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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微漾 姑蘇喬 4346 字 2個月前

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勸阻的話。如果還有人把他這幾年來是怎麼過的一絲不落地看在眼裡,也一定會和她一樣,隻能沉默。

魔界的一隅,涇風的藏身之地,一切是那麼荒涼,哀沉,風沙卷舞。

“你拖住涇風,越久越好。我去把她救出來,我們在天魔邊界彙合。”旭羽說。

然後他便飛速而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魔窟,好像去遲一秒都會要他的命。

他當然會很順利地進去。因為涇風就是要等救人的進去之後,再收緊漁網。但涇風卻高估了自己收網的速度,因為他料不到絆腳的是誰。

秋尋戴上兜帽,渾身隱於寬大的黑色鬥篷中。她走到魔窟的正門,魔兵毫不客氣地攔住這個從頭到腳都散發神光的人。

“誰!”

她變了男聲道:“九天宮闕,涇風等著的人。”

守門的忽然變得畏縮,結巴道:“旭,旭羽殿下?”

她冷冷地不說話,那個魔兵逃命似的奔去通報。然後,她就被放了進去。

越深入這個暗而恐怖的地方,殺氣就越濃。

終於走到了最深處,場地中央燃著一堆幽黃的鬼火。鬼火讓四周的一切更冷。

前方不遠處有一堆未乾的血跡,是神的血。她祈禱著那千萬不要是柒柒的血。

涇風坐在高位上,保持著一段距離,極其警惕地審視著她。她身後,已聚集了數不清的,劍拔弩張的魔頭。

“旭羽殿下大駕,敝處不勝榮光。”

她扭頭打量了一下魔窟,嘲諷道:“大殿下百折不撓的精神,實也令人感動。”

涇風道:“你一個人來的?沒有約了我二弟,還有九天真王一起?”

她淡淡道:“客至主處,若把主人小膽嚇破,豈非太過無禮。”

涇風大笑:“這麼說你想一個人把那女人救出來?”

她道:“是。但首先,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從塔裡逃出來的。”

涇風的身影微不可覺地動了動,空氣中多了一絲獵犬般的警覺。

她在等他說話。他站起來,也是黑色鬥篷裹身,看不見臉。

“我怎麼逃出來的,比你救雲微漾重要?”涇風輕輕道。

秋尋微微顫唞起來。然而還沒等她思考對策,涇風已在瞬間到了她麵前。

魔鞭出手,直擊她的麵門。

她後退,用手接他的魔鞭,緊緊拽住。鮮血順著鞭子流下。

涇風冷笑道:“你根本不是旭羽。雖然你的語氣學得和他很像,可你不是他。我和他交手這麼多年,怎會認不出自己的敵人?”

他盯著她:“你是誰,他在哪兒?”

秋尋道:“來你這裡無疑是送死,他當然在天宮。”

涇風毫不掩飾狐疑。她又道:“至於我是誰,你為什麼不自己掀開兜帽看看?”

他發起一陣掌風,她的兜帽被“呼”地吹下去。

絕美的臉龐,帶著幾分蒼白。幾絡碎發垂在鬢邊,隨風微微揚起。她的眼裡是彆樣的沉靜,哀婉,甚至略帶幽怨地看著他。

涇風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地升溫。

她立在跟前,這個暗而寒冷的魔窟似乎一下就變成了春風吹過的綠地。

“秋尋神君。”涇風抑製著心跳和呼吸,“沒想到是你。”

他立刻收回神鞭,關切道:“你的手,疼不疼?讓我看看。”

原來殺人如草芥的大魔頭也能有這麼溫柔的聲音。可秋尋麵無表情,把流血的手在鬥篷上隨便擦了擦。

涇風又用近乎討好的聲音道:“旭羽也真是,這麼危險的地方,怎能讓你一個弱女子來?”

秋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個地方危不危險,還得由殿下說了算。”

涇風聞言笑了,笑得溫和而%e4%ba%b2切。他對任何人都沒這樣笑過。

“隻要有我的地方,對你來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我永遠都會保護……”他甚至說出了甜言蜜語,還伸手想摸摸她蒼白的臉頰。她也沒躲。

隻可惜他還沒說完,手也沒來得及碰到,魔窟的一隅便傳來了異樣的響動。

好像是鎖鏈被解開的聲音。

涇風皺眉看往聲音的方向,頓了頓,立刻明白過來。一定是秋尋在拖延時間,好讓彆人救雲微漾。

“你這……”賤人雖然沒有出口,但他狂怒地揚起手,重重摑在那張美麗絕倫的臉上。

紅色的指痕瞬間清晰。

麵對他的怒火,秋尋動也不動,隻靜靜道:“她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不能不管她。”

涇風抓住她的頭發,用力一扯,把她的臉扯到眼前,冷冷道:“你以為自己可以拖住我?你用什麼拖住我。”

那堆鬼火幽幽地閃了一閃。

離得很近很近,秋尋忽然出手,鬥篷裡閃出的弑魔刀毒蛇吐信般朝涇風的%e8%83%b8口飛速襲去,快得幾乎無影,刀尖已劃破他的衣裳。

這是她全力的一刺,快得連刀影都看不到。世上能擋住的人屈指可數。

然而千鈞一發之際,秋尋手裡的匕首卻再也無法往前半分。

她的手腕已被緊緊握住,力道大得能將她的骨頭捏碎。

涇風握著秋尋的手一轉,刀刃便反過來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的眼瞳漆黑,裡麵是翻滾的冷怒。

“你知道我喜歡你。可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一直知道你厭惡我這種魔頭,不想厭惡到了要%e4%ba%b2自手刃我的地步!”

“你永遠端著天神那高高在上的樣子,永遠看不起我。能入你眼的男人,隻有天庭的殿下吧?是胤夕,還是旭羽,還是都行?你信不信有一天我把他們兩個都殺了?”

秋尋閉上眼睛,臉龐滑下一滴轉瞬即逝的淚。涇風一把甩開她,馬上就要離開。

“等等!”身後忽然傳來她淒厲的呼喊。

涇風轉身一看,便再也動彈不得。

因為她已扯開了鬥篷,還在他麵前,慢慢解開了自己那條綠色的腰帶。

刹那間,涇風體內那因她而升溫的血液,翻騰著就要達到沸點。

秋尋一步步朝他走去,她身後是被扔下的綠色絲裙。涇風盯著她,喉結不斷滾動,額角的青筋似將爆裂。

“要怎樣你才肯留下?要我求你?”她楚楚可憐地扯住他的鬥篷,身子軟軟地貼過去,眼裡是那種他渴望的哀求。

這一切正是他最最無法拒絕的場景。

他並沒猶豫多久。

他彎下腰,將她粗魯地抱起,往內室走去。

“其實,就算我去遲了也沒關係。憑他是誰,敢進這裡就已經死定了!我陪完你再去收拾他們!”

不一會兒,內室就傳來男子的喘.息和女子承受不住的呻.%e5%90%9f。

場景變換……

西宸宮。黑夜。園裡木葉蕭蕭。

殿內,桌麵上還殘留著幾片被風卷進來的枯葉。

秋尋看著本該意氣風發,實則在每一個夜深人靜時頹廢無比的人,輕輕歎了口氣:“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那人麻木地搖搖頭。°思°兔°網°

秋尋又道:“其實,她沒有像夜穹神尊湮滅的那天一樣,吵著鬨著要跟他去,我們就該高興了。其他事情,還是要給她足夠的時間。”

那人還是不說話。

秋尋道:“實在不行,用你的權力終生護著她順著她也就是了。反正,整個天界都將是你的,太子殿下。”

他聽了最後一句話,終於抬起頭:“你怪我麼,怪我把胤夕逼成那樣?”

秋尋的眼睛濕了,強笑道:“怎麼會!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你已經為我,為他做到了最好。”

他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他?聽說他開口了,可你沒答應……他以為你嫌棄他如今的處境。”

秋尋的眼淚如雨水般墜落。

他柔聲道:“你不要擔心。我當上天帝後,會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他放出來。”

秋尋還是臉色蒼白不說話。

他站起來注視著她,小心翼翼地說:“你最近是怎麼了?是不是那天在魔窟裡,發生了什麼事?”

她忽然渾身顫唞如秋風中的落葉。

他看她這樣,沒再問下去。

她轉身離開,聽見他在身後淡淡道:“愛就是包容。不管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他都不會在乎的。因為他的的確確愛著你,甚至早過我愛她。隻是你看不出,而他又不願走近而已。現在,你們之間已無牽絆。你應該答應他的,至少試著答應。”

秋尋走出西宸宮。

夜色寒涼,周圍的一片都沒有點燈。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衡垣宮。

裡麵還是那麼淒清,冷寂,悲涼。層層簾幕中,隻有床頭一盞昏黃的孤燈燃著。

床上未眠的人比如豆的燈光更加消瘦。

她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即使曆經打擊,毫無神采,他的容顏卻是俊美如昔,令人心醉。

他沒動,當她不存在一樣閉上眼睛。

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輕輕道:“我從來也不曾嫌棄你。”

實際上為了等一個做他妻子的機會,她幾乎耗儘這一生。

可當機會終於來臨,她卻已殘花敗柳。如果不能把自己完璧無損地交給他,她情願一生隻活在他的記憶裡。

因為那裡的自己,永遠如水般澄澈,雲般高潔。

很久之後,他終於開口:“當父皇頒下那道立太子的旨意,當他把我永遠囚禁於衡垣宮,我知道自己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已潰敗成灰。現在的衡垣宮是那麼清冷,寥落,窗紙薄得連寒風都擋不住。可若不是旭羽為我求情,我連這裡都回不來。原本對我極儘攀附的人,每一刻都恨不得我早點死掉,以免拖累他們。其實,我若有點骨氣,早該畏罪自儘了。一個男人若沒了自由,連自己的寢殿都走不出去,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秋尋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他臉上,她哽咽道:“你彆這樣想,活著才有希望。”

他迷茫地搖頭:“沒有了。人的一生中,比自由更重要的是理想。可現在我的理想已被擊得粉碎,無論如何也拚湊不了。其實從始至終都不是天絕人路,而是我自掘墳墓。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晚得要用生命做代價……如果不是因為你。秋尋,知道嗎,我活著全是因為你。因為這麼多年來,我終於有了補償你的機會,我終於能敞開心扉來愛你。如果有愛,活著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可你不知何時已變得不想做我的妻子。也許是我令你失望得太久,也許你想找的是一棵能夠遮風擋雨的大樹……”

秋尋忽流著淚大聲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我拒絕你,隻因為戰爭結束前我已……胤夕!”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全是心頭精血。神的精血本就不多,若被耗儘,隻有湮滅。她驚恐至極地捧住他的臉:“你,你怎麼了?”

他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眉眼的輪廓,微笑道:“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如今理由既失,我何須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