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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本來垂著的頭突然轉向我,目光狠厲,抓住我臂膀連拖帶拽地把我往外扯,“你還待在這裡乾什麼,還閒害的人不夠多嗎!”

我拚了全力也扭不過他的手勁,直到被拽到電梯旁的那一刹那,我才真正開始慌了,我想算了吧,尊嚴算什麼呢,“爸爸,求求你,你就讓我等耀耀醒來好不好,讓我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滾,你有什麼資格!”

“求求你了……”我抱住他的%e8%85%bf不鬆手,淚珠從眼眶裡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世界裡模糊成一片,唯有家人的冰冷目光是那麼清晰,“耀耀不希望我走啊,我不要,我要再看看耀耀,耀耀……”

電梯門開,我被甩了進去,還未收進去的右%e8%85%bf正好被夾在緩緩關上的門之間,疼痛瞬間排山倒海地襲來。我還未來得及掙紮著站起來,就又被一個大而笨重的旅行包給砸了回去,媽媽在電梯門口居高臨下的望著我,“你不是要走嗎,走吧,彆再回來了。”

彆再回來了。

“好。”

那一天,好像快到耀耀的生日了,明明是酷暑,卻比嚴寒更加讓人覺得冰冷。

我抱著旅行包站在醫院門外,仰頭望天,覺得這世界怎麼這麼大啊,這麼大卻連個可以讓我容身的地方都沒有。

我沿著馬路一直走,下意識地就走到了車站,大大的旅行包被固在懷裡,看看周圍的人,都像是壞人。售票處的阿姨晚上上班很是不耐煩,敲著窗口再一次問我:“哎,小姑娘你到底買不買票啊,你不買你彆妨礙彆人啊。”

“對不起。請給我一張最近時間的火車票,隨便哪個城市都好。”

逃離吧,去哪都好,就是這裡已經無法再待下去了。

火車來了,又走了,我被人群擁擠著上了車,臨時買的車票,肯定是無座的。我站在抽煙室的窗口邊上,看夜色濃厚看人情冷暖。

不知道站了多久,當口袋裡的鈴音響起時才發現已經漸漸天明。

“莊照照你在哪,我們都在機場等你呢,快點來,馬上就要停止檢票了。”寧老師溫潤地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擊醒我已經麻木的意識。

我頓了很久,對方不耐煩地在那邊叫了我許多遍後,我才迷迷糊糊想起來一件事,似回應似低喃:耀耀啊,對不起,姐姐沒用,好像不能給你帶你最愛吃的巧克力了。

最濃重地傷害不是打罵,是愧疚,是全世界都在責怪你,你到最後也隻能責怪自己。

我捧起碗,將牛肉麵湯全數喝完,砸吧砸吧嘴,“寧老師,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寧願把自己身上的血放乾還給他們。”

血濃於水,誰稀罕。

☆、第48章 四十八

(四十八)

小鎮上的商店很少,也就一兩家,但是今天都被咱們的寧老師給承包了。

“小夥子,你說你要多少?”

“把所有能吃的都包起來,鎮裡有車可以幫忙運送一下嗎?”

我%e5%94%87角抖了抖,老濕,你這麼土豪真的好嘛,你也是剛失業人群啊喂!

他轉過頭來,摸摸自己的臉,“看著我乾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你大%e8%85%bf有沒有問題?我給你抱一抱。”

回去的路上頗為壯觀,兩輛拖拉機上馱了兩大車吃的用的,還有兩個人。我坐在上麵手舞足蹈,嘴裡還叼著根辣條,頭頂是司機大叔給的遮陽草帽,我腳下還踩著一箱不知名的橙子汁,渾身都透著一種“翻身農民把歌唱”的感覺。

寧老師眉間蹙了蹙,說:“從哪來的辣條?我記得我沒有要這個。”

“是噠,這是我自己買的啊。”難得享受一下有錢任性的感覺,“你要不要來一點?”

他頗為嫌棄地揮開我殷勤獻上的半袋辣條,很是擔憂地問我:“你是隻買了這一袋還是批了一箱?”

我這種窮逼哪能買得起一箱,“一袋。”

“幸好,你一個人吃點垃圾就算了,不要帶壞小朋友。”

我心裡突然一頓,這話好熟悉,語氣也好熟悉。我收回手,怔怔地望著手裡那袋“垃圾。”

他估計是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生氣了,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帶著歉意說:“咳,抱歉,用詞不當,你沒事吧?”

“沒有,就是想起了一個朋友而已。”那個曾經也對我說過類似話語的朋友——莊照照,你用垃圾汙染自己就算了竟然還用垃圾汙染我!

寧老師用一種很奇怪地眼神望了我一眼,複又閒散的靠到零食堆上,漫不經心地問:“哦?什麼朋友?”

什麼朋友呢,我也不知道。其實也算不上朋友吧,說仇人也算不上了,對裴渡,終究是恨不起來也愛不起來了。

遠處是晴空萬裡,我仰著頭想了許久,才輕聲回答他:“一個,永遠不會再聯係的朋友。”就這樣吧,永遠不再聯係,我們說好的。

寧老師也沒有再說話,等拖拉機轟隆轟隆快開到目的地時,他才笑著起了話題:“對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馮博書那小子前段時間還打電話給我說,如果我有機會看見你要代他向你問好。”

他笑得一臉曖昧,話裡的意思很明顯:看不出來啊莊照照,馮博書那小子竟然還惦記著你。

這兩年跟寧老師關係直接從師生滑入朋友的檔次,所以平時說起話來也有點百無禁忌,他不端架子,我也不藏著掖著,反正就算我現在“早戀”他又能奈我何?

我翻他一個白眼,“前兩天村裡的翠花大嬸也向我問起你了,我說你沒事就會想想她,等你來了一定第一時間去見她。”

寧老師:……

我捧腹笑開,老師你怎麼這麼逗。他這兩年來了幾次,這村子裡難得來個顏好脾氣好的文化人,立馬收獲一票女粉絲,其中以年齡大卻依舊單身的翠花大嬸為首,隔三差五地就要向我打聽寧遠的情況,我為難地收下她們送來的玉米棒啊烤地瓜啊,然後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寧老師也是唯一一個來過這裡的,當初他連打了我三天電話,最後我冷靜下來後才覺得這次不告而彆確實是應該給寧老師一個說法,誰知接通電話後他竟一反平時的淡然溫和,吼叫著衝我說:“莊照照,你現在就告訴我在哪,否則我立馬報警。”

口氣裡不容置喙讓我連打太極的機會都沒有,我隻能挫敗著告訴他:“我在y市。”

第二天,他就奇跡般地出現在我麵前,麵上一片黑色,滿身怒氣,“莊照照,做人可以對不起彆人,但至少要對得起自己。”

我低著頭,無言反駁。

他問了我很多,我一句都答不上來,我要怎麼開口告訴他,我害殘了我自己的%e4%ba%b2弟弟,我傷了我全家人的心,我無家可歸了。

我咬著%e5%94%87,%e5%94%87瓣上沁出了血,才說了句:“老師,我不想回家。”

他停止發問,視線停留在我發際線上,我即使是低著頭都能感覺到頭頂上那道濃烈的視線,讓我更加的無地自容。

而後,我就來到了這裡,寧老師帶我來的。

他說:“這裡有個山村,最近報道上提到過,希望有誌青年可以過來支教,沒有薪酬沒有好的環境,隻有一片容身之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夠了,已經夠多了。我抱著大大地旅行包立在焦黃的土地上,幾乎是熱淚盈眶的,真難得還有個地方可以容納我。

後來,寧老師在節假日裡有空就會來看我,他也很坦白地告訴我,我家裡人已經知道我在這裡支教了。

我緩緩笑開,心裡一片寒涼,“是不是就沒有然後了?”沒有人要來找我,對不對。

他沒說話,看我的眼神裡多了層心疼,我隻能把它理解為心疼,如果是同情,我害怕我會潰不成軍。

也所幸,從那之後也就真的沒什麼可以讓我再期待的東西了,絕望了就釋然了,偶爾想起來也隻是無奈一笑。在乎才會亂想,不在乎連想都不會想。

當然,在乎的人還是有那麼幾個的,比如那個傻小子馮博書,比如舒蒔,比如沈劍。

寧老師告訴我,我錯過飛機時馮博書還弄騰了一下,被他媽媽狠狠扇了一耳光才冷靜下來上了飛機,在美國做交換生兩年回來立馬鍍了層金,現在被保送進a大,學費全免,要多輝煌有多輝煌。舒蒔也拚了全力,皇天不負苦心人,硬是擠著平均線的成績進入a大,遺憾地是沒跟馮博書分到同一校區。

至於我,因為臨陣%e8%84%b1逃,美國學校那邊自然是不滿,校長大發雷霆,想處分吧連人都找不到,喊家長吧又沒人搭理他,最後氣得小胡子抖三抖,直接給了我開除的處分。唉,想當年我也算叱吒過一中風雲的人,最後竟落得個這種下場。

還有就是沈劍,臨去美國前,複習備考的那段時間裡沈叔叔曾%e4%ba%b2自找上門來,求爺爺奶奶去保釋沈劍,哪怕後半生讓他當牛做馬都願意,奶奶那時看誰都是惡人,理都沒理沈叔叔。最後還是我陪著爺爺去做了保釋,我坐在探監室內,暮然又想起裴渡說的“莊耀本來就不該存在”的理論,心裡是層層疊疊的哀涼。

沈劍說:“照照,你可以不用來的,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的,至少在這裡過得很安寧,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哦,那你還真挺自私的,你安寧了,沈叔叔呢?”

他沉默下來,我起身時才聽到他微帶哽咽地聲音響起,“謝謝。”

這世間那麼多身不由己,謝什麼呢,各取所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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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機轟隆聲響到三裡開外,我們還沒到,就看到一群娃守在村子門口望眼欲穿。這裡沒有電視電腦,所以也沒有人近視遠視散光,一群熊孩子視力忒好,嗓門也極有穿透力:“寧老師,寧老師,有糖吃!”

敢情我平時給你們吃糖吃少了是吧?沒良心的小東西。

我撇撇嘴,吆喝著他們幫忙來卸東西,“你們去幫忙卸前麵那車的,這車的我和寧老師來卸。”我這車上這麼多零食,讓他們來卸還得了?

村長爺爺也有小朵兒扶著出來了,看到我眼前一亮,徑直走過來,“寧老師啊……”

我腳下一拐,尷尬地放下迎上去的手,得,原來不是來迎接我的。

“我就知道小莊老師有能耐,出去一趟就把你給接回來了,怎麼樣,是不是咱們村的補助有著落了?”

寧遠看我一眼,滿臉疑問。

我趕緊接話,“不是的張爺爺,寧老師是正好要過來,我路上碰見了而已。”

他眸色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