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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顧落在臉上的巴掌,跪在了父母麵前,痛苦流涕。

用他十餘年來最難堪地姿態,祈求著這一切的結束。

他的靈魂仿佛早已經剝離了他的身體,看著自己哭嚎磕頭的醜態,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在學校遇到的種種,看著學校裡的學生遠遠地看著自己,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看著自己的父母痛斥著他的不懂事。

最後,他隻聽清了那輕飄飄的一句。

“等你什麼時候學好了,我們什麼時候接你出去。”

他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哭嚎,他感覺自己額頭火辣辣的疼,有粘稠的液體順著臉淌下,落在了砂土中,鮮紅的色彩觸目驚心。

他流血了。

很疼,很痛苦。

可為什麼……沒有人能感受到呢。

他已經這樣努力地表達出來了,可是為什麼沒有人能感受到呢!

在禁閉的倉庫裡,他在黑暗中蜷縮起自己,一次又一次詢問著。

嘴角有些濕漉漉的,他%e8%88%94了一口,很鹹,卻沒有鐵鏽的味道,不是鮮血。是了,血早就凝固在額頭結了痂,那麼落下來的,隻能是眼淚。

他在倉庫裡呆了兩天,可他感覺不過是一瞬間。

大腦空茫茫的一片。

他看著手裡的糖塊,卻不知道是誰塞給自己的。

鏡片又是什麼時候碎的?落在他眼裡的世界,一半清晰的難以直視,一半模糊的如同虛幻。

教官休息室的大門敞開著,他記得這裡曾經有過一個女教官,麵無表情地唾棄過他。

現在這裡沒有人,隻有角落擺著一瓶除草劑。

除草劑的成分是什麼?

他記不起來了。

但是會致死。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瓶除草劑拎了起來,放在了男洗手間最後一個坑位邊。

如果晚上它還在……

那就喝下去吧。

這想法是怎麼來的,他已經不知道了。

他仿佛遊離在自己身體之外,看著自己抽出紙張,似乎想寫些什麼。

可有什麼好寫的呢?向父母訣彆麼?還是寫一寫自己的不舍?

都沒有……他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這些感覺了。他像流水賬一樣,把自己進來後的經曆,一字一字寫在了那張紙上。

許久不拿筆,中指繭子有些發痛,寫出來的字也有些歪扭生澀。

可他就是這樣一筆一筆記了下來。

第一天,被扔掉了書,被所有人打。

第二天,跑慢了,被教官踢的很疼,晚上睡覺被拖下了床,他們把我裹上棉被來打。

第三天,……

直到晚上,那瓶除草劑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他一口一口喝進了肚子。

好疼。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

疼到他五臟六腑攪在一起,連哭叫都哭叫不出來。

他感到自己鼻涕眼淚都淌在了臉上。

恍惚間,他似乎重新找到什麼東西。

很久之前父母為他慶祝的生日,蠟燭上跳躍著火焰,卻被自己一口吹滅。

家長會老師表揚自己時母%e4%ba%b2那忍不住彎起的嘴角。

還有一個帶著水鑽發卡,紮著包子頭的背影,聲音好聽極了,白皙修長的脖頸讓他想起了童話裡的白天鵝。

再後來……

隻剩下了無儘的恐懼和痛苦。

他不想死。

可他卻再也沒有力氣麵對。

如果……如果還有以後……

如果還有未來……

可惜,已經沒有了。

他的故事隻到了這裡,沒有後來。

小眼鏡番外·end

第101章 番外下一季

“那個……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仿佛逆轉了時間的洪流,再一次落在了她的耳畔。

可隻是一瞬間,她就能辨彆出,眼前的於娟,已經不是那個曾經被自己無數次心心念念的柔軟女孩,或者說,已經不是屬於她的了。

於娟還是那一頭栗色的長發,隻是在發尾燙了卷,看起來成熟又嫵媚,臉上薄薄的一層粉,妝容依舊清淡,隻是從粉嫩的%e5%94%87彩變成了淺色的%e5%94%87膏。

她的外表向來給人一種柔婉精致的感覺,可沈晴知道她也會放肆地大笑大哭,會作弄喜歡的人,會打滾撒嬌耍賴,還會用那雙眼睛認真的注視著自己,就像注視著全世界。

隻是現在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自己。

“啊……彆那麼客套啊!”沈晴抬起頭,像無數次想象中預演的那樣扯出一個笑容來,就像麵對一個久彆重逢的閨蜜一樣,大咧咧地說。“死沒良心的,你也不聯係我!虧我惦記你這麼久!”

於娟稍微放鬆了一點,笑嘻嘻地回答:“這不是怕打擾你事業麼!我聽說你開了一家酒吧,自己當老板是不是爽翻天了?”

“爽個勺子!你是不知道開酒吧有多麻煩……”沈晴故意稍微提高了聲音,把往常用來敘話的渾身解數都用了出來,卻還是覺得自己言辭乾巴巴的,既虛偽又無趣。

她想看看對方的神色,卻看到了於娟喝巧克力奶茶時的眉輕輕動了動。

“你……不喜歡喝這個?”

她跟於娟相識太久,熟悉到足以解讀她那些細微的動作,她不喜歡或是不願意,卻又不得不做某事的時候,眉頭會極輕微的皺起。

於娟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說:“最近甜的吃多了有點膩……”

“你早說嘛!我就不給你點這個了,你自己點就好。”

沈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兩個人都知道為什麼尷尬。·思·兔·網·

因為很久之前,於娟是喜歡喝巧克力奶茶的。

在兩個人還是朋友要好的時候,就經常去學校後門的小賣部買奶茶,於娟喜歡巧克力奶茶加珍珠,沈晴更喜歡喝汽水,但是陪著於娟喝巧克力又嫌甜膩,所以一貫喝伯爵口味加椰果,兩個人還偶爾換著來喝。

再後來,她們在一起了。

兩個女孩子在一起,總會比男生細膩一些,隔三差五沈晴會去給於娟送些零食奶茶,而且還會記著於娟的生理期,奶茶送熱的,零食也都是些鮮奶蛋糕一類的點心,讓學校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羨慕這一對閨蜜的感情。

而兩個女孩子還有一點好處,就是無論怎樣%e4%ba%b2密都不會被看做一類,大街上手挽手拉拉扯扯如膠似漆都不是問題,就連%e4%ba%b2%e4%ba%b2臉頰說聲“%e4%ba%b2愛的”“喜歡你”都會被當做女孩之間的%e4%ba%b2密。

於娟是個有些浪漫情懷的姑娘,她會帶著沈晴到處去玩,什麼摩天輪最高處會許願成真啊、什麼對著山崖大喊我愛你啊、什麼雨中漫步雪中白頭,隻要她想到了,就會帶著沈晴一一去實踐。

而這些看起來蠢得要死的事情,做起來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以至於沈晴一直到現在再想起來當初的回憶,都忍不住能勾起%e5%94%87角,笑得像是熱戀中的姑娘。

隻不過,現在她麵對著曾經無比愛慕的姑娘,曾經永遠無法分離的兩個人,坐在桌子的兩端,竟是這樣陌生尷尬。

於娟重新要了一杯柚子茶,聽著她連比帶劃地說著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神色恍惚間竟像是在佛堂中聆聽偈語,平和卻又認真。

等到她再也沒有話說的時候,於娟一下一下攪著柚子茶,用攪拌棒撥弄著杯底的蜜柚,半晌才開口:“阿晴,我要結婚了。”

“這、這樣啊。”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乾澀極了,再也無法像之前一樣自如地念叨著那些廢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額。“結婚很好啊,老大不小的也該成家了,我媽都在說啊,我這麼大歲數都是剩女了……”

“如果你不想來……可以不來。”

“怎麼能不去啊,”沈晴扯開自己的嘴角。“當不了伴娘……好歹也要看著我的漂亮姑娘穿上婚紗被狼崽子叼走啊。”

“我想跟你道歉,”於娟輕輕的一句話。

“我想過很多次……如果當初我堅持下來,或者如果我們沒有開始過,會不會好一點……但是這些都隻能是想象。”於娟的雙眼誠摯溫柔,她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讓她產生了對方依舊喜歡著自己的錯覺。

“沈晴,我想了很久了,當初錯的是我,既沒有走到最後的勇氣,又滿心是對這份感情的貪婪。”於娟說到這話時,平靜的雙眼竟然泛起了波光。“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的感情。”

下一刻,乾燥柔軟的手覆在了於娟的雙眼上,微熱的溫度讓她感覺很舒服,卻又有些想落下淚來。

“你這樣看著我,是犯規啊。”一片黑暗中,沈晴的笑聲落在她的耳邊,口氣有些失落,又有些釋然。“事到如今,說什麼錯不錯的呢?那時的我們……都太小了。”

“但是啊,”沈晴繼續說。“其實我很感謝你。”

“我從來沒有像這樣一樣喜歡過一個人,最幸運的是,你也喜歡我,哪怕是喜歡過也好。”

沈晴的聲音有些沙啞,於娟伸出手來想撥開眼前的手,卻被對方阻止了。

“不能看,現在……難看死了。”沈晴的語氣有些窘迫,讓她想起了很久之前沈晴被她捉弄後那羞惱卻又忍不住跟著自己一起大笑時的樣子。

“你教會我怎麼說‘我愛你’,教會我怎麼麵對這個世界,哪怕現在已經沒有你了,我依然可以過得很好。”沈晴說著,看到了於娟微微勾起的嘴角,手心濡濕一片。

她竭力使自己的聲音正常,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謝謝你……很高興認識你,娟兒。”

如果有人注意到咖啡館的這個角落,會看到有一個漂亮時尚的短發姑娘,捂著另一個女孩的雙眼,無聲地讓眼淚流了滿臉,卻還帶著一個蠢兮兮的微笑。

“娟兒,你喜歡他麼?”

沈晴止不住淚水的溢出,卻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我喜歡他。”於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