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著頭過去戳了戳,粉紅色裡麵探出半張睡眼惺忪的臉。
“我把你踹下來了?”他記得自己沒有踢被子的愛好啊。
搖頭。
“……那是你自己滾下來了?”
點頭。
“你是想起來,還是再睡會兒?”
“……睡。”
於是張非伸手連人帶毛巾被一起抱到了床上,看著鐘錯在床上繼續縮著睡。
怪了,前兩天這小鬼沒這麼能睡?還是說小孩子作息不規律?
雖然知道那邊躺著的是地府的最終兵器,可是外形擺在那兒,張非怎麼也沒法把自己的認知拗過來。
等張非下去買早餐,粉紅色的毛巾被才再次掀開,鐘錯探出頭來往左右看了看,輕輕鬆了口氣。
很好,沒露餡。
這種日子,以後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昨天是運氣好,隻遇上了一批陰魂,要是多幾個遊鬼,自己怕是很難完好的回來了。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頭疼。
自暴自棄地重新把自己埋回粉紅色裡,鐘錯閉上眼,重新進入夢鄉。
張非住的地方就在如花小居上,原本是花姨買下來打算給自己兒子住的。可惜那小子大學畢業之後投奔了美利堅,倒讓張非撿了個便宜。對這個住處張非很滿意,離學校近距離市中心也不遠,要方便有方便要安靜有安靜,最重要的是,一日三餐可以去下解決。
“小非,你那孩子呢?”早上起來花姨正忙著炸油條,見張非下來尋覓吃食,便順嘴問了他一句。
“上,還在睡。”
張非摸了根油條,坐在那兒津津有味地啃。他家裡多了個孩子這事自然不可能瞞了花姨,不過他隻說鐘錯是朋友寄放在這裡的孩子,花姨為人大大咧咧又和善,看著鐘錯也喜歡,倒也沒刨根問底。
“他不是起來了麼?”花姨撈出兩根油條,眉頭一皺,“我早上迷糊的時候好像看見他在窗戶外麵。”
“幾點?”
“五點來鐘,天剛亮了一點。”
“有這回事麼?我看他睡得挺熟的。”
“也許是我看錯了。”花姨隻當自己睡迷糊了,“喏,拿去給小孩吃。”
除了油條,還有餡餅跟炸糕,堆了滿滿一托盤。張非高高興興地把盤子拿上去,鐘錯正好起來,他招呼他過來吃早餐,順嘴問了句早上的事。
吃東西的動作停了停,鐘錯表情如常地說:“阿姨看錯了?我一直在睡。”
“應該是她睡迷糊了。”話是這麼說,可張非看著鐘錯,心裡卻莫名多了個疙瘩。
他問問題的那一刻,鐘錯的表情好像有一點不對。
……不可能,大早上的,他出去乾什麼。
吃過早飯,張非繼續過他頹廢的假期一天,鐘錯則是一如既往地在看書。身體隨著敲擊鍵盤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張非得意洋洋地推倒了眼前的BOSS。聽著耳機裡一片歡騰,他順勢往椅背上一倒,%e5%b1%81%e8%82%a1卻被什麼東西硌了下。
摸了把,拿出來的東西很眼熟,居然是那塊之前沒找著的鬼晶。
鬼晶拿在手上還是那麼涼,張非把它拿在手上晃了晃,看著鬼晶裡麵凝結的液體蕩來蕩去,差一點就要喊鐘錯過來把這個吃了。
……不過他會不會介意吃%e5%b1%81%e8%82%a1壓過的東西?
汗顏了一下,張非偷偷摸摸地抽了張餐巾紙過來擦。
隻是也不知道那麼細的喉嚨是怎麼把這種大塊的東西吞下去的,手上掂著鬼晶,張非不由有些好奇這玩意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不然試試?
反正一時也咽不下去,如果不對還能吐出來。
好奇心殺死貓,張非心一橫,手一丟,鬼晶穩穩落進他的嘴。
好冷!
這是張非的第一感覺。
用冰塊形容鬼晶那真是太委屈它了,這小東西拿在手上還好,進了嘴之後冷得讓張非整張嘴都麻了,更詭異的是,這東西居然是入口即化,張非還沒來得及反應,鬼晶化成的液體已經順著喉嚨落入肚子,一線冰涼自嘴巴一直蔓延到胃,大夏天也凍得他微微哆嗦。
趕緊衝出去倒了杯熱水灌下去,張非按住嘴,臉上表情極為猙獰。噝噝哈哈好一會兒,他總算覺得自己的胃不再凍得像個冰坨,這才捂著肚子走了回去。
這東西吃了之後該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這時候才想起後怕來,張非按著肚子咧咧嘴,過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異樣,他也就自欺欺人的以為,大概不會有什麼副作用了。
吃午飯的時候,張非拐彎抹角地問了下鬼晶的具體作用——重點在於如果落到凡人手上會不會引發什麼悲劇後果。
“應該不會,”鐘錯搖了搖頭,“鬼晶其實就是陰氣,就算不管它,放在那兒也會逐漸升華。一般人就算拿著,也拿不了多久。要是女人和小孩,待在鬼晶附近可能會對身體有些影響,因為他們陽氣弱,不過頂多就是生點小病。”
“那……”張非剛想問萬一有人把鬼晶吞下去怎麼辦,鐘錯已經自發接了下去:“除非是把整塊鬼晶吞了下去,那陰氣的強度一般人承受不了,至少也會上吐下瀉,嚴重點的話生大病也有可能——不過會有正常人把那種東西吃下去麼?不可能。”
“……”這小子應該沒看見他乾了什麼?
不管怎麼說,鬼晶已經吃了,吐也吐不出來。在心裡自抽了嘴賤的自己一百遍,張非鬱悶地找出止瀉藥,預備著萬一時候用上。
不過他等了一天,傳說中的上吐下瀉也沒找上門來。眼見著時間已快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候,張非摸摸肚子,心裡冒出了一片問號。
難道他的腸胃功能這麼好,發達到連陰氣都能消化的地步?
想想自己從小到大確實沒有過拉肚子的經曆小說,張非心裡一寬,拍拍肚子權當給鐵胃一個鼓勵。
臨睡覺的時候,鐘錯看了眼窗戶,動作忽然一僵。
“怎麼了?”張非躺在床上見鐘錯半天沒動彈,順口問道。
“……星星很漂亮。”
“你還能看見星星?厲害,我有幾年沒見過了……”
為什麼……又來了?
看著窗外,鐘錯不由咬牙。
這種大規模的鬼魂聚集照理來說不該這麼快,昨天被他打散過一次,下一次再聚起來,至少也得七天時間……
可是此時,窗外已經鬼影憧憧。
手下意識按上%e8%83%b8口,鐘錯握了握拳,在心裡給自己鼓著勁。
沒什麼可怕的,他是鬼王,天生便該是這些禍害的克星。
就算隻有自己,也夠了。
眠咒的效果依然強悍,張非毫無抗拒地沉入夢鄉。鐘錯歎了口氣,再度踏入他的戰場。
隻是這一次,理應沒有變化的命運,悄悄走上了一條岔路。
“……快起來。”
黑沉的夢境中,有一個聲音,繚繞在張非耳邊。
張非皺了皺眉,試圖將那個聲音忽略,繼續他完美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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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
“快起來!”
“快起來!!”
聲聲句句宛如催命魔咒,眠咒咒力與催魂魔音以他為戰場鬥了個旗鼓相當,他的眼皮不住抖動著,眉頭已經鎖得死緊。
有那麼一霎那,他的腦海忽然空了——繚繞不去的魔音突然消失,張非心裡一鬆,情不自禁地再度被眠咒送入夢鄉。然而馬上,一聲充斥他整個大腦的怒吼讓所有魔力統統被轟殺成渣。
“你快點給我起來!”
雙眼猛地睜開,張非砰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冷汗已經浸透了充作睡衣的背心,他坐在床上,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是虛的,飄飄蕩蕩好一陣才找回“人”的感覺。
那個聲音實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頰邊不知為何有些火燒火燎,張非摸了摸臉,不確定地猜測這感覺好似被人在臉上來了一拳。
……誰的夢還能打人的啊?難道老天覺得他昨晚睡得太爽這會兒來報複了?
哭笑不得地起來倒了杯熱水以安神,張非正要再回到床上去睡,腳步卻忽然一頓。
……鐘錯呢?
床的另外一半已經空空蕩蕩,本該睡在那兒的人不見蹤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不是起來了麼?”花姨撈出兩根油條,眉頭一皺,“我早上迷糊的時候好像看見他在窗戶外麵。”
……不會。
廚房廁所找過一圈也不見人影,張非下意識看向窗外,眉毛不由皺了起來。
一點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冒頭,他靠在房門上,眼睛盯著窗外那輪缺了塊的月亮,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低頭,他看了眼手上的束靈環——這幾天日子過得太好,他差點忘了這玩意的存在。
在束靈環上敲了敲,張非搖搖頭,放棄了去找白無常的念頭。換上鞋,他站在玄關,手握上門把時,卻忽然猶豫起來。
有個聲音在他心裡說,如果現在出去,那麼一切就到頭了。
鐘錯瞞著他在深夜外出不可能隻是去玩的,必然與他的鬼王身份有關。
可他卻沒告訴自己。
是不需要,還是刻意隱瞞?
如果是前者,他沒必要如此,如果是後者……
……他就知道五百萬沒這麼好拿。
眼睛閉了一會兒,張非歎了口氣,還是打開了門。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心裡浮現出鐘錯那張微笑的臉,張非撇了撇嘴——想到那個笑得很純的家夥居然在心裡瞞了自己某些事,他忽然覺得很不爽。
“大人可不能隨便耍啊,鐘小朋友……”
夜色很深,天上就剩下半塊月亮從雲縫裡瞅著地麵。張非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明明是盛夏,他卻覺得絲絲寒意從骨頭縫裡往裡滲,冷得渾身發麻。
搓了搓胳膊,張非驚訝地發現那上麵居然暴起了一片%e9%b8%a1皮疙瘩。
這應該還是八月份?
這種感覺不知為何讓他覺得很熟悉——前幾天帶鐘錯去買衣服時,在那個賣場裡,他曾有過類似的體驗。
此時他不會再天真地覺得是冷氣機壞了,另一種可能在他心裡冒頭,張非咬牙罵了句臟話。
見鬼……這次還真是見鬼了!
他的眼睛忽然花了一下,摘下眼鏡揉了揉,再戴上時,眼前忽然多了很多“人”。
……如果說,那些還能算人的話。
“人啊……”
“活人啊……”
“有氣呢……”
高高低低的聲音,拉成詭異的音調。張非站在一群“人”之間,覺得自己活象被人圍觀的猴子。
離他最近的一個、渾身上下都黑得跟炭似的“人”似乎受不了誘惑,朝他伸出了手。可手才碰到他的一片衣角,原本就焦黑的手臂上掉下了大塊大塊的肉,那“人”張開黑洞似的嘴慘叫了聲,遠遠逃了開去。
另一個滿身水氣的“人”本來想跟黑炭一樣,可看到黑炭的下場之後他已經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過了會兒,又慢慢縮了回去。
這些家夥暫時不能把他怎樣……應該是如此。
張非拚命回憶著小時候聽老人講過的鬼故事——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身上的陽氣鬼想要,可他們靠近了人,就像蛾子靠近了燈火,隻會把自個兒也燒成灰……
小時候他不喜歡這些故事,覺得煩,可聽得多了也不由自主地記了下來。現在看來,這些故事居然還挺靠譜。
也許是因為那些故事給他的底氣,張非站在一群鬼的包圍裡,居然不怎麼覺得害怕,反倒是有種“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