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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注意到了。

這是什麼意思?施遙安詫異,卻見那丫頭信誓旦旦,又帶了點兒懇請:“你們彆問原因,就信奴婢這一回。”

夏侯世廷拿起那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價值的珠花,良久,用案上四方錦帕一包,推過去:“去辦。”

雲菀沁剛鬆了一口氣,隻聽他睨自己一眼,眼瞳微厲:“若敗了,拿你人頭祭旗。”

雲菀沁摸摸後頸:“哦。”

施遙安雖不大安心,可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拿起那珠花去辦事了。

**

沛縣,知縣縣衙,沈家軍駐紮地。

傍晚,刺探戰前場所的幾名戰前密卒前後回來,直奔主廳彙報情況。

攻城的決定,是昨晚上沈肇召來乾將擬定好的。

幾名副將沒料到少將軍變了意思,卻也猜到多半是那小慶哥和衛小鐵還沒回,少將軍等不到回應,坐不住了。

尤其管副將和唐校尉,都還記得,小慶哥兒兩人那日離開的時候,這少將軍發過狠話,五日不歸,即攻晏陽。

早也是要打進去,晚也是要打進去,眾人整裝待發,聽從沈肇的軍令,今天先派密探去探明環境,如沒意外,馬上就能攻城。

沈肇坐於上首,鐵盔護甲在身,威嚴凝聚不散,心中卻猶如滾水在煮。

等一日,便焦心一日,雖之前答應過等她的通知,可五日是極限,期限一到,他哪裡還按捺得住。

城裡的情況惡劣,多一天,她就多一天的危險。

且一直沒有她的音訊。

再不能順她的意思,多等一天都不行了。

一名兵卒上前,道:“少將軍,屬下巡到城門角落時,有人從城樓上將這個拋下來。”

說著將物件捧上去。

沈肇接過來,眉宇驟然一緊,是雲菀沁進晏陽喬裝時頭上戴的珠花。

“誰扔給你的?”他身型一傾。

那兵卒抱手道:“雖身穿便服,小的卻看得出來,是皇子兵甲的私下微服,應該是城內秦王的人。”

心中大石一落。

五日來的擔憂儘數消散。沈肇攥緊那珠花,雲菀沁現在在秦王那裡,也就是說安然無恙。

剛派戰前卒過去,她就叫秦王的人將珠花扔給自己,不僅僅是在示意她平安無礙,也是彆有十萬火急的暗示。

沈肇站起身,捏著珠花,半天不語。

唐校尉與管副將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少將軍,可還要聽士兵的彙報?”

“通知下去,暫不開火,一切等候城內秦王通知。”男子聲音穩深鏗鏘,下了軍令。

**

行轅安靜數日,城外沈家軍的探子再沒冒過頭。

攻城一事沒了下文,再無動靜。

梁巡撫氣得在廂房內摔桌砸椅,卻也無可奈何。

壓下城外沈家軍後,雲菀沁發現某人對自己態度總算好了點兒,雖然還是不大搭理人,至少自個兒偶爾進他房間端水送茶,對著自己說滾蛋的次數減少了。

已經算是進步了。

施遙安想要拉那丫頭問個明白,卻被自家三爺喝止了。

她放過話,叫他們不要問原因,那就不問。他要的從來是結果,過程如何,不重要。

阻止沈家軍進城一事,雖然是私下操作,但是沒幾日,還是在行轅裡傳開了,都知道好像是那新來的慶兒丫頭獻計,又眼看著那丫頭被器重了不少,進主屋的次數也頻密了起來。

雖然進屋次數多了,但雲菀沁倒沒行轅中人想象中的那麼風光,每次商議山鷹的事兒,若自己碰巧在,他還是會把自己打發走。

進行轅的第六天,月份近尾,西南城的氣候越發低迷下來,尤其河水剛決堤過,滿城潮氣,更是陰冷。

與城內局勢一樣,山雨欲來風滿樓,浸飽了一觸即發的緊迫。

傍晚。

行轅的管事給各個院子分發了禦寒的棉衣和棉被,因氣溫大幅度驟降,尋常衣物根本擋不住寒冷,許多官兵和下人受不住嚴寒,染了風寒。

圍困城裡,禦寒物有限,最好的肯定留給上麵,下人拿到手的,自然就是壓在倉庫最底下的貨色。

雲菀沁跟屋裡其他幾名婢子各自領了一床蘆花棉被和夾層襖子,一拿回屋子就穿上身。天氣太冷了。

雲菀沁手氣背,領的襖子用手一翻,襖子的邊緣走了線,破了個小洞,露出白花花的棉絮,估計放得太久被老鼠啃了,可有得穿總比沒得好,先套上再說。

剛穿好,吳婆子過來喊:“王爺那邊要熱水,慶兒,快去鍋爐房拎一壺。”

雲菀沁應了一聲,剛一起身,卻見炕邊上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呂七兒這幾天都沒跟自己講話,就算因為當差的事兒沒法子非要打交道,也是陰著一張臉,聲音跟蚊子一樣。

此刻聽吳婆子的傳喚,呂七兒更是看了自己一眼,默不作聲又偏過頭去,仿佛受了萬般的委屈。

雲菀沁沒功夫睬她,去鍋爐房拎了熱水,去了秦王房間。

☆、第一百六十一章 鐵骨柔情

主臥,炭爐裡的幽淡熏香嫋嫋裹住室內的溫度,紅木書案上堆積著軍機要務,虎頭玉鎮紙壓著的晏陽城內各類地形圖和軍函。

旁邊的牛油燭台燒著,一半照明,一半給屋裡添了幾許暖意。

燭火中,男子坐在書案後,剪影落在素色窗格間的窗紙上。

雲菀沁隻當他又跟平時一樣在查看城內軍情報告。

這幾天,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目幾乎沒有舒展平,整個人宛如一把拉緊了弓,箭在弦上,賁張有力,隨時就要開弓射出。

有時候午飯晚膳過後,她會來房間跟其他下人一塊兒收拾碗盤,很多時候,那些飯菜幾乎都沒動過。

雖然暫時製止了沈家軍破城而入,可再不能一味地拖下去了,必須儘快將山鷹引出來,這幾天,他跟施遙安以及幾個心腹部下的密談次數也越來越多。

此刻,比起白天對著將官部屬的嚴厲,他顯得閒適一些,穿著寬大的燕居棉袍,金絲玉蟒帶圈住窄瘦峻腰,正伏案持筆,臉龐微垂,青鬢如墨,眉宇微結,輪廓比起在晏陽城第一次看到他時,又瘦了一些,俊眸下有積攢了勞累多日的烏青眼圈,可一雙瞳卻熠熠生輝,宛如湖水波瀾迭起,隱隱透出幾分叫人莫名的振奮之色。

雲菀沁站在隔斷簾外等了會,裡麵男子仍舊伏案不動,便在外麵將熱水倒進了銅盆,兌涼了一些,又拿了乾淨棉帕子,輕手輕腳地繞過梁柱,從背後端進去。

若是往日,他見她就這麼進來了,肯定會變臉厲斥,又得叫她滾出去。

今天專注得很,竟沒察覺有人進來。雲菀沁一邊將銅盆放在小幾上,一邊偷偷看他。

他仍舊俯首盯住紙麵,筆酣墨飽,寫幾筆,又停下來看著,看著看著,末了,%e5%94%87角微微一翹,笑意蔓延。

伴著這一笑,挺拔鼻梁上飛上一抹可疑的赤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大晚上一個人在房裡看軍函,莫名其妙地笑了?

雲菀沁脊背有點兒拔涼,不是勞累過度,思覺失調——中邪了吧?

她好奇地端著銅盆,輕步走過去,一踮腳,在他背後瞟了一眼。

嗯……?好像不是軍函?雲菀沁這幾天進出房間摸熟了,撰寫公文的紙張一般都是特製的,紙張偏厚,底色頗黃,防止轉送半路潮濕風霜的侵蝕,前段時間他送回京城皇宮和秦王府的平安函,就是用的這種公文紙。

而他現在提筆寫的信紙,卻是有名的潁州宣紙,紙張稍薄,柔白細纖,一般用來寄私人信件的。

紙上是他的字跡,看起來筋骨豐肌,不失不過,細觀隱隱又有鸞翔鳳翥、君臨天下之態。

字如其人,無波無瀾,卻藏腹中春秋。

旁邊,鎮紙壓著一個牛皮信封。

難道是寄給秦王府的平安信?

實在忍不住,她傾身向前幾步,信函開頭鮮明的“吾妻沁兒”四個字,令她凝住。

果然是寄回王府的信。但是看這開頭,絕不是之前寄回來枯燥官方的平安信……是給自己一個人的?

她心裡一動,順著朝他手邊望去,隻見旁邊堆砌著一小劄牛皮信封,用紅色絲線幫著,最上麵的一封扉頁上有自己的名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一彎一勾,又蘸著濃濃的鐵骨柔情。

這些信,她一封都沒收到,因為他知道皇子從地方送去京城的信函,無論公私,內容會被多人盤查。

這些蘸滿私心的字句,全是他和她之間的閨帷秘語,他不願意叫彆人看到,寧可先寫下來,待回京再全都給她。

她沒有想到,在離自己百裡多遙的晏陽行轅,他每日完成緊張的公務後,還會拔出珍貴時光給不在身邊的自己,她腳步一下像黏在地麵上,又禁不住探了探纖頸,想繼續看信中的內容。

宣紙還沒寫滿的空白處在燭光的反射下,暈出個小人兒的身影。

夏侯世廷目一黯,刷的轉身,伸臂一把揪住她脖子,俊臉一下子漲得赤紅無比,下意識將鎮紙將信函一壓,儘數擋住,壓低嗓子:“放肆!”

明明是生氣,竟又透出幾分——羞惱?

羞惱?他害羞了?

雲菀沁沒來得及閃身,連忙掰他手腕,咳著訕笑:“奴婢隻是見王爺太認真,不敢打擾,什麼、都沒、沒看到——”

他手一鬆,卻餘怒未消,俊逸雙目涼了再涼,連身邊融融燭火都掩蓋不住。

她趁機溜出來幾步,見他被人戳穿秘密似的臉,倒是忍俊不禁,跑到簾子邊,等他萬一暴怒就隨時開溜,老虎鼻子下拔胡子,遠遠挑逗:“……王爺,你那信是寫給娘娘的啊?嗯,寫得不錯!”

進了行轅沒幾天,被煙熏過的喉嚨快恢複了,她又偷偷去熏過一次,眼下嗓音比之前更粗啞幾分。

這話一出,男人臉上更是紅紫交加,腮幫子咬得咯咯響,這野丫頭本就膽子大,如今見著有功勞在身,更是無法無天,一喝:“來人——”不罰不行。

雲菀沁沒想到他這人一點兒都禁不起逗弄,嘴一撇,太沒趣了,不過仔細想想,白日在官兵臣子麵前調兵遣將、談論軍務,擺著一張嚴肅臉,轉個身回了房間偷著笑紅著臉寫信,被人發現了,確實也挺尷尬。

這人,不會為了保住自尊,要殺人滅口吧!

她忙道:“——寫得不錯!就是如今寫情信,已經不時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