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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硯行高一點,借著微妙的身高差距低下頭來凝視段硯行,璀璨的水晶燈下,顯得那雙眼睛奢靡華麗。

他就那麼肆無忌憚地直直注視著,抿了一口酒,潤紅的薄%e5%94%87慢慢綻開深味的笑容:“酒不在名貴,而是一份心意。這酒我收藏了很多年,今天才舍得拿出來,本想和裴三公子共飲一杯,看來我有點自作多情。”

雲觴的父母早逝,他和姐姐兩個人在美國長大,照顧他們兄妹倆的是祖母。

因而,雲觴和祖母的感情很好,祖母經常給他講年輕時候轟轟烈烈的愛情史,1945年是他祖母和祖父相識的紀念日,十二年後生下他的父%e4%ba%b2。

十二年不變的愛情,像一杯玫瑰色的香醇葡萄酒,穠麗嬌豔,長久不變。

段硯行在1997年向雲觴正式提出同居的愛情宣言時,以那瓶名貴的葡萄酒做定情信物,用他祖母的故事做隱射,向雲觴誓言永恒不變的愛。

如今想來,雲觴當時收下酒時,風情萬種之中似有一分為難之色:“葡萄酒若不好好保存,其實很容易變味的。”

段硯行回想到那件事時,雲觴也同樣腦中掠過當時的情景……

雲觴還是微笑著喝下了半杯葡萄酒,儘管段硯行不領他的情,可是他卻沒有生氣,也不擺架子,微笑裡頭顯出幾分溫潤的風情。

段硯行不笨,他既而想到那天在片場聽見雲觴低喚了一聲他的本名,詫異過後,決計否認到底。

他不冷不淡地回應著乾澀的笑容,雲觴繼續看著他,說:“我原本來這裡是為了跟你大哥談談讓你演高緯的事,嗬嗬,裴三公子現在恐怕忙著準備《劍門》的拍攝,無暇顧及其它,那就先不提了。聽說《劍門》的第一幕打算在皇陵開拍,那個地方地勢險峻,三公子千萬要小心啊。”

雲觴忽然客氣地稱呼他“裴三公子”,還說了番曖昧不清的話,段硯行覺得其中似乎有蹊蹺。

後來,緊接著雲觴的離開,裴邵賢臨走前也叮囑他:“Joyenna和雲觴關係非比尋常,她是和雲觴緋聞傳得最多的女人,雲觴出去到哪裡基本上都會帶著她。但是現在雲觴回去了,她卻留在西安,我總覺得有什麼問題,你當心點。”

裴邵賢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弟弟的肩頭,有了他的提醒,段硯行便提高了警覺。

《劍門世家》正式開拍,第一幕是在秦始皇陵所在的驪山北麓實景拍攝。

電影畢竟是在劇院的大屏幕上播映,需要的就是展現劇院寬熒幕和立體音響效果,達到家庭影院都無法感受到的宏大場麵。

作為全劇的開場,馬宇重導演野心勃勃地力求用富有曆史悠久氣息,浩瀚壯闊的山巒大全景震懾觀眾,雖然《劍門世家》的背景是在宋代的基礎上架空,他還是挑中了秦始皇陵依傍的這塊山勢。

拍古裝片最麻煩的就是造型,雖然拍攝時間是下午2點,段硯行卻從一清老早就開始換戲服、做發型、化妝等等。

折騰完之後,還要披著好幾層的戲服在驕陽下曝曬。

他和飾演男一號的大牌演員任子清待遇天差地彆。

人家有一籮筐跟班端茶送水打蒲扇,他卻連把歇腳的折凳都借不到,隻好找快乾淨的大石頭蹲著,拿劇本扇風。

輪到他試拍時,還處處受到刁難。

任子清也算是主演過十幾部作品,獲得過金豫獎最佳男主角,大腕中的大腕。薛婧和他比起來,還要算後生晚輩,喊他一聲任大哥。

記者會上,他身為男一號流熙的扮演者,本應成為全場焦點,結果卻被雲觴和一個十年前的死人搶去風頭,落得無人問津的地步,早已憋了一肚子怨火。

不過他的優點就是沉得住氣,開拍前他對演流毓的段硯行極為%e4%ba%b2切,表現出關照愛護新人的前輩風範,絲毫不擺架子。

可是一到試拍,和段硯行演對手戲,他就憑借多年拍戲經驗,不斷搶鏡頭,使用一些導演不會計較的小動作乾擾對方節奏和站位,試圖用自己純熟的演技給對方施加壓力。

如果段硯行是個貨真價實的新人,或許會因此而亂了陣腳,無法進入狀態。

可他外皮雖是“新人”,內在卻不是。

論拍戲經驗,他過去一年一年累積下來的實力,可比眼前的任子清老道高乾得多,二十年磨礪出來的演技哪有那麼容易□擾了。

何況他一旦切換到演員狀態,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精明狡猾,彆人玩不到他,反被他玩弄。

他早就看出任子清在對戲時針對他的各種小動作,卻不露聲色,照舊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地說台詞、走位、做動作,既沒有特彆出挑的表演,也沒有大的過失,在演繹出流毓的清冷腹黑同時,刻意顯露出一點新人的拘謹和緊張。

畢竟在一旁看著他表演的,是當初一手栽培他,對他的演技了如指掌的馬導演。

任子清察覺到這個“裴易尋”表現雖拘謹,卻格外沉得住氣,神情動作都有一份新人辦不到的自如和沉穩。

他心裡不由產生了困惑和懷疑,幾番挑撥不成,便有些氣惱。

他飾演的“流熙”是個謙和沉穩,舉手投足都氣概十足的大俠,舉步穩健,眉宇淡然,氣定神閒。

他在一個長鏡頭中,根據劇本需要,到“流毓”麵前,本應抱有一絲寬容與信任的情感去試探,結果演繹出來時,平穩的語氣中卻顯露出了急躁。

“毓弟,你曾說,你身上的傷是在去武夷山的途中中了莫天的埋伏……”

任子清的台詞節奏快了些,感情也不對,但或許是並非實拍而隻是試演的緣故,馬宇重沒有喊停。

段硯行發現任子清挑撥自己不成,反而自亂陣腳,便順著劇情,慢慢地小步到“流熙”麵前。

在鼻子幾乎要碰撞到一起的近距離下,他稍稍抬頭,以“流毓”外表淡漠,城府極深的性子道:“大哥曾%e4%ba%b2自驗過我身上的傷勢,莫非如今要重驗才肯信我?”

他用一個微微抬眉的動作逼近任子清,連呼吸的節奏都掌握得恰如其分,淡漠中透出陰冷和刻薄,符合了“流毓”小心掩藏的一絲內心的悸動。

“借位”的技巧也很嫻熟,知道鏡頭拍不到,他便不遺餘力地瞪過去,眼神非常咄咄逼人。

任子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沉浸到他的目光中,忘了這是在演戲,受到他的感情影響,被帶動著不由退了小半步。

沉穩的“流熙”不應該受到“流毓”的氣息影響,不可能被逼得退後半步,而任子清已經忘乎所以地被段硯行的眼神震懾,下意識道:“你……”

隨著半個音節卡在喉間,任子清意識到自己出錯了,段硯行則道貌岸然地低下頭去,繼續保持著“流毓”的狀態,直到導演喊哢。

他故意逼任子清出錯,而自己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甚至沒有在任子清出錯後,就輕易忘了角色,任子清這個老演員反而在他麵前顯得稚嫩怯場。

馬宇重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他早發現,對戲時根本不是任子清以熟練的演技在壓製“裴易尋”,而是“裴易尋”潛移默化中帶動了任子清的表演。

段硯行拍戲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報。

他剛才報複了任子清,心裡大感痛快,踱到一旁去休息時步子格外輕快。

馬宇重過來拍拍他:“小裴,你真的是頭一次參加劇組拍戲?”

段硯行眼珠子一轉,忙粉飾道:“我之前跟過雲導一陣子,他經常讓我做示範對象,慢慢的,我也學會了一些技巧吧。”

馬宇重雖然心裡仍有疑惑,卻點頭道:“嗯,雲觴的確是出了名的嚴格。”

段硯行賠笑著送走馬導演,見任子清恍惚地回到椅子上休息,架勢大不如前,暗暗露出一抹壞笑。

——想陰我,爺爺我可是你的前輩!

驀地,他感到背脊一陣寒意竄到了後頸,頭皮也有點麻麻的。他回頭去看,卻沒有找到那個刺人的視線。

他直覺有人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任子清還沒緩過神來,女一號沈瑩正在準備下一場正式拍攝的鏡頭,應該無暇顧及其它,彆的劇組人員也都在各忙各的。

他找不出除了馬導演以外,還有什麼人可能看穿他的身份,可是剛才那個視線猶如芒刺在背,如此犀利……\思\兔\網\

段硯行正式拍攝的第一場戲就要吊威亞,馬導演沒有姑息他是新人,拍戲前就告訴他,所有拍攝都不打算使用替身。

等準備好後,他便直接上陣,對戲的是沈瑩演的女主角“納蘭淩”。

《劍門世家》的故事始於宋代太祖年間,一開始是倒敘。

唐滅之後,隨著前朝的寶藏傳說在江湖上掀起風浪,葬於皇陵的唐末武將,末代皇帝的兒子,八王爺李禎忽然從墓中蘇醒過來。

這個李禎就是被狸貓換太子,在“靈玉劍門”長大的三公子流毓,他追逐著同樣還魂的納蘭淩飛出皇陵。

段硯行被鋼索吊著,持劍立於一根殘柱頂上。

灼眼的陽光灑在他一身雪白的錦袍上,人稱“雪狐狸”的“流毓”淺笑著冷道:“淩兒,你把明王劍還我,我便不與你動手。”

“納蘭淩”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直接攜明王劍而去。

“流毓”思忖片刻,打算追擊。

十四年前拍的《劍門世家》裡,雲觴飾演的流毓同樣是以這樣一身雪白的造型出場,傲立於陰霾陵墓中。

當時是以清雨淅瀝的灰冷天空做背景,給雲觴的第一個鏡頭是雪白的背影。

呼嘯的風吹亂了發髻上的白色羽翎,他的“流毓”慢慢回過頭來,露出一個清雅而消瘦的側臉。

飄揚的長發襯托蒼白泛青的肌膚,黑沉的眸中,清亮的瞳仁裡泛出水光。

冰冷的雨打在他臉上,順著眼角淌落的水跡恍若淚痕。

“流毓”對著曾經用儘一切手段想要得到的女人露出冷漠卻神往的淡淡笑容……

就是這出場的第一個鏡頭,這個傷情而冷漠的俊雅男子俘虜了無數女觀眾的心,讓雲觴一炮而紅。

馬導演為了避免當年的喧賓奪主,削弱“流毓”的出場氣勢,便改了開場劇本。

段硯行在起身躍出殘柱時,腦中頓時浮現出雲觴的“流毓”,動作出現遲緩,被導演喊了哢。

馬宇重開始扯著嗓門教導正確的表演思路,段硯行吊著鋼索懸在半空中。

忽然,他感到腰際掠過一絲涼風,耳朵捕捉到一聲低悶的尖利聲音,還未反應過來,鋼絲忽然斷裂,段硯行摔下去,重重地跌在緩衝墊上。

直到過了兩三秒之後,劇組中才有人反應過來發出尖叫。

道具人員忙過去查看情況,段硯行掙紮著支起身體,雖然有軟墊緩衝,不過下落的高度很大,他的肩骨此前受傷還未痊愈,受到這一下撞擊,再度移位。

陣痛感讓他齜牙咧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