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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順咽了口唾,儘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些,卻仍是克製不住輕微的顫唞:“皇上被,被蒙奴人俘了!”

此話一出,室內呆滯須臾。後腳跟進來的馬氏等宮人一震,隻覺天一瞬似要塌了,再一抬頭,隻見賈太後一個天旋地轉,身子一晃,栽倒了下去。

虧得雲菀沁就在跟前,眼疾手快,撐起身子攙住賈太後,馬氏等人也忙衝過來,將賈太後扶到椅子上,趕緊叫人遞茶掐人中,又要去喊太醫。

雲菀沁亦是驚愕無比,還沒完全醒神,明明勝利在望,眼看著滿朝上下就等著皇上班師回朝慶功了,哪裡知道會來這麼一個反轉。

“不,不用了——”賈太後氣息回來,睜開眼,忽的鳳眼一冽,怒極攻心,聲音變了調子:“怎會被俘?那沂嗣王在江北戌守多年,深諳敵軍,這次的戰事又是他全程陪同——他是吃乾飯的麼?怎麼護駕的?!現在皇上如何?!蒙奴那邊可放過什麼話!”

“太皇太後,”朱順哭著道:“緊急軍報早上從北邊傳回來,奴才也是剛在外麵聽景陽王派身邊副官過來說的!說是前兒那場仗本來進行得很順利,我大宣將蒙奴已經逼退幾城,蒙奴軍隊強擼之末,根本沒什麼反抗能力,可……可昨兒最後一戰時,皇上為鼓舞士氣,%e4%ba%b2率軍隊打頭陣,讓沂嗣王殿後,沒料在一處山道中了蒙奴的山石埋伏,再等沂嗣王帶隊趕上前麵去,蒙奴人已經將皇上俘了去……聽聞連夜帶去蒙奴國都去了,沂嗣王立刻提出退兵,讓蒙奴人歸還我朝君主,但蒙奴那邊……至今還沒回音……”

輕敵,原來,臨到最後一場,竟是皇上輕敵了!

年輕啊,太年輕氣盛!即位才一年,到底還是經驗淺了!賈太後聽得臉色青紫交織,懊慪不已,%e8%83%b8口一疼,險些再次厥過去。

“太皇太後莫急,鬱相和景陽王正在召集臣子商議對策,便是付出再多的贖金,也一定得討回皇上!”朱順忙安撫。

討回來?!這種話,哄哄三歲小孩兒還可以,賈太後卻越聽越是遍體寒涼,蒙奴本就狼子野心,俘獲了大宣的君主,怎可能輕易還回來?

如今大宣天子被俘,趁著朝上慌成一團,國中無人,蒙奴正好能趁虛而入!

雲菀沁這邊,也是心頭涼了又涼,曆代國君被俘的也有,大半都是終身在敵國為人質,少數更是因為沒了利用價值,在敵國被殺被辱,總之,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卻聽賈太後那邊暫壓下慌亂:“景陽王他們在哪裡?”

“在金鑾殿上,正在商議此事。”朱順哭喪著臉。

“陪哀家過去。”一字一頓,絕無轉圜。

——

金鑾殿上,已經從驚慌失措變成了%e5%94%87槍%e8%88%8c劍。

吵了會兒,隻聽黃門傳報太皇太後賈氏駕到聽政。

國亂當前,朝堂無主,太皇太後乃三朝老人,雖大半時光在後宮,卻也算看儘朝堂風雲,由她垂簾聽政,無可厚非。

更何況,等一下還有事需借太皇太後做主,鬱文平眼珠子一轉,率先恭請太皇太後垂簾。其他人見鬱宰相都發了話,也都沒什麼異議,拜過之後,宮人在丹墀上拉了簾子,將賈太後被攙扶著進去,坐下來。

等太皇太後安坐簾子後,臣子們也沒多耽誤,議論如潮,一*地環繞大殿之上。

賈太後任由丹墀下臣子們你來我往,隻沉默聽著,半會兒,心中大概有數,眼下朝堂上大概分為兩派。

一邊臣子主張,無論蒙奴提出什麼要求,都儘力滿足,務必將皇上千方百計贖回來,這部分的人,大多是皇上的心腹臣子以及當太子時的門客和近臣。

另一邊的臣子,雖口裡不敢明說,言下之意卻是——蒙奴人絕不會輕易罷休,皇上經此一役,隻怕很難善終,不管怎樣,得儘快先在皇子中選派個能人,坐鎮朝堂,將局勢安定下來,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萬一皇上沒了,也能馬上有人頂上去,不會讓蒙奴有可趁之機。

每逢主張兩手準備、選個皇子先攝政監國的臣子話一出,便引起%e4%ba%b2皇派那邊臣子的暴怒和反駁,一時之間,殿上唾沫橫飛,要不是景陽王攔阻,幾乎要大打出手。

可不得不說,慢慢的,臣子們的天秤已經偏袒到了後麵那一派,畢竟都知道皇上落蒙奴人手上不是好玩的,就算是能贖,萬一那蒙奴人漫天要價,要大宣半壁江山,難不成也給麼?這樣一想,皇上隻怕是……

輿論一時傾倒一邊,不知道幾時,堅決全力贖人的保皇黨聲音弱下來許多。

鬱文平趁機出列,朝簾子後的婦人抱拳跪下:“臣等雖然要儘力贖回皇上,可也不能不顧大宣百年的基業,蒙奴俘獲了皇上後,到現在還沒個回音,並不主動提條件,估計就是為了等著咱們自亂陣腳,朝堂空虛,再隨時發難!眼下當務之急,一定得需要擇個皇家子弟坐鎮,才能穩住社稷,——眼下,就等太皇太後一句話了!”

其他主張另擇皇子攝政的臣子也得連聲附和鬱文平:“鬱相說得是,請太皇太後%e4%ba%b2下懿旨,頒令皇子攝政!”

“什麼找皇子攝政,不就是想要放棄皇上,另選君主麼?說得漂亮!呸。”朱順眉一皺。

賈太後早就瞄到主張另選皇子先監國作候補的臣子中,幾人很是眼熟,再看那鬱文平和身邊幾個官員,記起來了,幾個臣子都是韋紹輝原本在朝上的黨派和門客,那鬱文平自從在女兒鬱柔莊與秦王不可能結%e4%ba%b2後,在幾個皇子中,也是最傾向魏王的。

賈太後心中清楚了幾分,%e5%94%87角浮出一絲冷意,故意問道:“鬱相屬意何人啊。”

“可惜皇上登基才一年,膝下子嗣太小,也隻能在先帝爺的皇子中挑了,”鬱文平的話明顯已經準備好,朗朗道,“先帝爺的幾位王爺中,還有誰人比得上魏王呢?”

此話一出,殿內人俱是驚訝,頓時明白了鬱文平的打算,原來是想趁機將魏王拉拔上去。  賈太後臉色一變:“魏王?魏王與他那側妃犯了先帝爺的怒,在宗人府的牢獄裡關到先帝爺駕崩,如今依先帝遺旨,將魏王和雲側妃遷居城內近郊宅子,終生再不得出府和任職於朝。鬱相是糊塗了吧。”

“不,臣沒有糊塗,”鬱文平拱手,“輪寵信,魏王本就是先帝爺最疼愛的兒子,當初的過錯,雖惹了先帝惱怒,倒也不至於是滔天的罪過,如今魏王在宅所裡修生養性多時,早就洗心革麵了,先帝爺過世時,魏王痛心不已,因為禁足,不能進宮吊唁,在宅子裡七天七日沒有吃喝,數度昏厥嘔血,彰顯了其過人孝心。輪身份,魏王乃韋貴妃所出,地位不凡,雖韋紹輝一案有些影響,可魏王與韋貴妃並不知情,不知者無罪啊,不然先帝早就廢了貴妃,故此,魏王是清白的。綜上所述,再沒有人比魏王更合適了!”

“鬱相所言極是!其他王爺,要麼是能力有限,要麼是母家地位太低,要麼是年紀太小,隻有魏王堪稱合適人選,若魏王攝政,咱們必定傾力扶助!還望太皇太後頒旨,準許魏王儘快進宮攝政!”其他人也跟著呼啦啦喊起來,烏泱泱跪了一地,聲音吵得幾乎掀翻了金鑾殿的藻井。

這哪裡是懇求太皇太後頒旨,擺明了是威脅!朱順臉色漲紅。

賈太後到底吃過的鹽比旁人吃過的飯多,臨危不亂,一拂袖,壓下嘈雜:“茲事體大,待哀家考慮幾日,你們這些朝上重臣,總不能逼迫哀家這個婦道人家吧。”說罷,嘩的起身,徑直朝殿後走去。

其他臣子見太皇太後借機想遁,正要攔下來當場讓太皇太後下旨,卻被鬱文平一攔,示意不用太急,朝上言論已由他掌握,還愁太皇太後不妥協麼。

有臣子低聲:“就怕拖久了,夜長夢多。”

鬱文平側耳過去:“先帝爺僅存的那些皇子中,還有誰擔得起這個位置?咱們就等幾日吧,免得還真叫人說咱們威脅太皇太後。若太皇太後最後還是不同意魏王,八月初二夜間,咱們一道進宮,再行讓她老人家做個決斷!”

身邊的臣子明白什麼意思,暗中點頭,又跟著鬱文平退出金鑾殿。

一名臣子身邊一名官員,似是個佐官,默默聽了上級們這一番話,臉上並無表情,跟了幾步,走出門檻,趁前麵人不注意,卻不易察覺轉身,朝另一邊疾步走去。^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繞過幾道遊廊,穿過幾道庭院,到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小殿,那名佐官跨進殿院,隻見天井內已有人等著,忙抱拳,小聲喊了一聲:“燕王殿下。”又匆匆過去,將鬱文平八月初二可能會夜闖脅迫太皇太後推舉魏王上位一事轉告對方。

燕王聽著聽著,眉頭擰起,拿出袖內的賞賜,遞到那名放在朝上重臣身邊的探子手上,道:“下去吧。”

那佐官謝了恩,剛跑走,燕王眉頭一舒,竟是笑了起來,與剛才沉重的臉色截然不同。

“殿下,”喬威上前,驀道:“三爺猜得沒錯,皇上被俘,朝上果真馬上亂了,各派開始推舉自己心怡的皇子。”

“出宮,捎信去。”燕王收起笑意,大好的機會終是來了。

——

瑤台閣,初夏從慈寧宮那邊回來,將從朱順口裡打聽到的朝堂上的事兒,轉述給了主子。

鬱文平居然趁這個機會,在朝上牽頭讓魏王還朝?雲菀沁眉目一動,魏王差點用花粉酒害死賈太後,這筆心結賈太後怎會忘記,就算賈太後同意選個皇子進宮代理主政,挑誰也不可能挑魏王啊!

“太皇太後怎麼應付鬱文平那邊?”雲菀沁一抬眼。

“聽朱順說,太皇太後召了幾個皇子傍晚去慈寧宮,”初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提前選個皇子出來,堵住鬱文平一黨扶魏王的嘴。”

“太皇太後叫了哪些皇子?”

初夏報了幾個名號,雲菀沁聽見其中一人,問:“燕王也進宮了?”初夏點頭。

皇上新登基後,燕王就在外麵開了府,搬離了皇宮,除了偶爾來宮裡彙報理藩院的事務,大半時光都在宮外。這一年多來,雲菀沁再沒機會跟他見過麵,這會兒見他進宮,還來了後宮,驀然一動,將齊懷恩喊進來,吩咐了幾句。

入了夜,滴漏漸移,到了差不多的時辰,雲菀沁帶著初夏,去了慈寧宮,卻並沒靠近大門,身形一轉,去了慈寧宮後麵不遠處的水榭。

水榭內,已有人等著。

一年多不見,燕王茁拔幾分,又長高了不少,原本有些小孩子氣的俊秀臉龐也成熟了幾分。

燕王聽齊懷恩來傳信,在慈寧宮與幾個兄弟見完了太皇太後之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