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1 / 1)

當時,童氏正在田地裡%e4%ba%b2自摘菜,一聽孫子先是病到要去莊子上養病,就急了,再一聽玩耍時掉到了山崖下,當場掀翻了裝菜的簍子,站了起來。

跟大多數鄉下老太太一樣,童氏也重男輕女到骨子裡,錦重是雲家二房的長子嫡孫,二兒子三十好幾奔四十的人兒了,才就這麼一個獨苗苗,怎麼會不珍貴?這麼一聽,自然焦心得很,拿住雲家家丁的胳膊:“錦重現在如何?病好了沒?掉下崖受傷了麼?噯喲,天可憐見的,這才多大的孩子,遭了這麼大的罪!”

家丁照著妙兒囑咐過的,輕描淡寫道:“回老太太的話,倒也沒什麼,隻是偶爾還是有些夢魘盜汗,不過放心,恐怕是受了些驚,調養些陣子,應該就沒事兒了……”

童氏眼睛一瞪,這還叫沒什麼!小孩子經這麼大的折騰,說萎靡就萎靡下去了,村裡有個農戶家的兒子,三歲多時出門,被鄰居家的大黑狗汪汪嚇了一下,回去便發燒不起,後來斷了氣兒,她忘記了,孫兒已經要滿十歲了,可再小在她眼裡也是小孩子!

割菜的鐮刀一丟,童氏活兒乾不下去了,這老二家是咋個照料兒子的,他當官兒的人,是忙,可不是還有個媳婦兒麼?那個媳婦兒是個填房,當繼母的,難不成真的對孫子不經心?晚娘禍害繼子的事兒,她看得太多了。

家中沒有嫡%e4%ba%b2原妻,又沒有個長者操持,童氏不看一下不安心,交代了一聲,叫雲家家丁回去稟報一聲,過幾天,自己上京看一看。

家丁忙道:“欸!好的,那奴才這就趕緊回去告訴老爺,備車子來接老祖宗!”

雲老大夫婦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雲老大要和大兒子在家中守著十幾畝田地和祖屋,不能同去,但既然去弟弟家,也沒什麼不放心,給寡母備好了細軟。

雲老大夫婦前年剛生了個男娃叫青哥,現在才兩歲,從小被童氏帶大,黏奶奶黏得不能放手,下地做農活兒都要帶著,童氏丟不開手,這次也打算帶著一起進城。

雲老大的媳婦黃氏,閨名四姑,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婦人,老早曉得小叔子是當朝兵部左侍郎,總巴望去京城的侍郎府瞧瞧,開開眼界,這次一聽說婆婆要去京城,故意拉了大女兒與二兒子,暗示他們,奶奶要去叔叔家,在京城,好玩又熱鬨。

兩個孩子一聽說能進城,有好吃好玩的,纏著奶奶不放。童氏疼孫子,哪裡有不答應的,黃四姑又趁機說家中小孩子都去,她當娘%e4%ba%b2的不放心,乾脆一道去,也能給婆婆照看,童氏曉得兒媳婦的心思,也就答應了。

於是,雲家大房一家五口,拖兒帶女的,浩浩蕩蕩,從泰州鄉下出發,趕去了京城的老二家。

雲玄昶在門口接了老母,見嫂子帶著侄子侄女也來了,沒料到,卻還是恭恭敬敬都接了進來,臨時叫人在西院鋪了床榻,一塊兒安置進去。

安排妥了,雲玄昶兵部還有事兒,與老母說了幾句,叮囑白雪惠好好照料,千萬不得有誤,便先離開了。

白雪惠身為主母,又是夫家人第一次來,帶著婆婆與大嫂一家去了西院,又將奴婢引來,一個個介紹了一下,最後叫丫鬟捧了幾碟腰果、杏仁和牛軋糖,放在炕上。

黃四姑的一雙年長的兒女,一個叫竹姐,今年九歲,皮膚黝黑,五官倒生得不錯,性子跟娘、奶奶一樣,彪悍潑辣,一個叫茂哥,才剛滿七歲,也是個潑皮猴兒的性子,心眼特彆多,坐不住,一進雲家就四處淘氣張望,尖叫著亂竄,或者跟竹姐拌嘴。

童氏懷裡抱著的奶娃青哥,一路顛簸,奶水吃得不夠,又來了陌生地方,從一進門就在嚎哭,這會兒才安靜了一些。

光是幾個孩子吵吵嚷嚷,就將白雪惠的腦袋都弄大了一圈,婆婆童氏和嫂子黃四姑,更是讓她掩藏不住鄙夷。

童氏就是個鄉下老太,一身子粗布衣裳,粗手大腳,滿身一股子酸菜蘿卜味兒,因為年紀大了,耳朵有點兒聾,說話聲音很大,嗓門像鑼鼓似的,白雪惠每次都聽得皺眉,卻不敢有分毫怠慢,嘴巴卻柔順地一一答應著。

若說童氏還算有幾分規矩,那麼,大嫂黃四姑就簡直是粗鄙不堪,毫無涵養。

黃四姑長得粗醜,因為常年下地勞作的緣故,膀圓腰粗,皮膚粗糙,舉動也很粗魯,曉得鄴京貴人多,怕丟醜,穿的一身衣裳還是過年的壓箱底貨,可與白雪惠站在一塊兒,判若雲泥。

糖果和點心被婢子端上來,竹姐和茂哥一見,兩眼放光,跳上了大炕,吃得漫天胡地的,殼兒核兒到處吐。

童氏將懷裡的青哥放在大炕上,由著小幼兒自己爬來爬去,還沒爬兩下,就撒了一泡尿,精巧昂貴的褥子墊子都濕透了。

黃四姑第一次進城,早就看花了眼,這會累了,哪裡顧得上管孩子,自己個兒揀了個舒服位置,抓了一把瓜子大磕起來。

這場景,還真是絕了。白雪惠有點兒慪人,原本以為隻照顧一個鄉下老婆子,沒想到這些日子,還得照料一大家子鄉下人,可也沒法子,侍奉公婆本就是當家主母的禮數,推不%e8%84%b1,老爺還交代了,童氏難得來一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一定得要照料好,不能有任何差池,叫外人說道。

白雪惠正想著,丫鬟已經拿尿褥子來,要給青哥換。

童氏嫌丫鬟手腳慢,怕光著%e5%b1%81%e8%82%a1的小孫子著涼,將青哥一抱,四周一掃,大媳婦兒在吃瓜子,兩個孩子在忙著玩,隻有白雪惠兩隻手有空閒,將青哥往她懷裡一塞,搶過那丫鬟的褥子,%e4%ba%b2自折疊。

白雪惠還沒回過神懷裡便多了個小孩,尿騷味兒直湧,%e8%85%bf上濕噠噠的,估計一點兒不剩,全蹭上身了,沒來由一陣惡心。

她今兒迎接家鄉來的婆婆,特意打扮得很隆重端莊,想要彰顯一下當家奶奶的風範,免得婆婆看自己是個填房,不重視自己。

這身衣裳是在京城最好的成衣鋪裡挑的貴價貨,玉色撒花洋縐裙,外麵套了一件五彩刻絲寶藍小絲綢坎肩兒,這會兒被個毛孩子用尿一衝,毀了,再穿不了下一回,自然不舒坦,心內罵了兩句鄉下佬。

黃四姑一見到白雪惠,無論樣貌還是儀態、打扮,都是完勝自己,本就生了嫉妒,妯娌之間,多少都是有些比較,這會兒瞧見白雪惠臉上的不耐煩,曉得她厭惡自己的小兒子,瓜子一甩:

“弟妹,俺家青哥可是童子尿呢,沾著都是有福氣的,俺們左鄰右舍都經常找咱們要青哥的童子尿泡藥材呢!”

惡心巴拉的,真是下等鄉下人。

白雪惠心裡作嘔,表麵卻不動聲色,見黃四姑不來搭一把手,眉輕輕一蹙,柔聲柔氣:“大嫂,你瞧瞧青哥在哭,是不是要娘了啊?我怕抱不好,把他膈著了,要不你來抱著,讓娘給他穿尿褥子吧。”

黃四姑見她那柔聲媚氣的語調,自己學不來,有些嫉妒,又有些厭惡,早就曉得她是個抬上來的妾,聽說還是小叔子原配的遠房%e4%ba%b2戚,婚前就勾搭上了,原來的那個妯娌許氏便是含著這口恨鬱鬱而終,看這白氏眼下夫人調調,定是個送上門的狐媚子,這會兒對著一群女人柔聲顫氣的,做給誰看啊,又沒男人。

想到這裡,黃四姑不陰不陽道:“噯喲,弟妹不是生過孩子麼,雖說還沒生兒子,但不是有個霏姐兒麼,那霏姐兒被你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到快出閣了呢,怎的俺家青哥這麼個小孩子,偏偏不會抱?”抨擊完了,才懶洋洋地伸開雙臂,將兒子接過來。

話一出口,童氏扭過頭,花白眉毛一擰,不輕不重剜了白雪惠一眼,眼光淨是不滿。

白雪惠麵紅耳赤,黃四姑這話,一來是嘲諷她至今沒生出兒子,二來也是諷刺她唯一的女兒馬上要出嫁當妾。

雲菀霏要去侯府當妾的事,童氏和黃四姑來之前也聽說了,隻是還沒聽說雲菀霏在侯府那檔醜事,雲玄昶叫人瞞著,免得老母難過,若是兩人知道,隻怕黃四姑更有話好埋汰弟媳婦。

白雪惠嫌跟黃四姑說話太掉份兒,懶得搭理,見竹姐與茂哥將瓜子殼、話梅核兒吐得滿地都是,隨口吩咐丫鬟:“臟死了,來把掃帚來,掃一掃。”

黃四姑一直都盯著弟媳婦,這話也聽到了,冷冷一笑:“俺們鄉下人,啥都不懂,隻懂到客人來家裡,就算弄得再臟,咱們當主人的,也不能當著麵兒清掃,這不是掃垃圾,叫掃客。”┇思┇兔┇在┇線┇閱┇讀┇

白雪惠一愣,也沒什麼好氣兒:“大嫂,地上臟,清理一下,有什麼錯,我隻是怕婆婆滑倒了。”

“喲,剛才俺聽弟妹可不是這麼說的,說是‘臟死了’呢!”

白雪惠算是明白了,這黃四姑,就是跟自己個兒過不去,瞧自己不順眼,算了,懶得跟著鄉下女人計較,她這就是*%e8%a3%b8的嫉妒,同是雲家的女人,她嫁給莊稼漢的雲老大,自己卻能嫁給兵部侍郎。

這麼一想,白雪惠眼眸一飛,盈了蔑意,揪了絲帕,不說話了。

黃四姑見白雪惠給自己冷臉,嘴巴一撇,橫什麼橫,聽說還不是鄉下逃難到京城來的,隻不過在京城多待了十來年,爬了人家的床,就了不得了!狐媚子!

童氏也沒關心兩個兒媳婦的私下爭風,給孫子換好了尿布,坐下來,這才瞟一眼白雪惠,見她臉色發青,心裡因為雲錦重那事兒,始終有個疙瘩,印象並不好。

剛剛在宅子門口第一次見著這續弦兒媳婦,打扮得妖妖嬈嬈,沒一點兒樸實相,就曉得,這二兒媳婦不是什麼好貨色,如今才不過抱一下青哥,沾了一下小孩子的尿就黑了臉兒,哪有這麼嬌氣。

這樣看來,還真不能指望她能照顧好錦重。

一想到這兒,老太太問:“咦,怎麼錦重他們還沒來。”

白雪惠如釋重負,正好離開這臭熏熏,一股鄉下泥土味兒的屋子,站起身:“媳婦去瞅瞅。”

走到門檻,院子外傳來腳步。

雲菀沁與雲錦重,還有雲菀霏、雲菀桐以及方姨娘都齊齊過來了。

幾人前後給老太太請過安,又向黃四姑行了禮,問了好,丫鬟端了幾張錦杌,幾個雲家孩子由大到小,齊齊在老太太腳跟下坐好。

白雪惠為討歡心,拉近感情,使了個眼色給女兒,笑道:“娘,這就是霏兒,還沒見過吧。”

雲菀霏趕緊走過去,兩隻手放在腰邊,一福,細著嗓子,柔道:“奶奶。”

童氏見她穿得與%e4%ba%b2娘白氏一樣,出挑耀眼,有點兒不大喜歡,可也長得周正,畢竟是%e4%ba%b2孫女,回以一笑。

“唔,這就是要嫁進侯府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