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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曾準備什麼,這點心來曆蹊蹺,須謹慎食用。

夙雲汐口裡還含著一口點心,這會兒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淩華峰上的人總共就那麼幾個,靈植園那些奇葩自不可能準備這些點心,也不是莫塵與她自己,那麼……難不成是青晏師叔?

她這麼想著,忽覺小腹處一陣刺痛,宛如刀割。

哎……這點心果然有毒!

她捂著肚子,急得直跺腳,左右四顧,糾結著如何處理手上殘餘的以及口中的點心,而額上冷汗涔涔,麵容也因此而皺成一團。

“你就是腸穿肚爛也得把這些點心吃下去。”耳邊突然傳來青晏道君的聲音。

夙雲汐扭頭望去,見這位師叔正閒坐院中,一臉淡漠,不禁心生悲涼,忍住腹痛胡亂將手中的點心吃了,掩麵奔去。

青晏道君望著她匆忙的背影,莫名的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勾,將仍懸在她門前的小食盒引來,繼而凝視著盒中餘下的兩三個點心,若有所思。

夙雲汐離開院子後便直奔茅房,在其中瀉一個四肢無力,軟弱無骨,就連去靈植園為那些奇葩澆灌靈泉時,雙%e8%85%bf仍微微打顫。

無端遭受這般的罪,說不怨恨那定是假的,她在心裡腹誹了青晏道君幾乎整整一天。

“你說他堂堂一個元嬰道君,放著那麼多事情不做,三番四次算計我這麼個小輩算什麼意思?”入夜之後,她跑到靈植園中向那些奇葩訴苦。

暫時充當解語花的墨心芙蓉滿是同情地看著她道:“誰知道呢?老處男的心思總是難料的。不過我倒覺得,向你這般戰鬥力隻有五的渣渣,真該像莫塵說的那樣去修煉一番了,居然連幾個點心都承受不住,忒丟臉!”

夙雲汐自討了一頓鄙視,老臉紅了紅,隻好摸摸鼻子,默默地溜了。

重新修煉一事,她既然答應了莫塵,便自會考慮,隻是不曾有結論罷了。

修仙,為何而修仙?

莫塵擔憂她,說為了保命,為了讓他安心,勸她修仙。

莘樂派人刺殺她,一舉不得定不會善罷甘休,逼她修仙。

墨心芙蓉嫌棄她太弱,給它們丟臉,要她修仙。

理由種種,仿佛皆不可抗拒,可隱約中,夙雲汐終究還是覺得欠缺了什麼。

她在峰上來回晃蕩了許久,腦中思緒萬千,怎麼也理不出個所以然,隻得垂頭喪氣地會了竹舍,卻見竹舍中一片漆黑,唯煉丹房處有光亮。

青晏道君近來都不曾煉丹,昨日下了一趟山回來,即又開了爐,不知是得了新的丹方還是受人所托。

煉丹房內燈光昏黃,與那丹爐中的火光相當,怪不得夙雲汐說青晏道君是個怪人,放著大好的夜明珠不用,偏要與那些凡人一般點燈,當元嬰修士當得他這般的還真不多見。

夙雲汐望著窗上微微晃動著的人影,浮躁了一整天的心莫名地就平靜了下來,她鬼使神猜地走了過去,仿佛那裡頭有著她尋到了多時的答案。

丹爐中爐火燒得正旺,爐口處青煙飄渺,伴著絲絲藥香,沁人心脾,青晏道君端坐於爐前,雙目微閉,神定氣閒。夙雲汐隨便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抱著雙膝凝視著自己師叔神遊。忽略相識以來的種種不快,單看師叔這張臉,還是善心悅目的,又或是師叔的氣度著實惑人,因而,哪怕是在他做了這麼多叫她鬱結的事之後,她仍然無法厭惡他。

卻不知該說他犀利,還是說她犯賤,唉……

青晏道君自然一早就察覺夙雲汐的到來,甚至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了然。神識無聲地籠罩在她身上,見她神色複雜地望著自己,時而一臉呆滯,時而愁眉苦臉,時而又無奈歎息,那模樣不就像極了過去所見的那些為情所困的女子麼?

念頭一起,便無法抑製,忽又想起了她那些話本裡頭露骨的描寫,頓時覺得她的目光也變得毒辣j□j,他不自在地睜開眼,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夙雲汐不知所以,便緊隨其後。

院子的東側長著幾叢翠竹,不知品種,隻看著覺得比尋常的竹筆直蒼翠,竹下擺著一張琴,青晏道君平日鮮少撫琴,夙雲汐自來了淩華峰之後也就聽過幾回。

卻不知師叔今夜哪來的閒情逸致,煉丹煉到中途突然便就著夜色來撫琴了。

夙雲汐暗忖著,挑了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坐著,一邊聽著琴,一邊繼續盯著青晏道君神遊,隻是這回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青晏道君不止長了一張好臉,還長了一雙好手,十指修長,一挑一抹,一掐一推,每一個動作仿佛都帶著獨特的韻味,如十位美人於弦上起舞,或動或靜,或翩躚輕盈,或靜雅斯文。

琴音如其人,清透靜勻,如青晏道君往日給人的印象一般,不過,許是她此時心情不佳的緣故,她仿佛在那琴音裡頭聽出了些許不穩。

青晏道君被夙雲汐盯得心煩,本欲撫一曲清音靜心,哪知竟然不奏效。他眼神一暗,往琴音裡添了一些威壓,意圖給這個得寸進尺的師侄一點教訓。指尖上的動作加快,琴音陡然轉急,忽聽“嘣”地一聲,琴弦斷了。

青晏道君愕然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元嬰修士的肉身強橫,自不會被琴弦所傷,隻是,自他懂撫琴以來,已近百年,還是頭一回會撫斷琴弦。

意識到自己的不尋常,他的臉色有些深沉,回過神來發現夙雲汐早已氣血翻湧,癱軟在地。他雖在琴音裡添了威壓,卻控製有度,隻教她難受,並未傷其根本,因而此時她看起來是狼狽,神識卻仍清醒著。

他遲疑片刻,走到了她身旁,為她施展了一回複術。

夙雲汐緩過勁頭,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師叔……”她委屈得喚道,眼神裡慢慢的控訴。她不就聽個琴麼?怎麼就得遭這般罪了!

然而,這眼神在青晏道君眼裡卻是另一種含義。本要傾身將她扶起的動作一頓,神色複雜,似猶豫,又似為難,還似夾著些窘迫與羞赧。

當一個女人楚楚可憐地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這意味著什麼?撒嬌?勾引?乞求愛憐?

看來夙師侄對他,果然是情根深種。

青晏道君這般想著,忽而覺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

☆、第19章 師叔躺著也中槍

夙雲汐被青晏道君弄得莫名其妙,方才明明見他彎腰伸手要將她扶起,卻又突然收了回去,當下便有些不滿。這位師叔當真不給人留情麵,好歹師叔侄一場,就算是真的嫌棄她,也用不著表現得如此明顯。

她暗惱著爬起來,拉扯著身上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夙師侄,你……可是有話要與貧道說?”

青晏道君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夙雲汐一愣,訝異他這回居然還沒走,也不解他為何會以為她有話要說。

但是,師叔難得開口,這樣的機會又豈能錯過?她本無話要說,可被他這麼一提,她倒是想了起來,於修道一途的疑惑,放著這麼大一個元嬰道君在此不去請教,自己瞎琢磨個什麼勁呢?

她稍想了片刻,道:“師叔,人為何而修仙?修仙的理由是什麼?”

青晏道君眉梢一跳,似乎對她的不答反問略為不悅,但還是回答了她。本以為他會長篇大論一翻,孰料他的答案竟極為簡單,不過寥寥幾字:“修仙,需要理由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夙雲汐睜大眼:“不需要麼?”

青晏道君反問:“需要麼?”

夙玉汐頓住,忽而啞口無言。修仙,仿佛也不是特彆需要理由。

“可是……既然不需理由,那麼修仙的意義何在?”她想了想,又反駁了一句。

青晏道君瞅著她這楞頭呆腦的模樣,補充道:“意義?夙師侄以為,意義從何而來?”

夙雲汐搖搖頭,她往日做事隻問做事的意義是什麼,卻從不曾追意義的本身來源於何處。比如看話本的意義為消磨時間,釀酒是為了給與自己%e4%ba%b2近的一兩個酒鬼解饞等等,卻不知消磨時間與替酒鬼解饞為何會成為了有意義的事。

“人心。”青晏道君見她許久答不上來,便主動替她解惑,“一件事,有人願意為之,有人卻不願,概因此事在不同人的心中的衡量不一,即是說,意義乃人心所賦予,你若以為有意義,便是有意義,若認為沒有意義,便是沒有意義。換而言之,即為心中有道則心無旁騖,心中無道則猶豫彷徨。你如今會有這般的疑惑,不過因為心中無道罷了。”

“心中無道?”夙雲汐沉%e5%90%9f著,似有所悟。可不是麼?看話本消磨時間這般在她看來極好的事情,在許多修士看來是墮落不可取的,因此事在這些人心中的意義不同……

青晏道君點到即止,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眸光一閃,又複問道:“你……可還有其它的事要與我說?”

夙雲汐一聽,卻當他是不耐煩她,不願再與她囉嗦,於是急忙搖頭。

“當真沒有?”青晏道君不可置信地再問。

“沒!”夙雲汐斬釘截鐵地回道。

耽擱了師叔這麼長時間,回頭萬一師叔想岔了什麼,又覺得她這個師侄不爽,那麼最後遭殃的還是她。她暗暗舒了一口氣,為自己的驚醒而慶幸。

耐人尋味的是,麵對她這回的知趣,青晏道君非但不滿意,臉色還越來越黑。

“哼,口不對心!”他甩了一下長袖,怒然回到煉丹房,並狠狠地摔上了煉丹房的大門。

夙雲汐被身後那“砰”地一聲嚇了一跳,想不通自己為何又觸到了師叔的逆鱗,然而思及師叔向來如此,亦不深究,繼續推敲他方才的話語。尋思片刻後,忽又覺得方才漏了什麼,隻得再次繞到煉丹房門前。

“不知……師叔修的是何道?”她隔著門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裡卻是沒底的,料不準師叔會否再次回答。

煉丹房內安靜了許久,門沒開,隻傳出青晏道君帶著不悅的聲音:“隨心之道!”

“隨心?”夙雲汐捏著下巴點頭。

青晏道君行事向來沒有準則,看心情辦事,想起來倒是與這“隨心”一次貼切%e5%90%bb合。隨心,隨意,順其自然……能有這份心性,難怪他年經輕輕便突破了元嬰之鏡。

隻可惜知道了師叔的道於她並無益處,她倒是想學師叔那般隨心,可是,她能隨得起來麼?不說彆的,就方才那情形,她何曾不想踹開煉丹房的大門,指著師叔大罵一頓?可是,她敢麼?

所以說,道與人之間是相互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