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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想來總是會讓我忍不住地微笑。

我是喬謹言,世人提到我,總會說,顧喬兩家的那位繼承人太過清冷、淡漠、孤傲。其實他們都說錯了,一來我不是顧喬兩家的繼承人,喬家的一切都是顧家給的,二來,我不淡漠,我隻是孤僻,不喜歡與人接觸。

我喜歡站在喬家寬寬的窗戶前,看著底下綠樹蔥蘢的院子,院子外是四方的天空,我站在窗戶裡,感覺一生被禁錮在四方的牆壁中。爬過窗戶,越過院子,外麵是瘋長的荒蕪的野草,整個城市被野草覆蓋、束縛,我討厭那種柔韌的驅之不去的東西。

後來,野草叢中來了一隻小白兔,有著尖尖的耳朵,不喜歡彆人碰她的耳朵。那隻小兔子是我帶回來的。我帶著她回到喬家時,她跟在我身後,拉著我的衣服,糯糯地說道:“大哥,我怕。”

那樣純潔可愛的兔子,那樣天真的話語。十六歲的阿鎖有著純黑的雙眸,一緊張就會滋生出霧氣,好像隨時隨地會哭出來一樣。她從來沒有走出過小鎮,每天接觸的便是書本和家務活,跟異性說話都會臉紅。那時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柔軟的,她不知道,我從來不喜歡跟彆人肢體接觸。

我帶著她走進了喬家,然後小兔子開始在喬家努力地吃著胡蘿卜成長,最後,因為不適應,營養不良了。

我每天站在窗前看著下麵熱鬨的院子,喬建在瘋玩,喬思每一次回來都會攪得喬家天翻地覆,喬臻常年不著家,阿鎖就安靜地站在院子的角落裡看著他們上演著這鮮活的人生,淺淺地笑。她笑起來時總是含蓄而羞澀,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我在觀察她,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沒有遇見像喬鎖這樣的女孩子,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內心良善,麵對冷眼和刁難從來都是隱忍和退讓,然後還笑臉相迎,這不是虛偽,而是一種近乎愚蠢的良善。

我看著她在喬家東磕西碰,過的小心而謹慎,慢慢的,她變得有些沉默和內向。

我也沉默了,我在思考,這隻小兔子遲早有一天會被外麵的野草束縛住手腳,慢慢地勒死,救還是不救?

許是我的日子太過孤獨寂寞,我伸手將那隻兔子拎到了我的王國裡,讓她進入我的世界。

她很好奇,她很不安,她張著大眼局促不安地捏著自己的衣角站在我的房間看著我,清秀白皙的麵容,烏黑發亮的水眸,衝著我羞澀地笑。

我有了一瞬間的炫目,對著她點頭,轉過身去,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我喜歡她這樣可愛的模樣,想抱在懷裡肆意地揉捏,養在身邊。

我忘記了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阿鎖,我愛她的時候,她還在喊著我“大哥”,會拿著作業跑到我的房間問我怎麼做?初%e5%90%bb還是?記得不太清楚了,人有的時候太刻骨銘心的東西反而在某一瞬間會忘記,記得太深所以忘得更容易。

我隻記得她離開的時候,是九月份,背著大大的背包,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站在機場的二樓看著她。她沒有回頭,沒有四處張望,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我知道她肯定是偷偷哭了。她等了很久,沒有人來送她,她在登機前轉身看了看大廳的入口,雙眼紅腫,像個孩子一樣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哭著上了飛機。

我轉過身去,第一次感覺到離彆的痛楚。她走了,不會再在半夜去敲我的門,喊我大哥,也不會讓我幫她寫作業,她不會豎著耳朵聽我說話,笑起來時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我回家,過了一段麻木的日子,再後來,john告訴我,阿鎖在奧克蘭酗酒抽煙還吸大麻。

我在冬天裡飛了奧克蘭,她不知道我來,數月不見,她清減了很多,長發很長,穿著黑色的小皮衣,牛仔褲,帶著帽子,冷漠地穿梭在一群五顏六色的鬼佬中。我跟著她進了一家小酒館,坐在角落裡看著她熟練地點著酒,抱著酒瓶坐在一邊喝酒,她喝了很多,見午夜後酒館裡的人多了起來便跑到外麵去吐,然後跌跌撞撞地找路回去。

我跟了她一路,見她進了宿舍樓,便坐在樓下看著她宿舍微弱的光芒,我知道她的習慣,她喜歡坐在陽台上看著夜空,而我喜歡坐在有她的地方看著她。

我讓john灑了一筆錢,將她常去的小酒館裡疏通了一遍,也曾試圖安排一兩個人去認識她,照顧她,可是她全都拒絕。她從來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人來往,她喝酒、曠課、坐在街頭的長椅上發呆,常常一坐便是一天,她喝醉後便蹲在路邊壓抑地哭,哭完再回去。

我從來都沒有出現,抱著她說:“阿鎖,彆哭。”

我始終記得我們之間失去的那個孩子,她蹲在手術室裡臉色蒼白,悲傷欲絕,她看著我,我打了她一巴掌。

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所以注定要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我試圖遺忘她,在她遠在奧克蘭的日子裡,我試圖遺忘我們之間的一切,因為喬家還鼎盛,因為母%e4%ba%b2的叮囑,因為姨母的死。

然而那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無法控製,就如同我無法控製地靠近她,愛上她,分彆後我也無法控製地思念她。

每當我認為我似乎忘記了她,我便開始徹夜地噩夢,夢見那個孩子,還有醉倒在街頭的阿鎖,每一次的遺忘都換來更加刻骨的感情。我夢見她死在奧克蘭的街頭,睜著大眼看著我,無聲地流淚,我從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冰冷。

我飛去奧克蘭,她依舊醉酒,眉眼間都是淡漠的氣息,許是導師下了最後的通牒,她已經掛了很多次,她開始努力地讀書,會背著厚厚的專業書,習慣性地進小酒館喝酒,然後離開。

我站在路燈下,總是幻想她能抬眼看我一眼,喊我一聲大哥,可是她從來隻是帶著帽子看著自己腳下的路,她將自己與整個世界割裂了開來。我開始明白,推開她是那樣容易的事情,可是放手卻是那樣的艱難,我的小兔子離開我那麼久,想想就心疼。

我開始對喬家布局,對付喬東南,再等等,再等等,等我解決了喬家的事情,完成母%e4%ba%b2的囑托,掌控了顧家,比母%e4%ba%b2更強大時,我便可以接她回來。

可是她沒有等我,她提前回來了,退學回來,站在喬家看著我,用一種譏誚的、陌生的、淡漠的眼神看著我,她不知道我那時候內心是何等的悲哀。

她說:“大哥,謝謝你當年的那一巴掌,是它打醒了我。”

那一巴掌,在我漫長的人生裡成為我掌心的一根刺,刺得血肉模糊,她不知道,她隻是傷了,痛了,才會咬我,才會離開我。

她不懂,我可以承受一切,除了她離開我。

她變化很大,開始跟我保持距離,她認識了很多的男人,她為了喬臻的事情風裡來雨裡去,她都不曾這般為我,我有些嫉妒,有些傷心。

她跟著淩生去出差,她跟著夏侯去旅行,從香格裡拉走到澳門,她回來說她要結婚,跟彆的男人。

我瘋狂地嫉妒,後來我想我是真的有些瘋了。我將她困在我的身邊,相愛,相互傷害。

淩婉說,喬謹言,我不曾見過你這樣失去理智過,你居然這般愛她,當年為什麼要跟我結婚?

柏林說,大哥,你看到姨母的例子了嗎?姨母就是因為用情太深,一生悲劇。

姨母說,謹言,長大後不要愛人,愛情會毀掉你。

母%e4%ba%b2說,謹言,喬東南一脈一個都不要放過,包括他的女兒。

阿鎖說,大哥,我走了,這也許便是我們之間最終的結局了。

隻有我自己知道,愛之深,不得而狂。他們以為這隻是我漫長人生中的一段感情,一段情緣斷了,必然會生出另一段。他們不知道,在無數個夜晚,是阿鎖溫暖了我孤獨的心,而我的人生也並不漫長,它即將走到儘頭。所以我的感情線從來隻有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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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無法分開我們,除了生死和阿鎖。這大約便是我悲哀而悲愴的愛情,我擁有世人豔羨的權勢地位,卻無法擁有一段平凡而普通的愛情。

我曾問過爺爺,姨母是怎麼死的,爺爺說,因為愛情。

姨母死後,我走上了和她相同的道路。

這是顧家人的遺傳。

第192章 你是我的滾滾紅塵(夏侯篇) 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在我狂妄不羈瀟灑自由的生涯中,女人向來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所謂男人應該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所以我的過去荒唐得能令老爺子在半夜從夢中氣醒,然後去找棍子敲我的小%e8%85%bf骨。

遇見那個女人,是在喬謹言的婚禮上。

顧家繼承人的婚禮,據說新娘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刺繡研究者,還是什麼協會的主席,新郎恰巧是喬臻的大哥,衝著我們兩從小為非作歹的交情,總是要去撐撐場麵,熱鬨一番的。我便吊兒郎當地去了,開了我最心愛最騷包的悍馬。

那個女人突然衝了出來,將老子的小心肝都險些嚇了出來,事實上,我除了踩刹車就忘記了乾其他事情。

那女人倒在我的車前,靠,老子是嚇得小%e8%85%bf都發抖了,要是出了人命,老爺子還不找機會戳了我的脊梁骨?

我給喬臻打電話,那時候也是嚇糊塗了,覺得拉一個下水,有喬家的人在,老爺子也許下手時,有人能拉著些。

車禍就發生在酒店的門口,喬臻跑出來不知怎麼的突然之間義薄雲天地說,他扛了。認識他這些年,第一次覺得他頭頂上冒著金光,背後長出了一對翅膀。

我看到了那個女人,臉還沒有我的巴掌大,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無血。

喬臻送她去醫院,我便驚魂不定地等消息,等來的消息是那女人沒事,走了,不知怎麼的又是驚喜又是落寞。

那時候,我這一顆浪子的心,哪裡曉得還有一見鐘情這種笑死人的戲碼。直到第二次遇見她。

在加油站,她穿著灰不拉幾的衣服,給我的車子加油,戴著帽子,一聲不吭,我老覺得似曾相識,扯掉了她的帽子,一拍大%e8%85%bf,叫道:“總算是找到你了,你上次車禍沒事吧?”

我看了看她%e8%83%b8口的牌子,林幽。

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然後轉身時,小聲地說了一句:“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