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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走過去,把飯盒放到床頭櫃上,看了我一眼,腳步一轉,又出去了。

再回來時,手上提了兩包塑料袋子,遞給我,說:“不知道你回來了,從下麵買的,先湊合吃吧。”左右又加了一句:“你媽現在身子不好,需要補補。”

我多少有些受寵若驚,這待遇,真的是在前世都沒有享受過。記憶裡,爸爸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他過的好了,就好像全家都會過得很好一樣。

醫院樓下的早飯真的不怎麼樣,小籠□□厚餡少,湯汁味道更是出奇的怪,含進嘴裡感覺帶了層苦味。我皺著眉,一點一點的全數解決掉。

爸爸開了食盒,我看不見,卻清晰可以聞到南瓜粥的香味,爸爸煲的粥,從來都是一絕。

那味道,我嘗的不多,可依舊能記憶猶新。

“小簡,起來吃飯了。”他伏低身,嗓音是暗沉的,甚至有點男子的粗糙,可那語氣卻是溫柔到了他的極致。

他連著喚了好幾聲,媽媽都沒理他,他才察覺不對勁。直接上手去扳她身子,這才看清她捂著臉,指縫間嵌的都是淚水。

“怎麼了?!”

爸爸連問了好幾遍,都不見她回答,便扭頭用疑問的眼神瞪著我。

我錯開視線,有點敢做不敢當,心虛地收了吃剩的早飯,腳底抹油,“我去上個廁所。”

反正,媽媽估計也不太想見到我了。我如是想,便心安理得的在外麵多晃蕩一會。

醫院並不算大,所以我是一口氣直接衝到了樓下,才感覺甩掉了那一丟丟的愧疚感。

我靠在樓牆上籲氣,餘光掃到側麵牆上的窗戶,棕色的玻璃鏡,正好映出我一個腦袋。頂著兩個亂糟糟的羊角辮,皮膚被鄉下田野裡毒辣的陽光曬的黝黑,眼眶還略有點紅,難看到不忍直視。

想想多年後那個看臉混的世界,瞬間就悲傷逆流成河。

從玻璃鏡子裡很清楚就能看見我身後來來往往的人,出現在這裡的人沒有誰不是行色匆匆的,人影穿行,無聲演繹著這個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

病痛,死亡,無能為力。

我歎了口氣,剛準備收回視線,餘光就瞥到抹熟悉的身影,瘦瘦高高,斯文俊秀。

我揉揉眼,果然。對麵門診部大樓裡,他穿著西裝長褲,白襯衫半卷到手臂,鼻梁上架著一支銀框眼鏡,是我熟悉到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的人。

他手裡拿了張病例單,邊走邊低頭看著,眉間微蹙,由遠及近,從容不迫地從我麵前走過去。

他現在還認不出我來,連我媽都五年沒見過我,更何況是他。

我站在原地,一直盯著他出門打車走了,都沒收回視線。%e8%83%b8腔裡像是突然點起了一簇火苗,愈燒愈大,愧疚心虛理智偷偷被燃光。

看來就算我不在,她依舊過的怡然自得,哪還需要我回來。

哭的那麼傷心做什麼,哭給誰看!

我憤怒的最後結果就是,繞著醫院跑了三圈!

門口看門的大爺一臉狐疑的看著我,手搭在電話上,隨時要報警的姿勢。

我擦了把汗,硬生生止住了要跑第四圈的衝動,默默從警衛室門口走過去,隱約聽見大爺問旁邊的警衛,“精神科的電話是多少?”

我:……

立馬加快了腳步,逃之夭夭。

其實,我想我確實要去精神科去看看,再這樣下去,我會瘋。

這一世難道還要再來一遍嗎?再沉默十年,看他們肆意妄為?再忍受十年,任淚水在暗夜裡決堤?

我自認我是做不到了,那樣的噩夢,一次就夠。

我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心裡的衝動越來越大,不顧一切的說出所有會怎麼樣?

賭一把,如何。

☆、第8章 母愛

(八)

當人壓抑到極致時,勇氣反而會劇增,理智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說出所有這個念頭一產生,便主導了我所有思想。

置之死地,能不能後生我不知道,反正,最壞也就一無所有而已。

我閉了閉眼,推門而入,“爸,我有話……”

“照照?照照!”

哎?

所有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全數咽了下去。我瞪大眼睛,看著麵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哎喲,剛來就聽你媽說你回來了,這麼長時間終於看到你了,快來讓我抱抱!哎,想死我了。”

我再次被勒得呼吸不暢,有些困難的從她懷裡仰起頭,無奈地喊了聲:“小姨。”

是了,她是我小姨,我媽的%e4%ba%b2妹妹,在家裡排行老五,明媚爽快性子直,跟我也是最%e4%ba%b2。

隻是她怎麼來了,我爸呢?

“你跑哪去了,我一來你爸就急衝衝出去找你去了,現在外麵多亂啊,小心碰到人販子給你抓了賣掉!”她又突然鬆開我,厲著聲嚇唬我。

我沒站穩,腳下踉蹌,身子朝旁邊傾倒,我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找支撐,恰恰按在床褥上,按在躺在床上的媽媽的%e8%85%bf上。

我一驚,連忙穩住身體,以防壓到她。抬頭去看她時,她正好也在看我,眼神裡是明目張膽的擔憂。可表情卻是僵硬的,%e5%94%87抿的死緊,好像隻要一張嘴,便會克製不住的來關心我。

我心下冷笑,假惺惺,乾脆偏了頭不去看她。

小姨沒注意我們之間的不對勁,自顧自的碎碎念,順便拿了水果刀削起蘋果來。

“啊,對了!”她一把抓住我。

我嚇了一跳,“怎麼了?”

“你怎麼認出我是小姨啊?”

我瞬間腦門上沁出兩滴汗來,她狐疑地望著我,連我媽看我的眼神都帶了疑惑。

“額……奶奶家裡有照片,我經常看。”默默在心裡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小姨看了我媽一眼,見她點點頭,便消了疑惑繼續開開心心的削蘋果。

當初分家時,媽媽隻帶走了生活必需品,剩下雜七雜八的東西一樣也沒拿。前世時,她就經常跟我說,不吃饅頭爭口氣,千萬彆讓彆人瞧不起你。

所以,她咬著那一口氣,走的乾淨又瀟灑。

小姨連著削了三個,一人一個,這時節蘋果又脆又甜,汁水豐富,除了我媽麵無表情之外,我跟小姨都啃得不亦樂乎。

期間一直聽小姨巴拉巴拉,她嗓音細,說到激情時又愛手舞足蹈的,我樂嗬嗬地權當看了出戲。

父%e4%ba%b2氣喘籲籲的回來時,我們仨剛好把果核通通扔進垃圾桶,我回頭見他,滿頭大汗,不知道他繞著醫院跑了幾圈。

我有點躊躇地站起來,看他鎖著眉盯著我的樣子有些嚇人,連認錯都快說不出口了。

半晌,他才擺擺手,說道:“我先去洗個臉。”

沒有責備沒有打罵,什麼都沒有,我本來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掉入一個無底洞,空蕩蕩的。之前想說的話,我竟一點都不記得了。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記性變差了,小姨在這裡陪著說笑了一下午,我也跟著笑了一下午,可到了傍晚,人散寂靜時,我卻想不起來我笑了什麼。

爸爸現在還在工廠裡上班,流水線的模具工作,三天白班三天夜班,今天正是第三個夜班。

到了點,不得不走了,他立在門口處等小姨一起走。小姨過來抱我,說好不容易見到我,想讓我晚上去她家住,我笑了笑,說:“下次吧,我剛回來,想陪陪媽媽。”

我雖對她還有怨,但這話,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我想陪陪她,想她了……

血濃於水,我無力抵抗。

醫院的夜晚總是格外地寂靜,我趴在窗戶上,被外麵的風一吹,心陡然就靜了下來。

暮色已經降了下來,月亮懸在高空中,被一圈繁星簇擁著,美輪美奐。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這月,確實對得起這句諺語了。

隻可惜,我沒福氣享受到人月兩團圓。

約莫到了八點,護士就挨個過來查房,例行公事的檢查一番後,又和和氣氣地笑著恭喜,“很好,身體恢複的不錯,過兩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了。”護士阿姨收了聽診器,看到我,又接著說:“這是你女兒吧,長得真漂亮,真乖,我家女兒要有她一半乖就好咯。”

媽媽沒答話,可是卻也沒有收住笑,那笑意帶著驕傲欣慰,洋溢著一種叫母愛的東西。

我仰著頭,半天才緩下眼裡的酸澀。

這年頭的醫院病房裡還沒配備電視,入了夜,沒了消遣,隻能早早睡覺。得虧我現在人小,窩在病床旁邊的陪護小床上,也不覺得擠。

估計是剛回來還並不能適應,我閉著眼,腦海裡思緒紛飛,怎麼也睡不著。

黑暗裡隻能聽見輕微的電流聲,所以當旁邊床上突地傳來“咯吱”一聲,顯得異常清晰。我依舊閉著眼,憑聽覺就能猜出她的動作。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來,動作極緩,生怕會吵到什麼一樣。我眼前的陰影又重了一層,顯然是她探了頭懸在我上方正看著我。

我沒睜開眼,並放勻了呼吸,裝作睡熟的樣子。

緊接著,就感覺她蹲了下來,呼吸吐在我脖頸間,帶著微微暖意。她慢慢地伸手過來,先輕輕地膽怯地在我臉上點了點,然後又鼓了勇氣,貪心地用手指描繪我的眉眼。

動作輕柔,溫暖細膩,那麻麻癢癢的感覺直抵我心裡。

我抿緊了%e5%94%87,咬著牙忍著那份癢意,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改劃為摸,掌心貼在我臉頰上,

左右摩攃。

我想起來甩開她的手,又舍不得真的甩開,這種熟悉久違的撫摸,就像吃了一大棒的棉花糖,明明自己不愛吃甜食,卻又貪婪地享受著那份獨特綿軟。

寂靜裡,她的每一種情緒,我好像都能感知到。也許是她的悲傷太甚,讓我想裝傻都不行。

她邊歎氣邊低喃:“照照,照照……媽媽好想你啊,照照。”

我僵硬地躺直,兩手交疊在一起,無聲地糾纏。

牆頭上的鐘聲在這會兒竟被放大,秒針一格一格的走過,聲音在我耳邊晃了上千次才慢慢靜下來。

她蹲久了,%e8%85%bf好像有點麻,站起來時在我旁邊又立了一會才動身。

我這時才敢微微睜開眼,眯了一點縫,看見她清瘦的背影正放輕了腳步緩慢的往回踱,夜色太濃,她好像沒看清,一下子撞到病床邊上的床%e8%85%bf上,她條件反射的先叫了一聲,又趕緊捂住嘴,更加小心翼翼地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