中秋夜宴

當夜幕降臨之時,崔府後園中的幾棵桂樹上掛起了一排精致的燈籠。月白色的帳幔繞著桂樹圍了起來,沉重而紋飾精美的烏檀食案依次擺成雁翅狀,中間則留出大片的空地,以備歌舞奏樂之用。身在帳幔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被遮擋住了,隻能望見頭頂那片深邃的夜空,與那一輪靜懸的圓月。

崔簡提著一盞玉兔燈,從桂樹後探出身體,卻不由得被那一輪圓月吸引了注意力。崔韌在桂樹間跌跌撞撞地找了幾圈,終於看見他,喊著“阿兄”,便要去拿他手裡的那盞燈。他手裡本來也應該有一盞燈,眼下卻不知道丟到哪個角落裡去了,崔簡也便很大方地將自己的燈給了他。

桂樹的陰影裡,崔澄的庶子,六歲的五郎崔會悄無聲息地站著。

“五阿兄。”崔簡發現他之後,便衝著他燦爛的笑了起來。

崔會挪了幾步,終於移到了燈籠的光暈下,有些拘謹地回了他一個笑容:“六郎。”他生得和父%e4%ba%b2崔澄很像,性子卻和生母一樣沉默寡言。在崔府當中,也常常是被忽略的存在。除了晨昏定省的時候偶爾能見到他之外,隻要崔澄和嫡母小鄭氏沒有想起來,他便從來不在人前出現。

“五阿兄知道月宮的故事麼?”崔簡問。關於嫦娥的故事,他也是前些日子才聽王玫說過。出處自然是語焉不詳,但故事的情節卻是跌宕起伏。所以,看到空中的圓月,聞著桂花的香氣,他便想起了月宮中那棵桂樹、砍樹的吳剛、搗藥的玉兔和鬱鬱的嫦娥。

崔會搖了搖首,崔韌也跟著扭回了腦袋,好奇地看了崔會一眼:這位小兄長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那我給你們講講吧。”崔簡一手拉起一個,又轉回了桂樹中間,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他那略有些稚嫩的聲音時斷時續地傳出來,正盯著燈籠出神的崔淵勾了勾嘴角,神思不知不覺就越飄越遠。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剛將四處遊蕩的心神收回來,便聽見身後響起了眾多腳步聲,有輕有重,有快有慢。他回首看去,便見嫋嫋婷婷行來的女眷們身邊,一行或氣宇軒昂或優雅瀟灑的男子也緩步走了過來。

為首的男子年約五十來歲,須發皆已經斑白,卻毫無半分老態。他雙目精光湛湛,看似和悅的笑容中隱藏著鋒芒,既不過分張揚亦不低調含蓄。這樣的氣質與脾性,在那些才華橫溢的當世名臣之中,既不特立獨行亦不平庸失色。然而,在某些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時刻,他卻足以令任何一個人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會對他高大結實的身量、鬼斧刀削般的臉孔產生深刻的印象。他,便是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的家主,時任兵部尚書的崔敦。

在崔敦身側走著的,是一位氣質飄逸出眾、皮膚白皙、容貌也十分賞心悅目的美髯公。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格外和煦的笑容,性情看起來也十分和緩,甚至連說話時都不緊不慢。他便是駙馬都尉崔斂,目前也有職官在身,為光祿寺少卿。光祿寺執掌酒醴膳羞之政,總太官、珍羞、良醞、掌醢四署,算得上是個悠閒職位,卻也是四品高官。

他們身後,便是剛剛將襴袍換下的崔澄、崔澹,以及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的崔滔。

“阿爺,叔父。”崔淵向兩位長輩行禮,又對後頭的幾位兄長示意,“大兄,二兄,子由兄。”

崔敦掃了他一眼,又瞥向從桂樹後頭走出來規規矩矩行禮的三個小家夥,似笑非笑道:“子竟,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他公務繁忙,自從幼子歸家之後,隻趕上過一次晨昏定省,便再也不曾見過了。

“從今日起,我和阿實便搬回家中住。阿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崔淵彬彬有禮地回道。

崔敦便道:“宴席之後,你們幾兄弟都隨著我去書房。”說罷,他眼角餘光看向崔斂、崔滔父子:“二郎、子由,你們也一起過來。”而後,他望向了一旁正在笑%e5%90%9f%e5%90%9f和鄭夫人低語的真定長公主,笑道:“貴主,請入席。”

“今日隻敘家禮,不敘國禮。”真定長公主笑道,“阿兄、阿嫂先入席罷。”

崔敦與鄭夫人也便不再推辭,率先在主位上坐了。真定長公主與崔斂隨後也在主位上就座。晚輩們分成子輩與孫輩,以年齡排行順次坐在左右兩邊。左邊共設七席:崔澄、小鄭氏、崔澹、清平郡主、崔滔、李十三娘、崔淵;右邊共設八席:崔篤、崔敏、崔蕙娘、崔慎、崔芝娘、崔會、崔簡、崔韌。崔英娘始終跟在清平郡主身邊。

崔敦撫了撫斑白的長須,滿意地看著底下的眾兒孫們。除了他的庶子崔遊因在外為縣令的緣故並未歸家之外,博陵崔氏二房嫡支便都已經到齊了。他頗有些感慨地望向崔斂,歎道:“我們這一代隻得你我兄弟兩個,未免太過單薄了些。如今且看下頭,你我皆是兒孫滿堂,也算能對得起父母祖先了。”

崔斂微笑著舉起夜光杯:“阿兄怎麼突地便感傷起來了?兒孫滿堂不是大喜之事麼?當浮一大白才是。”

崔敦失笑,頷首道:“飲勝!”¤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鄭夫人、真定長公主皆接道:“飲勝!”

待長輩們飲完後,崔澄幾兄弟便帶著自家娘子皆飲儘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而另一頭崔篤、崔敏、崔蕙娘、崔慎也跟著飲了一杯,從九歲的崔芝娘往下,便都隻能喝酪漿或者葡萄漿了。崔會、崔簡與崔韌對酒並不好奇,隻顧著將酪漿換成葡萄漿,又將葡萄漿換成甜瓜漿。這種酸酸甜甜的口味,也讓他們食欲大開。

“今日既是家宴,便不須守什麼規矩,隨意一些便是。”崔敦道,瞥向崔淵,隨口吩咐,“子竟,去舞一曲胡旋來助興!”

崔淵早便有了心理準備,自是毫不意外他是第一個被自家阿爺挑中叫起來的。於是,他很乾脆地起身,淺淺彎起嘴角道:“不如讓子由敲羯鼓罷,合著鼓點也跳得更儘興些。”為家人起舞助興是應該的,但他幾乎已經一天未曾進食了,肚腹空空地怎麼也提不起勁來。若能再拉上一人,自然便平衡許多。

崔滔磨了磨牙,笑道:“既是子竟相邀,自然不敢不從。”

“好!”崔敦與崔斂都頷了頷首。

話音剛落,立刻便有仆從抬上一麵羯鼓,崔滔掄起鼓槌便敲了起來。先時鼓點緩慢,但隨後越來越急,竟仿佛夏日午後的疾風暴雨一般。崔淵在空地上的旋舞也愈來愈快,與鼓點絲毫不差。立著飛旋、半蹲著飛旋、蹲下來飛旋,身姿變幻的時候,隻留下一道道殘影。胡旋舞看的便是旋的速度與持續的時間,他從頭到尾就不曾停下過,反而越旋越快。

“好!!”崔澄與崔澹大聲喝彩,崔篤、崔敏與崔慎也很是捧場。崔會、崔簡、崔韌更是看得雙眼亮閃閃,滿臉都是崇拜之色。

終於,鼓點由疾而緩、由重而輕,崔淵的動作也跟著慢下來,旋舞的舉手抬足漸漸看得越發清楚。崔簡和崔韌都不自禁地跟著手舞足蹈起來。兩人一不小心,便摔成了一團,趁著沒幾個人發現,立即裝作若無其事地爬起來,端端正正地坐好。坐在對麵的小鄭氏、清平郡主、李十三娘見了,都露出了笑容。

一曲胡旋舞結束,崔淵在原地立了片刻,緩了緩頭昏目眩之狀,這才走回食案邊。他已經餓得狠了,也不拘食案上究竟有些什麼,便如同風卷殘雲一般吃了個乾淨。旁邊的仆從不動聲色地又給他上了些吃食,他端起葡萄酒飲了一杯,接著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駝峰炙、光明蝦炙等現烤的肉食。

不多時,崔篤、崔敏、崔慎三人便又主動起身,為長輩們獻上群舞。這種群舞十分簡單,時下不論老少都會,無非是拍拍%e8%83%b8口、拍拍大%e8%85%bf、拍拍手臂、跺跺腳之類的動作。但凡是大型飲宴上,便少不了一群人這樣載歌載舞(群魔亂舞)的景象。不過,堂兄弟三人勝在動作整齊,而且均十分認真,看起來竟有幾分憨態可掬之感。他們這般賣力的表現,逗得真定長公主笑個不停,輕聲與鄭夫人一起評他們跳得如何。

“比起四郎,你們三個可差得遠了!好好地向他學一學!咱們家的兒郎,不光是文武出眾,可是什麼都不能輸的!”一舞畢後,真定長公主如此評道,還含笑看了看旁邊的崔斂、崔敦,意有所指道,“你們祖父、阿爺、叔父們,跳得可都不差。阿兄還曾讚過你們祖父跳舞的姿態優美得很呢!逢宴飲時便要讓他去舞一場!”她所說的阿兄,自然便是當今聖人。

崔篤、崔敏和崔慎臉微微一紅。他們平日都隻顧著習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確實沒顧得上跳舞。年紀最小的崔慎大著膽子道:“孫兒們可從未見過祖父跳舞,不如也讓孫兒們開開眼界?阿爺、二叔父也不知跳得如何?”

崔敦哈哈大笑,興致大發地站了起來:“二郎,子尚(崔澄)、子放(崔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