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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閨譽,實在不堪忍受,拚死也得證明一聲,雲小姐無錯,罪臣之女也並非生來賤籍,雲小姐至多是不知情地救下一名快要活下去的落難人而已!聖上英明,太後睿智,大宣哪條律法,是阻止人向善為樂的?”

四周又是一片議論。

這個紅胭,原來竟是個官家女子,隻是被奸人所害,流落了風塵。

押解流犯的官員一路為了中飽私囊或者起了色心,私賣女犯或強暴女犯,這種官場上的汙濁事,賈太後怎麼會不知道,隻沒料到眼前也有一名。

朱順偷看一眼太後,臉色無波瀾,麵朝紅胭:“被枉法的官員賣出不是你的錯,可畢竟你還有刑罰未畢,你為了護雲家小姐,揭露自己身世,可知道會被送回北漠,去服餘下的刑?”

紅胭朗聲:“若是朝廷判家父與塘州軍官確實有罪,那臣女服滿餘下的刑,也沒什麼喊冤叫屈的!北漠何足懼?這些年,臣女這麼大的罪過都熬過來了,指不定也能熬過北漠的流放,尚有清清白白做良民的一日!”

朱順眼一動,倒是無話好說,還真是個骨硬錚錚的女子,卻聽紅胭又開口:

“隻是在服刑之前,還有一事,臣女不希望太後被欺瞞,也希望諸位貴戶千金們看個明白,看看到底是誰才不遵閨訓!”

紅胭聲音一提,眼光一掃,落到站在最中間的一抹烈焰朱色上,那抹朱色被紅胭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抖,“去雲家鬨過的三名姐兒,與臣女一樣是萬春花船上的,前兒見過一麵,無意聽其中的受害者含嬌說,她們回去後將采買胭脂水粉的小工抓來審問過,這一問,才知道,果然是有人想陷害雲小姐,那人不是彆人,”落在朱色身影上目光更凜冽,“竟是當朝宰相家的鬱千金!鬱小姐派遣小廝故意將引含嬌病發的香膏混入其中,然後利用含嬌等人去侍郎府大鬨,藉此毀雲小姐的名聲!隻是,花船上的姐兒,命薄可憐,又怎麼能去與宰相千金拚個你死我活,隻得咽下這口氣!說雲小姐與賤籍青樓女有染,可鬱小姐,何曾不是也與花船上的人有交往?若說雲小姐是被人陷害,迫不得已才接待青樓女,那鬱小姐這般好的門庭與家教,又是怎麼會使出與花船上的人主動聯係,陷害旁人的手段?”

“你——信口雌黃,毀我名節!”鬱柔莊窈窕身形顫巍巍一動,伸出纖臂指著紅胭,轉臉朝向賈太後,咬%e5%94%87蹙眉,神色一派淒哀:“太後不要信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她是罪臣之後,反正也是要受刑的,為了救她那恩人,肯定什麼都捏造得出來!”

“是不是信口雌黃,太後一查就知,花船上的小工、姐兒,宰相府的小廝……臣女自問還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叫他們作偽證,不是人人像鬱小姐一樣一手遮天!”紅胭澹然笑,“雲小姐與鬱小姐幾麵之緣,雲小姐根本沒曾得罪過鬱小姐,甚至,鬱小姐還得過雲小姐的恩惠!如今鬱小姐隻是看不慣雲小姐,仗著幾分心氣兒與宰相女兒的權勢,就能使出這種低下又狠毒的手段壞人閨譽,那紅胭便祝各位小姐好運,今後與這鬱小姐交往,討好得好就好,可千萬不要有一絲一毫地得罪和忤逆這位鬱小姐,否則死,都恐怕不知如何死的!”又一笑,轉向那殿閣大學士家的小姐,意味深長瞄了一眼,“離最近的人,危險自然是越大。”

這一聲銀鈴輕笑,讓殿閣大學士家小姐汗毛一豎,還真是情不自禁避開了鬱柔莊幾步。

鬱柔莊眥目,%e8%83%b8脯起伏著。

眾女望向鬱柔莊,目色多了幾分避忌與警惕,宰相千金風儀無雙,不食人間煙火,至此形象卻已經在圈子內半毀。

話至此處,紅胭也不多說了,雙手一伸,主動:“請太後為罪臣之女上鐐銬!隨時押赴流放地,臣女敢做的都做完,已經沒什麼後悔的了!”

雲菀沁冷汗一冒,要是知道紅胭進宮自揭身份為自己%e8%84%b1身,說什麼剛才也得將太子攔住!可這會兒,哪裡還有一絲轉圜餘地,難不成真的眼睜睜看著紅胭重新服刑,流放北漠?

賈太後審視紅胭,揮揮手:“你倒也是個奇女子,不過人情可諒解,律法難容,來人呐,先將洪廝瀚的女兒押入京內大獄,再等皇上那邊發落,看是繼續流放北漠,還是施予其他刑罰罷。”

鳳駕邊的大內禁衛已上前,似是想要拖起紅胭,雲菀沁狠剜一眼太子。

太子纖指豎在%e5%94%87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倒是一點兒都不急切。

紅胭被侍衛攙起身的一刹,後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著男子一聲阻止:“慢!”

一名中年男子,麵龐清俊,身型高瘦,發上短髻橫插一柄桃木笄,身穿月白色的綢緞道家長衫,氣質如仙,竟不像是個沾染了紅塵氣息的人,更不像是宮裡的貴人,偏偏一路過來,侍衛與太監、宮人紛紛避讓行禮,不無尊重,口裡還喊著……

國舅爺!

國舅爺?雲菀沁一疑,再看太子一眼,莫不是蔣皇後那邊的兄弟?太子的舅舅?

賈太後見蔣胤難得跑來了,一訝,竟是%e4%ba%b2自站起來了,足以可見,這名蔣家國舅極得皇家的重視。

賈太後奇問:“……蔣國舅怎麼跑來這裡了?”

果然是蔣皇後家的%e4%ba%b2戚。雲菀沁釋然,難不成是那名曾經烜赫一時,後來無端端遣散家小,辭官退隱,跑去山上當道士的蔣禦史蔣胤?

這蔣胤年輕時的名聲著實太響,就算雲菀沁那會兒年紀太小,也有印象,他為官手段鐵腕,大公無私,判案定罪,手起刀落,絕無半點心軟手慢,聽說連一起光著%e5%b1%81%e8%82%a1玩到大的堂弟犯了法,也大義滅%e4%ba%b2,%e4%ba%b2自監斬,在一度疲軟而暗黑的官場,倒也算是一股剛烈清勁之風。

可是這個國舅爺宛如曇花一現,一時風頭過去,三年前突然辭官修道去了。

其他聽家中父兄提過蔣胤其人的千金們亦是愣住,國舅爺這次回來,隻是給皇後麵子,應付太後的壽宴,除了今兒一早的正宴,一直留在瑤華殿沒出來過,這會兒怎麼會跑來這裡?

不過,今天一見這名傳奇人物,眾人不禁細細暗中打量,大概是多年清修的緣故,年近四十的蔣胤比同齡人顯得年輕許多,看上去最多三十左右,皮膚白淨光滑,沒有一絲皺紋,頭發烏黑豐厚,眉眼淡泊無爭,一襲白道袍更是顯得整個人俊俏不似凡人,隻是太過瘦了些……。

時值秋涼之季,又是水邊,一群貴人們都披上了披風大氅,再不濟也搭了個坎肩兒擋風,蔣胤隻著一身如雪的輕薄道袍,顯得更加單薄,隨時要被風吹走一樣……難怪說在山中苦修的人不懼嚴寒,那些修行的道士,就算隆冬寒月裡赤身在雪裡行走都不怕,不過也說明了這些年,國舅爺過得倒還真是清苦而自持!

眼前這個男子,眾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與當年那個剛硬鐵腕,有鐘馗殺鬼一樣氣勢的蔣禦史聯係在一起,卻又未免有些可惜,若這蔣胤沒有退出官場,肯定是位極人臣,紅遍一片天!

就算已經過了三年,朝中都還有不少蔣胤的擁躉和私客,眼巴巴等著他回朝呢,如今都勢力尚存,更不提當年多風光!

可顯然,在眾人眼中仙風道骨的蔣胤,此刻眼內很不安,目光落到紅胭身上,頃刻之間,幾步走到賈太後麵前,行過禮後,開門見山,斬釘截鐵:

“太後,這女子無罪,不可押送牢獄,更不可流放北漠!還求太後放她出宮,皇上那邊,草民自然也回去說個明白!”

如今的蔣胤既然撤去了官職,進宮後,都是以草民自稱,可賈太後感念他昔日對朝廷的奉獻,仍是尊稱一聲國舅。

“國舅爺,”賈太後此刻聽蔣胤口出此言,不是修道修傻了吧這人,一驚,“你不知道,這女子是塘州之戰中官員的後人,本身有流放之罪還未服完,怎可就這麼放了!”

蔣胤聽了這話,竟是淡然一笑,這笑意說不出的深意,竟然有這七分的牽念,與三分的哀戚,與氣質截然不同:“太後,三年前塘州之戰的遺留罪臣,正是草民%e4%ba%b2自處理的,怎麼會不知道?”

朱順心頭一動,附耳:“太後,沒錯,當年聖上下旨,正是委派國舅爺去塘州斷案監斬。”

雲菀沁心下飛快轉動,三年前,是塘州之戰,而這蔣胤,也正好是三年前遁入道家,無為清靜,不問朝事……這樣說來,難不成蔣胤的辭官與塘州之戰有關聯?·思·兔·在·線·閱·讀·

果然,賈太後也是猜到幾分,烏濃平滑的眉毛攢了一攢。

紅胭見到蔣胤過來,聽他自保家門,已經是渾身一抖,此刻再看清他的臉,麵色慘白。

是,她見過這雙眼睛,是這男子,就是他,當年從京城來的蔣禦史!

隻是,當年這雙眼睛狠戾而無情,決斷而不聽人勸告,如今這雙眼無欲無求,似是看破了紅塵!

當年蔣胤一來,已被蒙奴鐵蹄踐踏過一次的塘州又興起一股腥風血雨!

保衛城池不利的塘州將士們,被五花大綁於城池下,蔣禦史一聲令下,頭顱齊齊落地,空氣中的血霧彌漫了整整數日,走在大街上,回去若不洗臉,臉上都是一層淡紅!

身為戌邊的軍官家屬,紅胭知道父兄可能有朝一日會死在戰場,卻沒有料到會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父兄與父%e4%ba%b2的上司下級們也曾奮勇抵抗過,雖然失敗了,但到底也是拚殺過,為什麼,為什麼朝廷這樣還不放過他們?

死就死,還要治一個懈怠軍務,不顧百姓的罪!對於軍人來講,這是多大的恥辱。

塘州是邊境之城,北方外敵犯境,一般都是從此處破口,所以戌邊的軍官最是辛勞。

十幾年如一日風餐雨露,在營中練兵不怠的是她的父%e4%ba%b2,幾場戰役下來連成家生子都拖成了老大難的是她的兄長,為什麼到頭來卻成了散漫無矩的失職軍官?

蔣胤當年心性冷恨,手段雷厲風行,為震懾新的塘州官兵,殺%e9%b8%a1儆猴,將罪臣女眷綁在刑場觀刑。

十三歲的紅胭眼睜睜看著父%e4%ba%b2的同僚們一個個人頭落地,眥目呐喊:“戰場情況多變,絕不是因為他們散漫無矩、掉以輕心——你們不能這樣判定他們有罪,不能——他們沒有不顧百姓,不顧城池——冤枉啊!”

話不落音,座上人隻一雙冷目望過來:“塞住那罪臣女眷嘴!”手一揮,監斬牌“啪”聲墮地,劊子手大刀落下,父兄與她陰陽兩隔!

今兒再見當年判處塘州軍官的禦史,紅胭勾起心頭往事,百味雜陳,竟慟哭一聲,癱趴在地上。

進宮前,許慕甄叫她在太後麵前闡明身世,叫她忍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