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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專程來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談談。”

官家的孩子,體麵周到是一定的。

桌麵上一下子菜肴豐富齊全,兩人開了一瓶芝華士,林雲衍說他不能多喝,免得一會腦子一糊塗,辦不了正事。

裴邵賢以吊兒郎當的調調,調侃說:“你又是我家三弟的好朋友,又是我弟媳的弟弟,就是小叔子嘛。大過年來找我說要談‘正事’,讓我多不好意思。”

他也是隻極為會隱藏爪子的老狐狸了,三言兩語間就明白林雲衍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且來者非善。

林雲衍在飯桌上沒有直言,客客氣氣地敘舊了一番,兩人聊了些過去和段硯行有關的家常事。

等這頓飯頗為愉快地吃完以後,他把筆記本電腦在桌上鋪開,忙了一會。

裴邵賢在一旁糜爛地叼著煙,不露聲色,耐心等他有所表示。

林雲衍這人很不簡單,此前作為藝人潛伏在公司裡把眾人的眼睛都蒙蔽了,不管是雲觴還是他都摸不透此人的底細。那時候,誰想過這個看起來有點青澀的年輕人有那麼了不得的背景?

“裴大哥,我開門見山跟你說。”終於,林雲衍抬頭,一雙色澤偏淺的眼睛柔潤有光,卻看不出太多情緒。

裴邵賢想,這麼八麵玲瓏的人,難怪段硯行應付不過來。

裴邵賢卻不慌不忙地往煙灰缸裡抖抖煙灰,然後深吸一口:“嗯,有事,就直說了吧。”

林雲衍正色道:“我手中掌握了關於葉慎榮這兩年公司營利以及其它投資百分之六十的資料,隻要裴大哥肯和我合作,這些資料就可以和裴大哥分享。”

裴邵賢料定林雲衍會語出驚人,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是最核心也最隱秘的事。

簡直像被對方一下子扼住了咽喉無以反抗,他訝異地看著林雲衍。

林雲衍淡淡一笑:“我在日本出差的時候,碰巧遇到了雲觴和裴大哥的兩個‘朋友’。”

裴邵賢定定地望著,不敢眨眼。林雲衍表情雖然平易近人,卻仿佛手中有一把帶血的刀子。

他頓了頓,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蘇文和李少衡。”

這兩個名字一出,裴邵賢不能自控地咯噔一下,%e5%b1%81%e8%82%a1下麵沒有坐穩,扶在椅子邊的手滑了滑,以致整個人都劇烈震動了一下。

林雲衍一時半刻像是並不急於說下去。裴邵賢緩過來以後,冷笑道:“邵仁在日本的事,你都知道?”

林雲衍點頭。

“那你也知道,他一直和葉慎榮有生意上的往來?”

林雲衍笑了笑:“二少爺是混黑道的,和誰有私底下不合法的交易都不稀奇。比較稀奇的是,二少爺臨終前告訴我,裴大哥以前和葉老板的關係,非常不錯。”

最後四個字,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來,語氣雖不重,卻有如破釜沉舟的意味,震得裴邵賢麵色僵硬,坐在椅子上,陰沉地瞪著他。

林雲衍不以為然,繼續說:“假如讓段硯行知道,當年是裴大哥把雲觴間接介紹給葉老板,還有,那些致幻劑、迷[yào]什麼的以裴大哥的家世背景,要弄到也不難吧?”

“哼。”裴邵賢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吸著煙,眼底的光卻像是盯準了獵物的凶猛野獸一般,掃過林雲衍,“你威脅我?”

“不敢。”林雲衍露出一絲淺笑,“我隻是想,裴大哥勞師動眾,費了那麼多功夫想掩飾當年的事,要不是雲觴壓下來,段硯行大概已經知道了。”

“切,陰溝裡難免翻船。”裴邵賢冷笑,“我忘了你去雲觴那裡以後,就成了他的心腹。”

“我隻是為了自保,以免自己變成第二個蘇文或者是李少衡。”林雲衍麵上淡淡,目光卻有一點冷澈,言語之中更是不乏犀利。

裴邵賢終於豁然地笑起來:“我早就覺得你是個鬼靈精,當初想用你來離間雲觴和段硯行,實在是鬼迷心竅了。”

“人難免有犯錯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私心。”既然已經開誠布公,林雲衍也放開了%e8%83%b8懷,顯得比剛才坦然,“可是當你發現,與其據為己有,以後一生都在慚愧和患得患失裡度過,不如留給彼此一點美好的回憶,點到為止,該放的時候便放,這樣反而比較好。”

裴邵賢的神情有些迷惘,把煙滅掉之後,乾巴巴地笑笑:“那麼多年了,我就是做不到那麼豁達。”

林雲衍笑:“凡人很難做到豁達,我心裡其實是怕有一天那人會恨我,所以凡事都慎重小心,不想走錯一步。”

裴邵賢坐在那裡,仰麵望著天花和散在頭頂上方稀薄的煙圈,想了許多事。

人怕走錯一步,錯了一步,此後便是千步萬步一錯再錯,像滾雪球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那年是個閏年,2月29日,《劍門世家》首映前的一次晚宴發布會。

那是裴邵賢第一次看見心目中的偶像本人,那個男人高挑、紳士、笑容可掬,和熒幕上略有差距,真人看起來更為的優雅而隨意,可是一切都好像是精心包裝過的精致人偶。

真實地在眼前,卻遙遠得鞭長莫及。

那個人的身邊永遠都站著一個妖豔極致的男人,海報、雜誌、節目、電影,就好像在隱晦地告訴全世界,他們是形影不離的一對。

隻有在麵對那個妖嬈的男人時,那人才會露出不一樣的眼神。

裴邵賢那時候年輕氣盛,覺得世上沒有乾不成的事。看見有個男人能這樣霸道地獨占他的偶像,不禁懵懂地開始幻想,什麼時候自己能替代偶像身邊的那個男人。

後來,他通過家族人脈,認識了葉慎榮,並且安排了一次葉慎榮和雲觴的邂逅。

在那以後不久,果然葉慎榮又來聯係他。

“上次那個潑了我一臉啤酒的男明星,我記得你說他是K.S.A的藝人。對了,你不是最近進了K.S.A麼?”

葉慎榮在電話裡暗示,對雲觴有興趣。

僅僅是一眼而已,裴邵賢心裡想,這位闊少爺果然迷戀上那個妖孽了。

而他當時,滿腦子都是誌在必得的念頭。

從那一天開始,注定葉慎榮會掉進他設下的圈套裡,注定雲觴會栽在葉慎榮手裡。

注定,他雖然把雲觴從那人身邊趕走了,卻無法再讓自己的感情光明正大地擺在那人麵前。

段硯行最後的那段時間裡,好幾次打電話給他,一聲聲的低泣傳入耳朵,他在電話的這頭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是趕走了那個站在段硯行身邊的妖孽,卻趕不走段硯行心裡的雲觴。

雲觴,是唯一的。

本來,除掉了一個情敵,並不至於造成心裡上那麼重的負擔。

人就是這樣,為了掩飾自己的錯,而尋找其它的仇恨去代替,為自己找一個恨的對象,便能減輕自己的愧疚。

段硯行死的時候,他自欺欺人地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在雲觴身上,為了讓自己心裡能好過一些。

雖然他明白,其實自己才是害死段硯行的罪魁禍首。

那年,他把穆染調到手下時說:“害死段硯行的那兩個人,我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做這件事?”

“不管怎樣,我會跟著你。”

穆染看他的眼神猶如明鏡,好像能照出他醜陋的臉。

這個眼神,讓他想起了雲觴的眼睛。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那是某一年的冬天,他去給段硯行上墳,到了墓園,遠遠的就看見段硯行的墳前已經站著一個一身素黑的男人。

如瀑長發,背影孤拔冷傲。

他漫步過去,到那個男人身邊。

墳頭的香已經快燃儘了,也就是說那個男人已經來了很久。

他旁若無人地,自顧自把花放下。

那個男人一直把自己養得光鮮亮麗,無論什麼時候都像一朵嬌豔欲滴的鮮紅玫瑰。

可是眉目間,卻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了壓抑到令人窒息的頹廢。

那人點了支煙,還給裴邵賢遞了一支,伸手過來%e4%ba%b2自為他點燃。

裴邵賢手指夾著煙,打量那人輕輕一笑:“常言說,薄%e5%94%87的男人都無情無義,我看你這張嘴巴,應該是無情無義中的極書。”

雲觴冷笑,緘默地低頭看著墓碑。

“怎麼樣,最近好像和葉慎榮感情不錯嘛,段硯行才死了幾年啊,就這樣了。”裴邵賢吸了口煙,諷刺地一笑,“當初葬禮上鬨得那麼要死要活,我看你純粹是欲擒故縱吧,其實你心裡有多愛段硯行?他那人癡情得很,第一次給了你,而你根本是糟蹋他的愛!”

雲觴目不斜視地看著墓碑,發出一絲冰涼的笑聲。

“在硯行的墳前,我不想說假話。”他的聲音低啞,冷淡,卻好像一絲絲的能磨得人神經發痛,“我愛不愛他不需要對彆人說明。但是,你現在站在他墳前,你能無心無愧?”

裴邵賢呆住,眯著眼朝身旁的雲觴瞪去。

雲觴的目光和幾年前那次宴會上一樣。

驕傲而冷淡,就像從前站在段硯行的身旁,不經意地掃在自己身上時的那種目無一切的樣子。

裴邵賢就是討厭他這副目中無人,獨占著段硯行的樣子。

他就是想不明白,段硯行為什麼那麼寵這男人。

暗戀一個人的滋味本來就寂寞得難以消受,何況還被人這樣輕視。

“我不知道九泉下的硯行能不能知道真相。”雲觴話到一半不自然地停住,像是壓抑著喉間的哽咽。

手指攥得緊緊的,好像要繃斷骨骼間的神經和血管。

“不要以為你做過的事沒有人知道,我沒有對硯行提起過一個字,是因為我不想他被朋友的背叛再傷害一次。”

昔日,他、雲觴、段硯行三人坐在一張麻將桌前嘻嘻哈哈打麻將,他以為雲觴並沒有察覺到他心裡的秘密。

然而事實證明,雲觴眼利,名副其實。

醜事被揭穿,裴邵賢自然是有點尷尬的,咬著煙磨了半天牙齒,從眼角餘光偷偷地瞄著雲觴:“乾什麼,你今天打算跟我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