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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69 字 2個月前

醒了。

畢竟年輕身體強健,前幾日還麵色灰敗,今日他已經能夠坐起,看綠階在他麵前削水果。綠階一邊拿著他的青銅匕首切蘋果一邊抱怨:“這是秋天儲的最後一撥果子了吧?都皺得%e8%84%b1水了。”她的喉嚨被諸醫師用清涼的藥潤滑了一下,說話略有些沙。

“你的手臂傷得這麼重?”霍去病一直在打量她。

“不是,都說了是果子不好。”

“那叫彆人切吧。”霍去病令她為自己削果子,也就是想看看她傷勢恢複得如何。

綠階將果子遞給身邊站崗的軍士,諸醫師說霍侯爺不能多說話不能多動,一天十二時辰都要人守著。她跟他說話也被算著時間,再說不上幾句,旁邊那虎視眈眈的軍士便要叫她出去了。

方才,綠階差點沒跟諸醫師爭執起來,她一直是服侍侯爺的人,難道侯爺現在不應該她來照顧嗎?

諸醫師說:“夫人現在身上也有傷,若有閃失,將軍反而會怪罪小人。小人身邊的醫官都是小人%e4%ba%b2自監督調教的,夫人一切請放心。”

連霍去病也幫著他:“諸醫師說得對,你沒事多躺躺去。”

被取消了資格的綠階深感沮喪,於是挖空心思混在霍去病的軍帳之中:“等一會兒吃藥,我喂你吧?”

霍去病的臉黑了一下:他其實不吃藥。

那麼苦的玩意兒他哪裡咽得下?他早就跟諸醫師傳過話,他可以用金針診療,愛怎麼戳都行,唯一不要叫他吃藥,他身體壯,扛扛也就過去了。

綠階尚在憧憬喂霍去病吃藥的情景,一定要喂得慢一些,多磨蹭些時間。

諸醫師帶著幾位醫官端著診療器械走進來,看見綠階先施一禮:“夫人怎麼還在,應當早些去休息。”

“藥呢?”綠階伸手討,“喂完藥就走。”

“什麼藥?”諸醫師略有意外,答道,“霍將軍不吃藥。”

言畢,他也看了霍去病一眼,他乃是宮廷禦醫出身,凡入他醫案者均會有一份診療檔案。霍去病雖然從未在他手中治過病,為對這位全軍主帥負責,他也就他身體做過調查。霍去病從小身體非常健康,從未吃過藥。

真不知道他哪裡確認藥是很苦的,說什麼也不肯服藥。

所謂人都是有怪癖的,諸醫師認為自己能控製他的傷情也就不跟他多饒口%e8%88%8c了。

見霍夫人也似乎對此事不太熟悉,他於是告訴綠階,霍侯爺堅持認為藥湯太苦,他不肯喝。綠階聽了無言以對,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去病對喝藥恐懼成這樣?追著問醫師,如此會不會影響他的身體恢複?

諸醫師認為霍將軍此傷乃屬積勞成疾的病屙,需要比較長周期的調養,便就此事跟綠階多說了幾句。綠階自然相當在意,兩人重新又在虎案邊坐下,綠階為他請了茶,跟他談論了起來。生怕自己記性不好,還拿了霍去病的筆墨竹簡,做起了記錄來。

霍去病靠在臥榻上,望著綠階的側影,%e5%94%87間不知不覺有了柔淡的笑意。

她穿著染有小梅花的白色錦衣,烏黑的頭發在腦後順成一束。趙破奴沒有給她送首飾過來,她沒有戴耳璫,耳垂的膚質細膩柔潔,在長發間若隱若現。

她的手臂因傷勢有些僵硬,手指也裹在繃帶中看不清楚。不過,她的氣色恢複了不少,雙?%e5%94%87又是他喜歡的那種淡淡的薔薇色,數日不見陽光,肌膚又成為了他喜歡的象牙色。

他尤其喜歡看她現在為他而專心討教的模樣。

她微微蹙起細眉,帶著一點隻屬於他的小小憂慮之色。她手中拿著他的毛筆,根據諸醫師的說法不時%e8%88%94墨,在他的竹簡上書寫著。因藥理她不熟,有些字要稍微比劃一忽兒方能勉力寫出來……

數日不見,如隔一生。

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麼叫他怦然動心,他如何能夠失去她?

他此生的確隻碰過一回藥湯,那就是與綠階初夜之後,他為了將她救醒,曾用口含著藥汁為她渡過藥。當初他為她做這些%e4%ba%b2密之事時,始終覺得理所當然無所障礙,如今想來,大概那個時候,他的內心深處已經非常喜歡她了。

綠階陷身土崖之上生死難明之時,他最難過的就是他們相識那麼早,相愛卻那麼遲,再加之聚少離多,他虧欠她的這份情,隻怕今生都無法彌補了。

他總以為他們的一切始於河西二戰之後,現在,能夠知道自己早喜歡了她幾個月,他覺得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滿足感。

等綠階與諸醫師說話完畢,正要遵照醫囑離開他的時候。

霍去病說:“過幾天我好一些,我們一起回長安。”

綠階轉過身:“當真?”

“當真。”霍去病點頭。

生死回轉,他也想透徹了一些問題。該來的讓它來,該散的讓它散。皇上榮寵誰,打壓誰,他都將采取無視姿態。

他依舊是他,一心一意投入在戰場上,讓黃河邊關穩定,讓匈奴人、西羌人、先零部落都聞他而喪膽。

他如今對於軍隊布局又有了新的考慮,戰事進行到如今,霍去病深感自己駕馭胡人軍卒已經比較從容了,他打算說服劉徹建立一支胡人兵馬,以胡製胡。

什麼良弓藏,什麼走狗烹?他目前不理會這些事情了。

先回長安,謀求下一步的戰事,他是大漢朝不敗的軍神,他打算將這個神話進行到底,直到大漠再無外族王廷。

他望著營帳外飛過的鴻雁,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哪能陷身在那些政場的恩恩怨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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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鴻雁輕撲翅膀,在風中緩緩滑行,在渾圓的月廓中留下一道斜線。

鴻雁在雲魚在水,綠波依舊東流去。李敢坐在新完工的關內侯府中,獨自吹著夏夜的晚風。

李家在衛部頗有根基,李敢自任郎中令後,一直在長安調查老父的死因。所有矛頭均指向了衛青。

皇上本已將老父李廣定為前鋒將軍,李廣也順利偵察到了大單於的人馬所在。是衛青臨時調兵,令自己的%e4%ba%b2信公孫敖改道應戰,致使李廣錯失道路在左軍中。

李敢看著這來龍去脈,卻不敢相信。

衛青的為人雖則陰柔媚上,但處軍行事都頗有見識,李敢難以相信衛青會做出這等對不住他老父的事情。他決定再多搜集一些訊息以確定事實的真相。

不該對老父之死負責的人,他絕不冤枉;而該討要的債,他李敢一文也不會少拿。

“爹爹!”一個麵目清秀,肌膚瑩潤的小女孩撲到他的膝邊,李敢將她抱起,放在膝蓋上。女孩說:“哥哥昨晚給我捉了螢火蟲……今天就不亮了……哥哥說,今晚再幫我捉。”

“好。”李敢拍拍她的頭,看著遠處端正站立的男孩,“帶著妹妹好生玩耍。”

“是。”男孩看起來挺乖覺,見到李敢的神情也比較敬畏。他走過來拉著妹妹的手:“走吧,過一會兒螢火蟲就出來了。”

李敢目送著兒女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已為人父%e4%ba%b2,很多事情還是要考慮妥當才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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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五年的夏天,陽光總似逼著人一般的灼熱,仿佛有多少令人煩躁的事情要發生了。

衛青騎馬走在官道上,官居大司馬,他的隨行儀仗至少也有數十士兵。漠北之戰的陰影在他麵前已經漸漸消退。衛青所謀就是這一戰,功名利祿其實他看得非常淡。

大丈夫能在沙場效力,能在人生之中有過那樣的一場戰鬥,衛青覺得自己此生足矣。

他自然不會看到,官道前方的十丈開外,有一支鐵箭正冷冷地瞄著他。

這支箭的箭尾壓在一根粗至半分的強勁鹿筋上,扣住它的手指堅定如鐵。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敢盯著衛青行走的路線,慢慢將弓箭拉至滿弦。

他行事很周密,箭乃是軍中尋常箭,力道亦隻用出了七八分。他自恃箭力,自認這樣的箭矢、這樣的力道,必能助他在射殺衛青後順利逃%e8%84%b1而不留下蛛絲馬跡。

他選擇的位置,既有官寺區的寂靜無人,數十丈開外便是長安閭裡的熱鬨。他相信,以自己敏捷的動作,必可在一擊得手後迅速湮沒在長安城的人來人往之中。

衛青抬起頭,耀目的陽光射得他有些眼花。

李敢以射者的超強目力,如善捕的野獸般攫住了這個細小的機會。手指微微一鬆……

衛青猛然感到麵前有勁風撲來,他乃是沙場上身經百戰的大將,立即揮出袖子,在馬背上一個旋然轉身……

李敢為了確保奪取衛青的性命,走的乃是連環箭。

衛青剛抬起身體來,李敢的第二箭已經藏在第一箭的風聲中悄然而至。衛青上朝麵君不曾穿鎧甲,隻覺得肩頭一痛,自知已然中箭。

此時,衛青身邊的護衛隊尚未作出反應。

衛青不顧自己的傷勢,在馬背上用力一打馬腹,如出鞘鋼刀一般向那箭矢來處疾馳而去。李敢眼見兩箭都走空,正撤箭要走,不防衛青應變能力如此迅疾,在他竄出官寺區前,便以快馬堵住了他的去路。

衛青不及看清傷他乃是何人,飛身從馬背上掠下來,一把便扭住對方的關節,將其製住。

李敢的頭被強行扳起,衛青的肩膀上鮮血汩汩而流。此時衛青的隨行軍士也跟了上來,團團將李敢圍定。

李敢見事情敗露,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仰頭等死。

衛青的隨行軍卒立刻將刀劍架上李敢的脖頸,等候大司馬的發落。

衛青看清了是李敢,退後一步,手法熟練地自己將箭矢從肩頭取下,從朝服上撕下一根布條裹住傷口,然後道:“放他走。”

“大司馬!”隨行軍卒見衛大將軍傷成這樣居然輕言放人,均不甘心。

“放他走!”衛青怒道,“都讓開!”眾軍士隻得鬆開架著李敢的戰刀。

李敢並未立即逃走,而是若困獸一般死死地盯著他,不置一辭。

衛青拉住馬轡頭,慢慢騎上馬背去。李廣之死他也十分內疚,但也無法開%e8%84%b1,他隻說:“郎中令大人,請速回府去。今日之事,衛青不會再提。請李大人以後行事,多為家人考慮考慮。”

李敢挑起%e5%94%87角:“你是心虛理虧!”

衛青淡然而不作答,隻對自己的軍卒道:“放了李大人,今日這場誤會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否則,軍法處置。”

“諾。”

李敢待他們走後,走回到自己丟下弓箭的地方,一腳將那弓踏得粉碎:他低估了衛青的實力,這一次失敗了。

他仰天長歎,衛青乃是逼死家父的真凶,這一年來他已經查得再清楚不過了。可對方官居高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