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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她師父最愛的茶壺觀賞,看他翻閱她師父留下的手劄小記,看他坐在她師父常坐的位置,用她師父的笛子吹她師父最喜歡的曲子……不知道是否錯覺,仿佛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刻意地挑動她的回憶,也挑動她的愧疚……

師叔,您這是想告訴我什麼麼?夙雲汐悄悄看向青晏,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然而不管怎麼看,那張俊逸的臉上都隻有淡然的微笑。

熟悉的笛音,在青晏吹來多了幾分淒婉之意,夙雲汐聽著隻覺陷入了一股愁緒之中,漸漸不能自拔。

一曲終了,青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嘲般道:“當年我與師兄致氣,耗了幾十年不見他,不料欲見之時,已天人相隔,隻來得及替他保下了這座洞府。師兄一生坦蕩,浩然正義,生前一直為人敬仰,不想幾十年後,仍記掛著他的不過你我二人。”

夙雲汐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話,隻覺得心中沉了滿滿的一腔惆悵。

青晏又道:“隻可惜如今這洞府也陳舊了,也不知還能留幾年……你若得閒,便將它清理一番吧,師兄留與我們的懷念之地僅此一處,總不能一直荒廢著,叫那些塵埃將它淹沒了。”他說著,拉起了她的手,將手裡的玉笛放入其中。

夙雲汐看著手中的玉笛,又抬頭看他略帶期待的眼神,忽而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點下了頭。

青晏欣慰地一笑,禦劍而去,洞府裡安靜下來,隻一個握著玉笛的人,還未從惆悵中走出來。

師父的洞府,總不能一直荒廢著……

青晏的話一直在夙雲汐的腦中盤旋著,她小心翼翼地將玉笛放好,捋起了袖子,認認真真地清掃起來。

偌大的洞府,若用除塵術清掃不過一瞬間的工夫,但夙雲汐如今不能使法術,隻得用雙手一點點地抹,一點點地擦,待全部清掃完畢,天色已經全然黑了。

夙雲汐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訝異自己先前的行為,她竟然在一位陌生師叔麵前全然失了神,真是太大意了,所幸這位師叔對她並無惡意。

隻不過……

她仰望著漆夜星辰,按壓著早已空空如也,不停叫囂抗議著的腹部,終究忍不住輕歎惋惜。

到底還是錯過了晚膳啊……

莫塵的動作極為迅速,前後相差不過兩天,便給夙雲汐安了一個新的身份——淩華峰的培植弟子。

淩華峰上本無培植弟子,不過是莫塵硬推出來的名頭,據說日常裡隻需照看一下峰上的花花草草,耗不了多少工夫,甚至連靈力也無需動用。工作清閒,酬勞不少,還能在內門裡長住,有機會與內門的高階修士接觸,在一眾外門弟子眼裡,這真真是叫人羨慕嫉妒恨的肥差!隻可惜這肥差早已內定了人選,若不然,怕是有不少人會為了它而爭得頭破血流。

然而,這肥差的內定人選本身卻無多大的感觸,在她看來,照看花草與照看靈獸沒什麼不一樣,隻不過換了個地方罷了。但依莫塵那不屈不撓的性子,若真拂了他的好意,隻怕會鬨上她一陣子,直到她答應了,若真如此,還不如早早應了他,落得個耳根清淨呢。

夙雲汐默然地收拾好行裝,踏出了院門。除了幾個平素跟她比較要好的凡人,沒有一個人與她道彆。

院中各位小師兄姐們都以憤恨的目光看著她,就連住在她隔壁雖無交情卻時常碰麵的小師姐也努起了嘴。

“哼,莫塵師叔的眼光當真怪異,外門裡那麼多年紀輕天賦好的弟子不選,偏選了這個一把年紀修為也沒長進的老女人……”

“話可彆這麼說,這老女人是老,可年輕時許是吃了定顏丹,這會兒模樣兒還是不錯的,沒準莫塵師叔就好這一口呢。”

“定顏丹?嘖,一個練氣二層的外門弟子,真肯下重本啊!”

……

細碎的嘲諷傳入了夙雲汐的耳朵,叫她哭笑不得,她可不就是年紀一大把修為又低的老女人麼?就這群十來歲的青蔥少年豆蔻少女,她當他們的奶奶隻怕還嫌老呢。

真是一群不尊老的小娃娃!

她搖頭輕笑,老人不計小人過,隻駕鶴離去。

鶴自然還是原先杜管事那隻,不過現在已經是夙雲汐的了。

昨日向他請辭,她不過透露了些許對這鶴的喜愛,他便送了她這份大禮。那狗%e8%85%bf子,往日可沒少苛刻她這些低階的練氣弟子,如今也不知吃了什麼藥。

也罷,不收白不收,隻是,他千叮萬囑的要她替他向莫塵美言幾句這事,卻要看她的心情了。

☆、第4章 淩華峰的肥差?

再次來到淩華峰,莫塵已早早地等在那裡。他換了一身新道袍,手執玉扇,看起來風流倜儻,臉上的青紫紅腫早已褪去,一雙桃花眼彎起,笑意滿溢。

“師妹,你可算來了!往後,我們便要同居一峰了,師妹若有什麼難處,儘管與師兄說,不管是什麼,師兄都一定替你辦妥!”

一見夙雲汐,他便迎了上去,細心地牽著她下了鶴背,視線更是一直粘在她,片刻不離。

夙雲汐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隻好扯了一個儲物袋塞到他手裡,道:“給你!我原先院裡埋在樹下的酒可都在這兒了,你隨便找個樹頭重新埋下去吧,夠你饞好一陣子了!”

莫塵掂了掂手中的儲物袋,雙眼笑得更彎了:“知我心者,非師妹莫屬也!”

他引著夙雲汐一路往峰上走,一路上憧憬著他倆未來美好的情形——一起修煉切磋,一起研習功法,一起釀造靈酒,在每一棵樹下都埋滿酒壇子……

夙雲汐越聽越覺得頭疼。

修煉切磋習功法之類便不說了,隻說那釀酒,淩華峰上樹三千,要在每一棵樹下都埋滿酒壇子,那究竟得埋到何時啊?

果然,培植弟子隻是一個虛名,莫塵的專屬釀酒弟子才是真相吧。夙雲汐忽而有一種預感,她那忙活完之後躺在樹蔭下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話本的愜意時光怕是要一去不返了。

“我很憂傷。”麵對著笑嘻嘻地問她為何不回話的莫塵,她如是說,惹得莫塵一臉莫名。

淩華峰上人煙稀少,長住的除了莫塵便隻有他師父,如今又多了一個夙雲汐。

峰主亦即莫塵的師父是一個喜靜之人,平素最不喜被外人打擾,但如今夙雲汐初來乍到,總該來拜訪一番,何況,她這培植弟子的身份還是得了他的應允才討來的。

兩人沿著一條幽靜的青竹小徑前行,不多久便看到了幾幢竹舍,竹舍連著幾間煉丹房,看似簡單尋常,內裡卻不知隱含著多少玄機,這,便是莫塵的師父的住處。

夙雲汐對莫塵的師父印象不深,隻知道他是一位元嬰道君,常年深居簡出的,極為低調,一些新入門的弟子甚至連著位道君的存在都不知道。莫塵與他的師父之間似乎並不%e4%ba%b2近,因而也極少向夙雲汐提及他,以至於她如今連他的道號也記不住,當然,也可能是因修為大降後,她的記憶力也隨之衰退了的緣故。

走到竹舍前,莫塵突然停了下來,擰著眉沉思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囑咐夙雲汐道:“待會見到了我師父,你可要小心些,隻問候幾句便好,多餘的話可不要說了。”

夙雲汐見他前一刻還嬉皮笑臉的,這會兒卻突然變了臉,不禁好奇:“怎麼?難道你師父是一個凶殘可怕、冷酷無情之人?”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那到不是。”莫塵搖搖頭,“我師父雖鮮少與人交際,卻是一個溫和之人,隻是……”

他頓了頓,猶豫著又道:“我師父的命格似乎不大好,具體我也說不清,隻覺得每回我拜見他,都會遇上一些不好的事情……”

後半句,他是用傳音術說的,仿佛是為了讓夙雲汐信服,他還特意低下頭,用一種陰森森的眼神盯著她。

夙雲汐不禁莞爾。這對師徒倒是奇葩。師父不%e4%ba%b2近徒弟,徒弟對師父似乎也存在誤會。

她忽而想起了年幼之時,那會兒她和莫塵都才剛開始修煉不久,莫塵每回看到她不是嘟著嘴用他漂亮的小桃花眼瞪著她,就是趴在她肩膀上吸著鼻子抱怨,說羨慕她有一個對她關懷備至,會手把手教著她修煉的師父,說他有一個不負責任的師父,隻會放養他,扔了幾本功法便跑得沒影兒了,偶爾出現指導他,也是來去匆匆,還說他想要叛出師門,另覓良師……

不過,話雖然那般說,可直到現在,莫塵也還沒成功叛出師門,也不知何時開始,他便不再向她提他的師父了,倒是時常提他在某月某日又領悟了這般那般的修煉心得之類。莫塵築基之時,他師父好像送了他一件高階法器,莫塵高興了許久,還帶著她到山下集市的百味軒裡大吃大喝了一頓。

見夙雲汐聽過他的囑咐後非但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莫塵很是著急,張張嘴似乎還想叮囑些什麼,不料卻被竹舍內的動靜打斷。

一陣罡風無端襲來,仿佛有些個看不見的禁製無聲地解開了,一道清朗的聲音自竹舍內傳來:

“在外麵的可是莫塵?既然來了,便進來吧!”

聽到聲音的莫塵驀然一愣,額上冷汗涔涔。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一向咋呼咋呼的莫塵驚恐如斯呢?莫名地,夙雲汐對莫塵這個師父好奇起來。

“你若是害怕,那我便自己進去吧。”夙雲汐道。她倒是落落大方,畢竟,在她眼裡,以自己如今的處境,是可以無所畏懼的,本來無一物,又何恐失去?

可莫塵不這麼想,他急忙拉住了她道:“不不不……身為師兄,怎能眼睜睜看著師妹獨闖龍潭虎%e7%a9%b4,陷入危機呢?師兄陪著你,不管去哪,師兄都陪著你!”

說罷,他使勁地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牽著她一鼓作氣地走進了竹舍,然而,沒走兩步就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差點連帶著她也摔一跟頭。

“龍潭虎%e7%a9%b4”,果然名不虛傳。

但,將堂堂一元嬰道君的住處形容作龍潭虎%e7%a9%b4,小小地摔一跟頭隻是尋常吧。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莫塵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

繞過竹舍,步入煉丹房,終於見著了莫塵那位神秘的師父。他正端坐在丹爐之前,背對著他們,身上是一襲靛青色的道袍,長發披散,僅以一小截緞帶係著,整個人看起來乾淨素雅,叫人難生厭惡之意。

夙雲汐這會兒總算想起,為何青晏這名號會聽著耳熟了,雖然後來幾乎不曾聽到,可當她還是個孩童的時候,她的耳朵可沒少被此名荼毒。

萬萬沒想到,兩日前在她師父的洞府裡有過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