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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誰,若是他也知曉了越君行一直藏鋒拙銳的事,那麼,北越國內的情勢隻會越來越複雜!

越君行微鬆了倆人相握的手指,指腹在她柔嫩滑細的掌心輕輕摩挲著,雍容輕笑道“不管他說與不說,這些事我們總歸都做過,即便秦陌不說,朝中那些人也定然會知曉。”

他又道“意歡,知道便知道吧?你不覺的,如今也是時候該讓他們知道了嗎?”

看著越君行嘴角含著的那一絲淡定自若的淺笑,南意歡黑亮的眸色忽然亮了起來,原本緊繃的兩頰也慢慢綻開優美的弧度,化成了沉魚落雁般的笑容。

“是啊,知道又如何!”

她忽然徹底明白了,那日在西延皇宮,為何越君行會讓風寂二話不說當場砍殺了燕兆周,若是出於對自己的維護的話,也大可不必如此。

還有那拓修,即便他與秦陌暗中勾結,協助他擄了自己,但他畢竟是西延的朝臣,按理也應該交由燕驚鴻判定罪責再予以處置,可越君行偏偏還是殺了他。

原來,他早有籌謀,這一行中他一直在找尋這樣張揚行事的機會。

而機會,紛至而來!

……

南秦琅城東華門

整個南秦所有的大小官員一個個身穿隆重的藏青色朝服,恭謹地排成兩列,站在城門左右兩側,等著迎接遠行數日的整個南秦帝國的掌權人。

站在隊列最前頭的是安定王杭天澤,秦陌離朝之前曾下旨由其監國,行攝政之權。

按照鑾駕中提前通傳回的旨意,鑾駕原定於今日辰時抵達城門,於是滿朝文武天明之前便起榻更衣,自露水未褪之時便站在這裡等候。

可一直等到了日上正午,豔陽高照之時,才見前方寬闊的官道上,樹木掩映下緩緩走來一隊綿延了數裡的氣勢恢宏的鑾駕隊伍。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鑾駕終於行至眼前。

“臣等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杭天澤的帶領下,一眾朝城黑壓壓跪倒了一片。

可是鑾駕中無人出聲。

又跪了片刻,已有那些年紀老邁,折騰了一早至今滴水未進的老臣受不住,偷偷抬頭往鑾駕瞥去,可是那遮掩的嚴嚴實實的鑾駕中根本看不分明。

又過了許久,杭天澤抬起頭,四顧看了下,發現慣常從不離開鑾駕半步的墨離並不在列中,就連那平素皆已普通侍衛模樣出現的十八墨衛也不在。

他不由心中驚跳,於是招招手喚來了一個執塵的公公,低聲問道“快說,皇上這麼怎麼了?”

那公公苦皺著臉趕忙回道“回安定王的話,奴才等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了?本來都好好的,可是就在一個時辰前,他突然喊停了鑾駕,讓我等先回,然後要了一匹快馬自己駕著就跑了?”

“可知道去哪了?帶著誰一起沒有?”

那公公搖搖頭道“皇上沒說,也沒吩咐要人跟著,隻有墨統領追著去了。”

“具體在哪走的?”杭天澤急忙追問。

“城外二十裡處落日亭附近。”那公公想了想,答道。

“落日亭?”

杭天澤一聽這個名字,心中緊繃得弦稍稍放鬆了下,隻因他知道那裡的地下躺著一位已然逝去的女子。

過去這一年,秦陌也曾無數次去過那裡。

隻是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神思不定,總覺得今日的事有些反常。

閉目凝思了片刻後,他霍然睜眼,喊道“來人,備馬。”

守在旁邊的禁軍侍衛聽到喊聲,立馬小跑著給他牽過一匹馬來。

杭天澤從地上起身,一把拽過侍衛小跑著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往城南方向疾奔而去。

“哎……王爺……王爺”地上跪著的那些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

城南,落日亭

當杭天澤快馬加鞭趕來,剛一踏上半山亭前時,他突然兀地拉緊韁繩,停住了馬兒飛奔的腳步,眉頭緊蹙,眼裡儘是驚悚的恐慌。

他本來隻是心中忐忑,抱著擔心關切的態度來看看,卻沒想到會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

蒼蒼山鬱,明媚的春光下,這裡卻恍如陰冷濕暗的鬼獄。

原本清理的十分乾淨,芳草滿園的草地上,如今堆放著大團大團的黃土,被震的四分五裂的紅色棺板散落其上,封存在泥土之下的木棺,沒了棺板的掩蓋,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這人間無邊的光明。

清風拂過,帶來的也是陣陣令人欲嘔的惡臭。

杭天澤忽然憶起有高僧曾言過“女子,魔障也!你莫看她如今如花似玉,百年後也隻是一具臭敗的粉色骷髏。”

果然,美人再美,生時幽香如玉,死後也隻是一堆不堪入目的紅顏枯骨而已。

隻是,最令他心驚和心情沉重的,還是那個佝僂著身軀,頹然坐在腥臭最甚之處的那個人。

那個本應高潔無雙,端坐在金鑾寶殿之上享受眾人跪拜的尊貴帝王。

可是如今的他,潔白的衣袍上臟汙遍處,一雙沾染了無數黃土的手上緊緊握住一小截森然光滑無痕的白骨。

束發的金冠歪斜,幾縷發絲披散而下,遮住他的麵孔,看不分明神情。

而他身側,則半跪著同樣狼狽不堪,眉宇間神情黯然如死灰的墨離。

“皇……皇上…。” 杭天澤走近兩步,儘量穩住自己想要顫唞的聲音,低喚道。

過了許久許久,秦陌終於緩緩抬頭,露出一張寂然無神的臉。

那張臉上分明沒有表情,可杭天澤卻無端地打了個寒顫。

在看清來人是誰後,秦陌複又冰冷地垂下眼簾,薄%e5%94%87緊抿,雙眼再次無神空洞地盯著那黑漆死寂的棺木。

杭天澤見狀便也不敢再多言,隻心情無比複雜地靜靜站著,陪在一邊。

直到裂帛般的晚霞浮遊天際,斑駁地在淩亂的地上映出一地陰影。

直到夜色漸漸遮蓋了南秦的大半天空,漆黑的北風略過,不遠的樹林一陣鳥語驚飛。

整個空曠的半山落日亭,仍然猶同一片死水那樣沉寂。

月升,月落!

光線乍暗複明,秦陌仍巋然如石像般一動不動。

杭天澤不知道那候在城門處的文武百官們是如何度過的,他隻知自己從未覺得。

這一夜,是如此之長!

他還知道,自這一夜開始,南秦甚至整個中原這片土地上的很多事情。

也許,即將改變!

黎明清晨時分,墨離在遠遠聽到山腳下有禁衛來尋聖駕的聲音後,終於起身,將他們攔在了山下。

秦陌也終於扔了手中握了一夜的那一小截白骨,慢慢直起身體,拂開杭天澤遞來相扶的手,顫顫地獨自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山下走去。

墨離早已揮退了來尋的禁衛,隻讓人留下一輛馬車。

看見秦陌從山上下來後,他掀開轎簾請其入內,隨後自己躍上前座,拉起韁繩,快馬往皇宮方向馳去。

……。

同日。

南意歡端坐在即將抵達北越都城玉傾的駕攆上,看著夜竹遞來的有關南秦的消息。

短短隻言,她卻看了很久,隨後遞給身側的越君行,眼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隱隱流動。

越君行接過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兩則消息,一則是“秦帝,自西延歸國之日,棄鑾駕與文武百官跪伏於城門一日夜,孤身赴城南落日亭,徒手摧墳,手執一枚枯骨,至第二日天明,方歸!”

另一則是“帝歸宮後,徑入日光殿,三日未出,未食。後被安定王破門而入,發現高熱昏厥至殿中久已,至今仍未蘇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越君行默默看完,眼神往馬車中塌幾之下的木屜中望去,那裡還躺著另一封來信,是幾日前的消息。

同樣是有關秦陌,上麵書的是“秦帝,自逍遙居中吐血而出,一路病重,歸國五日途中,未曾下鑾。”

他不由在心中淡淡地歎息一聲,伸手把南意歡微涼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

這一日,終是來了。

那一日,自己之所以會在逍遙居中說那一番話。

也正是因為知道,即便南意歡再百般否認,但深愛她至此的秦陌,在那樣一番獨處後,也會知道,那是她。

那是一個男人將一個女人深深地刻入骨血,銘入心頭才會有的,直覺!

這種感覺,他懂!

所以,秦陌,定然也明!

他還知道,南意歡一直極力否認自己的身份,除了不想再麵對秦陌以外,更多的其實是擔憂對自己在北越國內的處境有所影響。

她擔心當宗帝和北越大臣們知道了她是南楚亡國公主後,會連帶著懷疑倆人當初聯姻的目的,更會以此為說辭,更加凶猛地撲上將自己拉下太子寶座。

畢竟,國與國之間的複仇,所要付出的將是千萬無辜生靈的鮮血和這麼多年的休養生息所積累下的一切。

而這,將是對付自己的最好的理由和借口。

一刹間,心頭千萬種情緒匆匆掠過。

他攬過麵上微有倦意,已閉目而寐的南意歡,手臂不覺又緊了緊。

……

南秦日光殿

杭天澤站在外殿遠遠看著躺在榻上,身穿白色寢衣的男子。

男子雙目緊閉,原本清俊的麵龐如今已然瘦削不堪,甚至還泛著一絲絲不正常的潮紅。

自從二日前自己鬥膽令人強行打開日光殿的門時,看見的就是,一個衣袍臟亂,身上手上儘是黃土的秦陌側臥在冰冷的地上。

若不是鼻間那一息尚存的微弱呼吸,他簡直就要懷疑,聖駕是否已然駕崩。

一陣慌亂後,太醫院的院首、院正太醫們統統被人拎著衣領,騰空越過大半個宮殿屋脊到了這裡。

所有的院首們極力忍下心中驚赫過度的心情,目不斜視地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小截指下肌膚,將脈象探了又探後,方才戰戰兢兢地回稟說隻是舊傷未愈,又受了寒涼,肝鬱不暢……

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後,杭天澤終於聽出了無甚大礙,隻需將養的意思。

一個揮手,將這群早就被一身狼狽不堪的皇上嚇得魂飛魄散的人趕了出去,然後吩咐守候的宮人去抬軟攆來,想把秦陌抬回他自己的寢宮。

“就讓皇上在這歇著吧?”孤立在榻邊的墨離突然低聲道。

杭天澤微怔後似是有些明白,他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無力地揮了揮手,改由讓宮人們將溫水送來這裡。又命人趁著太醫院首去熬藥粥的間隙,細細給秦陌擦洗了一番。

這時,正好有內侍手捧著從寢殿送來貼身內衫,杭天澤看了一眼後,微皺了皺眉。

一旁的墨離看出他的疑惑,淡淡地應聲道“皇上不喜明黃,所以除非外麵必穿的龍袍外,其它一應衣衫儘是素色。”

杭天澤又回首看了眼憔悴無息地躺在那窄小的榻上的秦陌,眸色變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