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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295 字 2個月前

,大漠風塵中,塞外的征夫何時歸轉家鄉?

你不是在為君王戰,不是在為權勢而戰。

你在為死去的英魂而戰,為苦難的邊關而戰,為民族的屈辱而戰。

鋼刀挑冷月,依劍看風沙,大將應是誰?正是霍票姚。

歌聲中,霍去病的眼睛一點點開始閉上,剛剛合攏,口中的鮮血便直直地湧將出來。淤血太多,從他的鼻子裡也一起奔湧出來。

諸醫師連忙指揮眾人:“快!莫讓將軍嗆血。”

他自己立即著手進一步的治療。

趙破奴站在帳外,不知道這樣的歌唱是否能夠為霍將軍帶來轉機。

繼續高歌,繼續流淚,繼續嘶啞,繼續心痛……

過了不知多久,一名軍士從虎帳中走出來,向趙破奴行了一個手勢。

趙破奴停住歌聲,重新又跪下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霍將軍,趙破奴一定將夫人找出來!丟了命也找!”

他已無淚,隻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他拽上仆多,拉上驃騎營最強悍的軍官:“去黃土崖!”剌固屯大漠百裡皆平川的,藏一個人還真不容易,唯一沒有搜過的就隻有黃土崖的山崖頂了。

大家頂著風來到黃土崖。

大大小小五十多座四五丈高的山崖出現麵前,黑山崔嵬,蒼天悲泣,常年的風蝕令其四周都是光滑的懸崖峭壁,黑夜之中看起來尤顯高不可攀。

屯長以上的驃騎營軍官固然都會爬,但是那都是在風不很大的平常日子,而且事先要用器具搭上撓鉤,連上繩索,做好安全措施才能夠往上爬。

這樣的大風天,彆說人爬上去,就連繩索也怕連不上去。

更何況麵前的五十多座山崖,他們也沒有五十多個有足夠把握爬上去的人。

趙破奴說:“我算一個。還有誰?”

仆多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屬下也是。”

“還有呢?”

驃騎營的其餘軍官都猶豫著,並非為了怕死,而是清楚自己的實力。這樣的天氣裡,他們的確爬不上去。

趙破奴失望之極:他與仆多兩個人,能爬得動五十座山崖嗎?

趙破奴走近最近的一個山崖:無論如何也要上去,也許到了上麵,居高臨下能夠發現夫人的行蹤。霍夫人若真在山崖上,應該已經在大風中被困了兩個多時辰。

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在那裡呆許久,兩個多時辰被如此猛烈的風沙吹打,夫人還有多少生還的餘地?

破空箭

第六十六章

忽然有人叫起來:“趙將軍,你快看!”

狂風在頭頂低呼怒嘯,石屑如箭芒般刺痛著每個人的臉麵。

天空中,一輪清月明亮如鉤。

山崖與勾月間,似有一條細細的煙縷在晃動。

山崖下的數十人都是眼力極好的射手:“霍夫人一定在那裡,那是布條。”

一根細布條被風吹得亂晃,一時兒倒塌,一時兒筆直,它呈一個很大的弧形,始終能夠讓山崖下的人看到它。

趙破奴與仆多,沒有任何防護,兩個人背上繩索,徒手向高高的黃土崖爬了上去。狂風幾次欲將他們從山崖上卷走,他們都牢牢定住自己,終於爬上了山崖。

平如刀削的土崖上,依稀躺著一個人。

身體微微彎曲,背對著風向,雙手掩住頭部,縱然風聲呼嘯,還是能夠感覺到有無數沙石在不停向她敲擊。

一條長長的布帶一頭拴在她的手上,一頭拴在她的腳腕上。

趙破奴走上前,剛拉起綠階,綠階便轉頭看他,看到是他,淚水嘩啦啦流下來。她一直在等他們,想問問侯爺怎麼樣了……

她的喉嚨被風沙吹啞了,呀呀了一會兒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她一個人在土崖上獨自麵對狂風,一直對自己說不要昏倒,不要昏倒。隻有保持清醒,才不會被風卷走;隻有保持清醒,才能等到救她的人。

現在她的身體已經靠在了可靠的人身上,於是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

趙破奴看到那布條是從她襯在盔甲的紅紗軍衣中拆出來的。除了拴在她身上的一條,她的手中還緊緊攥著另一條,春夏季的軍紗較薄軟,一旦被風沙吹斷,她還能有後備的布條尋求救援。

她的頭一直自己用手臂保護著,可鎧甲不能罩滿全身,她的手臂上全被飛砂割得血肉模糊。

趙破奴與仆多合力將綠階慢慢從土崖上傳到土崖下。土崖下都是驃騎營的精銳軍人,很快便組織起了協助,趙破奴也帶了醫師,綠階一到山崖下便得到了初步的包紮與治療。

她身上的盔甲被風沙割開了好幾處,凡割開的地方都在洇血。醫師讓其餘軍士轉過身,替她輕剝盔甲,處理了一下傷口。

傷口用了藥,又有幾口水喝下去,趙破奴為她準備的大氅也給她裹上了。過了不久,綠階醒了過來。

隻是她的喉嚨裡堵滿了灰砂,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用手比劃著問趙破奴,侯爺怎麼樣?她看到他滾到馬群下了,他不會有事吧?

趙破奴望著她胳膊上纏滿的繃帶說:“霍將軍受了一點傷,已無大礙。”

綠階擺手,點著自己:“快些帶我去看看他,你們這麼久才來救我……”她的淚水又要出來了,“他肯定傷得很重。”

趙破奴自然看不懂她雜亂的手勢,也知道她不信自己的話,便讓一名軍士背起綠階,向軍營走去。

軍營中也已經消失了方才的緊張氣氛。

數千名唱歌的軍士都回到了各自的軍帳中,霍去病的虎帳中也不再站立著許多醫師,隻有諸醫師和幾個得力的助手在陪著守夜。

霍夫人已經被找到的消息,趙破奴在上崖救人之前,便回報去了軍營。

諸醫師當時便遣人來說,霍將軍用了藥,正在安睡,先把夫人帶過來醫治一下。小閣距離較遠,此時風沙又大無法動用戰馬,他們隻能暫時破壞了軍營的規矩,將綠階帶到霍去病的軍營中。

也許是心有靈犀,就在趙破奴和綠階越來越靠近虎帳之時,霍去病再次醒了過來。

諸醫師見他蘇醒,忙將綠階已經獲救,正在往軍營裡來的消息說給他聽。

霍去病也不知道聽到不曾,一直沒有理會什麼。直到綠階垂散著長發,伏在一名軍士的身上向他走來。

他忽然,將頭微微側對帳門外。

綠階和趙破奴都沒料到他已經醒了過來,綠階忙掙著下了地,裹緊身上的大氅,自己向霍去病的臥榻前走去,在他的榻前跪下。

她說不出話來,隻向他笑,雙眸流轉,劫後餘生便春暖花開,此時的歡顏何須言語相送?

他沒有半點表情,隻將目光鎖住在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軍中的黑色羊毛大氅,從頸項處便緊緊包裹住身體,頭發雖然沒有挽好,還算齊整地垂在腦後,她顯然在走進軍營之前,已經將自己整理了一番。

綠階看他沒有表情,找到他的手,輕輕握住。

霍去病仍舊定定地看著她。

諸醫師走上一步:“霍將軍,夫人需要去休息了,將軍也請休息。”

綠階頭腦昏沉沉,也有些撐不住,她鬆開他的手打算去睡一覺。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是,霍去病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綠階身上生了根一般。

眾人不知道他的意思,遂帶著綠階要離開。

“咳……咳……咳……”霍去病的麵色忽然從白轉紅,一口口地開始咳血,氣息頓時虛了下去,臉色重新白了下去,漸漸生起一層灰色來。

諸醫師止住彆人帶走綠階的手,低聲與他商榷:“將軍,夫人受了風沙,不能在這裡陪伴將軍。”

霍去病不說話,大約也根本無力說話,隻側臥著不住咳嗽,血越吐越凶。諸醫師也慌了起來:“霍將軍,夫人已經回來了,將軍到底要什麼?”

趙破奴急得額冒冷汗,霍將軍始終盯著夫人看,似要將自己都咳空吐儘。趙破奴跪在地上:“將軍你要什麼?你要屬下的命吧!你不要這樣!”

綠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將大氅打開,露出自己的手臂:“妾身……”她的嗓子啞得很難聽,她索性住了口,自己動手將那繃帶一圈圈打開給他看:她這裡受了傷,很重很疼……醫師已經為她清理了砂石,包紮過了。

她又翻開自己盔甲的衣領:還有這裡,鎧甲裂了,鑽了石片進來……還有……還有……她看霍去病還在咳,還在吐血,自己又說不出話,急得直淌眼淚:就這些了,真的就這些了,霍侯爺安心休息好不好?

綠階本是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最講究禮儀規矩的女奴,從不在外人麵前輕言妄動。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將自己收拾得體體麵麵見人。

此時被他逼得沒法,當著十數男子的麵,一邊哭得氣短聲噎,一邊盲目地撕扯著自己的衣甲,似要將裡麵的肌膚全露出來,都讓他看上一看:侯爺,你看,真的沒有受傷之處了……

軍帳內的男子,紛紛轉過頭去,以示循守禮教。

霍去病又略咳了數聲,閉上眼睛,昏睡了過去。

——她九死一生回來,他自然要好生驗看驗看。

他的綠階,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她避不開風沙,也捱不起春寒,少吃一頓她會餓,少穿一件衣裳她會著涼。

他竟然,將這樣的她一個人丟在土崖上這麼久的時間,所以,他必須知道她傷得怎樣了。

諸醫師走上前替將軍清理,點安神香。趙破奴等也逐漸退去,站在門口等通宵。

綠階被引到旁邊重新支起來的乾淨軍帳之中,重新包裹手臂,也安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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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醫師在宮中也為那些貴族女子診過病症,最擔心的就是綠階不能放心霍去病,強撐著去看他,結果弄得自己更見不好。

誰知綠階與霍去病,都出了奇的懂事,自那晚軍帳中彼此看過,再也不提對方,都在各自的營帳中好好休息。

綠階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自己不調養好,會令侯爺難過的;霍去病也是一個冷靜的人,她人已經見過了,還能走路還能笑,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諸醫師沒見過這麼好服侍的病人,再苦的藥綠階也能一口喝完;他關照霍將軍這幾天不能說話不能移動身體,他便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靜養。

綠階受的是皮外傷,又幸而穿了鎧甲,土崖上的山風不曾給她帶來太多的傷害。當晚發了些低燒,拿退熱藥壓製了下去。

又睡了兩日,已經見大好了。

這日一早她換過趙破奴差人從小閣中取來的自己衣衫,到霍去病的軍帳去看他。

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