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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287 字 2個月前

不能全部怪他吧?活生生忍了十幾個月,是人都憋出病來了。

兩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悶頭悶腦吃完飯,霍去病說:“要不,你還是回屋裡睡覺?”

“好。”

用完飯,飲過飯茶,漱了口,霍去病先讓明月服侍綠階重新睡下,自己到書房裡尋了幾卷書冊,帶到屋子裡在案桌邊上坐下,命人在青銅博山爐中放一把安神的百合香,背對著她道:“你睡覺,我看書喝茶。”

“嗯。”綠階實在也累了,閉上眼睛便睡了。

霍去病悄悄轉過身來,將書冊放在膝蓋上,看一會兒書抬起頭,望一會兒綠階熟睡的模樣,過一會再低下頭看一會兒書。

博山爐的百合淡香嫋嫋逸出寧馨的薄煙,他的薄薄%e5%94%87角,有著一抹輕柔滿足的笑容。

上巳節

第五十四章

三月三日的上巳節,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春日盛會。專以紀念伏羲女媧大神摶土造人,祈求子孫綿延,男女好合。

劉徹年年都在建章宮中率文武官員祝禱於郊廟之中,而後設宴開席,令宮中諸人在清池水畔沐浴祈福。

這幾年,皇上於建章宮新開的昆明池也已經修葺得風景如畫,碧水漣波,今年上巳節的“祓除畔浴”便定於昆明池邊舉行。

綠階首次以冠軍侯夫人的身份出席這樣的大型宴會,混在數百位貴婦貴女之間,一起觀看皇上、皇後主持祭祀高謀神的大禮。

漢白玉石砌就的五層豫章高台上,皇上劉徹身著玄色朱紋的長冠服,頭戴十二玉珠旒的天子之冕,顯得龍威赫赫,令人不敢仰視;皇後衛子夫著紺色上衣,衣襟領袖都裝飾著繁複而精美的紋飾,下裳為皂色,配以深紫色纓絡絛佩,顯得莊重典雅。

他們在讚者清亮高亢的祝唱聲中,徐徐步上高台。

“帝臨中壇,四方承宇。

繩繩意變,備得其所……”

四下裡雖足有上千人圍站,隻聞環佩隱約琳琅,衣袂隨風輕動,決聽不到半點多餘的聲音。上千雙眼睛注視著皇上與皇後緩步登高,虔誠地觀望著帝之尊者麵向天宇的高曠處,為大漢天下祈禱民心調順,多子多福。

少傾,皇上與皇後祝禱已畢,場內諸人皆按大禮跪伏於地,山呼“吾皇萬歲,壽康永吉”。

叩拜大禮完成,豫章台的第三重漢白玉台階上站滿了七十九位玄衣歌者,都是年紀約在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個個生得%e5%94%87紅齒白十分清秀。

當先一位歌者名喚李延年,尤其俊美出眾,隻聽到他那朗玉一般的聲音帶領著其餘歌者一起在這安靜的天地,高聲頌唱著《白麟歌》:

“朝隴首,覽西垠,雷電尞,獲白麟……”

聽到“顯黃德,圖匈虐”這一句的時候,在場眾人不由自主露出感慨的神情,目光焦點自然集中於武將群中的大將軍衛青和驃騎將軍霍去病身上。

因今日參加祭禮,這兩人都和其他文臣一樣,亦身著黑邊深衣,頭戴高頂蟬冠,鑲金獸形衣鉤將他們的腰帶緊緊紮束,衣擺整齊有力地直垂地麵。

他們站在漢白玉石階上的姿態,比那些文臣賢良雅士更有一番挺拔豐壯之姿。

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眾人矚目的情形,衛大將軍微微低下濃眉,麵色如同一抹平穩的秋日暖陽;霍去病則無所謂地隻管昂頭看著豫章台的高處,挺拔得如同一株秀於林上的勁鬆。

這舅甥二人隨隨便便一站,便將大漢朝其餘貴族男子的光輝都掩蓋至儘了。

樂府的歌者歌畢《白麟歌》,又歌《青陽》,接著又歌《朱明》《西顥》等郊祀歌。編鐘撞響、玉罄敲擊、箜篌流囀、大鼓捶奏,浩蕩處若天水傾瀉,優雅處若瑤池蕩波。昆明池畔水光粼粼,眾多貴族高官皆屏息凝神地默默聽頌著。

祀歌唱畢,又有儺戲,儺戲結束還有戈舞。

熱鬨莊重的祭祀大禮結束,眾高官貴族、貴女世婦,紛紛入席,參加皇上的皇家宴席。

這上巳節的宴席是男女賓分開而坐的。

昆明池東端豫章台下石刻著一條長至三丈的巨鯨,據說可測知天象,皇上便和文武百官端坐在此處享用盛筵;昆明池南端有一座靈波殿,數十根大柱都以桂木為料,所以坐在裡麵雖是陽春三月,卻能夠享受到八月金桂的陣陣清香。皇後衛子夫便帶著貴婦們落腳此處,每人麵前一矮案,一份飯菜羹湯,大家一邊享用一邊聊天。

綠階也夾雜在其間,母%e4%ba%b2衛少兒過來找她說了幾句話,她和兒子生分,跟綠階也感情生分得很,無非就是問問嬗兒的近況,和去病最近的生活。綠階當然都回答他們都很好,她很想跟衛少兒說,若想念嬗兒可以直接來府中做客。可是這個事情又不見得由她做主,她想了半日也沒說出口。

衛少兒說了一會兒話,也沒什麼可多說的,望著綠階呆了呆:“綠階,照顧好病兒。”

綠階眼角一熱,點頭:“母%e4%ba%b2放心。”

衛少兒忽然笑了起來:“這說什麼呢?你是我%e4%ba%b2自挑的,自然會照顧好病兒的。”她站起來,快快活活抖一抖衣衫:“你就替我多留心。”

想當初她也就是為了充足兒子府第的門麵,從家養的幾個女奴中儘力挑了長得漂亮一些的孩子,沒想到綠階有這樣的福分,可以跟她的兒子共結連理。

她一生所為都得不到自己兒子的認可,現在能有這樣的局麵,她心中不免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欣慰與自豪。

綠階看著她那熱鬨中藏著淒涼,心頭也發澀,說:“母%e4%ba%b2,有空來看看……看看綠階……”綠階低頭:“綠階一個人在府中,有時候也挺無趣的。”

上巳節的朝宴一直持續到辰時方完畢。

眾大臣繼續在昆明池畔隨著他們精力充沛的皇上四處遊逛。

前幾天在臨戍的渥窪水中,有牧馬人得到一匹深棗紅色的馬,此馬目秀於神,雙%e8%85%bf高挺,奔馳如電。牧馬人費儘心思將它擒獲,正好皇上的征馬令重賞好馬,特地將其送到長安城來獻給劉徹。

劉徹一見之下非常喜歡,今日命人將它帶到建章宮中,給大家看看。

衛青一見之下就看直了眼,他本是騎奴出身,對於馬匹有著天生的感情。劉徹知他心思,道:“仲卿,試騎一下這匹馬。”

“諾。”衛大將軍將佩刀、玉配件等重要禮儀物什交給宮人,自己輕身上馬,隻輕輕在馬腹上一夾,那馬便仿若踏雲逐霧一般飛馳起來,一圈騎畢,衛青依然興致未儘。但皇上在等著,他依依不舍翻身下馬,向皇上抱拳道:“皇上,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馬,捉它時候定然不易。”

劉徹微微感歎:“可惜,已經讓人馴服了。這馴服的人調馬技術一般,這馬匹的靈性被煞了不少。”

霍去病是個占有欲強烈的人,越眾而出替自己的舅舅接過韁繩,摩挲著那馬匹的脊背不肯鬆手。當然他也知道這馬匹是皇上的心頭好,他不能占有皇上喜歡的東西。

劉徹見他喜歡,說道:“去病,如果能知道這種馬匹的出處,朕必然給你多弄幾匹充實軍庫。”

李廣老將軍哼一聲,躲在背後嘀咕:“驃騎營已經很充實了……”皇上成天將那霍去病當成了兒子養,也不怕人說閒話。

皇上聽見了,轉身看一眼李廣:“郎中令說什麼呢?”

霍去病知道李廣妒忌自己,冷起一張臉。

這老頭年紀一把,不早早退出曆史舞台,去好生頤養天年,成天在馬匹裝備上跟他較勁,什麼意思?!

李廣扭頭不說話了。

劉徹見他那彆扭模樣便也笑起來了:“聽說李三公子如今在驃騎營中混得風生水起,朕欲充實驃騎營也是讓他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啊。”

李廣聞言而喜:“當真?” ③思③兔③網③

劉徹點頭:李家乃是大漢軍中最受人敬重的一個家族,他對他們從來不會輕慢。

他最近剛剛提拔了李廣的胞弟李蔡為丞相,乃文臣百官之首。李廣在軍中威信太盛,他的郎中令官階也屬九卿之列,所以他已不便給他封爵蔭侯,但是對李廣周邊的人都給與封賞賜爵,以籠絡李家勢力。

劉徹轉了一圈眼睛盯在一個麵白有須,身形長大的男子身上:“曼倩,這匹馬你可認得?”

東方朔看著一大堆人圍著那馬匹喋喋不休,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知道皇上遲早問到自己,遂彈冠正衣道:“此乃天上的神馬……”

“神馬?”劉徹大笑,“這又是祥瑞之兆不成?”

“皇上。”東方朔一躬到底,“此乃天上的神馬與烏孫之國的七月出生健馬,□而生的神馬之後。皇上請看,這馬奔跑之後會有血汗。”他走上去,將手掌在馬鬃之下汗濃處抹上一把,手掌上便有淡淡的紅痕。因衛大將軍身穿玄色深衣,不曾注意,此時看到血汗不由個個納罕稱奇。

劉徹聽得眼睛發亮:“如此說來,在西域還應當有這樣的馬?”

“自然還有。”東方朔開始扯皮踢皮球,“這要問問張大人了。”張騫因河西二戰而失侯,此時剛用幣帛贖回罪身,皇上依舊留他在身邊聽用。

“張騫!”

“罪臣在。”張騫走上前去,“這天馬與凡馬□的傳說,臣曾經聽說這是名叫大宛的地方廣為流傳的一個說法。”

“哦?”劉徹聽到還有地名,越發來了精神,“來來來,設席,諸位愛卿坐下,聽張大人細細說來。”

“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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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男人們在為戰爭、馬匹而談興正濃,桂宮這邊則正在安排午眠的事宜。

這些夫人、貴婦、公主、貴女都生性嬌懶,習慣於午眠。上巳節的祭禮宴席又有足足一天,所以午後宮中都開辟了樓閣宮闕,供諸位天之驕女小憩休息。

平陽公主、南宮公主、衛長公主、陽石公主等公主級彆的自然另有側宮可供高臥。一般如公孫太仆夫人,陳掌夫人等略年長的夫人則在桂宮偏殿各自以羅帳遮蓋,暫時休息一下。

年輕姑娘們則在桂宮後紫寰殿的二層樓閣之上一起休息。

綠階因是新夫人,歲數尚小,也被安排在與姑娘們一起午眠。

大家都退去色彩濃重的祭服,穿著白色絲質蠶衣;拆去沉重的貴重發簪步搖,隻以簡單小玉簪束發,或躺或坐在二層的宮殿氆毯之上。因都是年輕女子,難得大家聚在一起,都不肯安心睡覺,將個紫寰殿鬨得鶯歌燕語,語笑嫣然。

管事的嬤嬤們也管不住自己的小姐小夫人們,最後命幾個宮人好好打扇伺候,她們自己索性關了宮門到殿外等候著了。

衛青家長女衛昭,公孫賀家二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