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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71 字 2個月前

相映,色彩端雅而大方;而凝丹閣前,紅楓招搖,菊色豔儂,秋色濃麗而繁盛。

霍去病一個人靠在黑木廊柱邊,一雙絲履放在身後,赤足坐在桃木地板上。

看到綠階從對麵過來,叫住她:“你、過來。”

綠階走過來,他指自己的身旁:“坐下。”

綠階看了看他的絲履,遂%e8%84%b1下木屐,在他的鞋子旁邊擺放整齊,在他身邊坐下來。

霍去病將手臂擱在自己的膝蓋上,隨意斜靠在廊柱上:“這一株,垂絲菊?”

“嗯。”

綠階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菊絲輕柔,向一邊如水瀑一般傾瀉,仿佛美人晨起懶於梳妝,彆有一番韻味。

“這一株是麗菊?”霍去病指著一株深紫色與淺橙色相間的複瓣大菊花。

“是的。”這一株很好養,當然,是種花匠人告訴綠階的。

“這是綠衣?”霍去病望著一株淡白菊花,隻在花蕊處含有一點點賞心悅目的嬌綠。

“是啊。”綠階很喜歡這個名字,笑著回答。

“黃散菊。”霍去病微微點頭,那一株黃菊色彩燦爛若陽,確實十分動人。他繼續道:“長冉、紅盞、朝雲?”

……

隨著他的一一指點,綠階也頻頻點頭。

夜晚聞菊香,白日看菊色,綠階覺得此時輕鬆又舒服,隨著他一處處欣賞過去。

霍去病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在膝蓋的厚織綾紋上緩緩劃動著:“這個菊圃,共有五百三十多株菊花。紅色花有五種,黃色花有七種,紫色花比較多,紫紅紫藍紫白共約一十五種。每一種都有各自的名字,也有出處。”

他轉過頭望著綠階:“哪一株是明堂?哪一株又叫紫歸?”

“……”

綠階猝不及防,啞口無言。那日為了跟他找話題,無奈之下胡謅了幾個名字。

霍去病微微眯攏睫毛,仿佛一隻發現了老鼠的大貓,懶洋洋而彆有深意地看著綠階:要撒謊也請有技術含量一點,無緣無故騙他,難道不知道他眼裡容不下沙子嗎?

霍侯爺,談戀愛也請有點情趣,萬事都要跟軍務一樣搞得透透徹徹的做什麼?

綠階被他噎了一會兒,抬頭問他:“侯爺要不要吃落花生?”(即花生。)

霍去病微微一窒,這話題,也轉得太生硬了吧?

不睬她。

綠階可沒感到侯爺打算不睬他,她家侯爺經常不說話,時常把彆人當作空氣。要和他說上話,自然需要費點努力。

她當真從懷裡掏出一把落花生。

漢人隻吃兩餐,對於現在的綠階來說,太容易餓了,隨身總是帶好這些吃食。

她將滿把落花生在霍去病麵前展開:“這是今年新收的,廚娘今天早上才在鐵鍋裡烘出來的,很香。”說完,單用右手捏住一個落花生遞給霍去病。

霍去病瞪著她,不接。

綠階笑了一下:她家侯爺是被人服侍慣了的,從小到大連%e9%b8%a1蛋都沒有剝過幾個,又不愛吃零食,估計他不大會剝。

她輕輕將那枚落花生捏開,綠階是個做事情很靈巧的姑娘,手一翻,兩顆剝出來的紅皮落花生仁就靜靜躺在她白嫩的手心中:“侯爺你嘗嘗。”

霍去病繼續不拿:居然騙他?!連這種小事情都愛撒個謊什麼的……哼!

綠階自我安慰:她家侯爺從不吃零食,現在要跟她一起分享零食,當然不習慣的呀。

關鍵問題是,他現在不再計較那菊花的名稱是真是假了。

綠階很有耐性地將手伸啊伸,要伸到他的臉上了。綠階很有耐心地期盼著期盼著,大眼閃閃,都是星光。

霍去病有些無奈,為了避免她這種無聊麻煩的糾纏,隻好伸手將那落花生仁拿起來,撚去紅皮,抬手一拋,準確地投入口中。

“很香吧?”綠階問。

哢哢咀嚼,沒有人回答。

待嫁心

第三十九章

綠階自己也剝了一顆吃著:“侯爺,你要挑這種個頭比較細長的,剝出來那紅皮都是皺皺的這一種。這種吃著特彆甜……”她一本正經地指點著霍去病。

霍去病覷眼旁觀:他是一個會去挑零食吃的主兒嗎?

“……”綠階也明白他不是一個自己挑選零食吃的男人,於是道:“啊,就是這一個。”她連忙用指尖挑出一枚落花生,剝開了殼送到霍去病%e5%94%87邊:“侯爺你吃,看甜不甜。”

她的指尖柔軟圓潤,他的%e5%94%87韌薄潤澤,無意中碰到了一處。

綠階跟受了驚一般迅速收回,霍去病隻覺得她的指尖在自己%e5%94%87邊輕輕一繞,便有一種特彆的感覺慢慢散開,他用力揉一揉自己的%e5%94%87。

綠階低頭自己剝落花生吃。

綠階吃落花生沒有他那麼豪邁,她喜歡把果仁撚成兩半,拿其中的一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

“你常吃零食嗎?”霍去病看著她的吃相,覺得很看不慣。

“嗯。”綠階把剩下的一點果仁推入口中。

“我怎麼沒看見過?”要看見了早就讓她改掉了,多像一隻老鼠?難看死了。

“在自己屋子裡吃。”綠階認為他能夠看見她吃零食,那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以後彆這樣吃。”霍將軍又開始下軍令了。

綠階很是呆了一呆:“怎麼吃?”

霍去病從她手心裡拿過一個落花生,用力捏碎,取出裡麵的果仁,向自己嘴裡一投:“這樣,乾脆一點。”

這是,有難度的事情……綠階也不打算嘗試:“奴婢沒有侯爺這種準頭,不知道會丟到哪裡去。”

“那就這樣吃。”霍侯爺循循善誘,敦敦教誨,又從綠階手裡拿了一枚落花生,演示給她看,“總之,彆把自己弄得像一隻老鼠。”

“老鼠?”綠階終於明白他在嫌棄自己的吃相,她趕緊扯話題,“侯爺,天氣冷了,廚房裡老鼠越來越多。”

“嗯。”這事兒他不關心。

“聽說西域有一種動物,專門抓老鼠?”

“那叫貓,博望侯張騫上一回在宮裡說起過。”

“貓是什麼樣子的?張大人怎麼說?”綠階對這種神奇的動物非常感興趣。

霍去病回憶了一下:“說是有一條細長的尾巴,眼睛白天都眯著,一睜開如同明燈。走路悄無聲息,奔跑起來迅若閃電。”

綠階微閉眼睛仰麵感受著他的描述,忽而笑了:“侯爺,怎麼聽起來有點像你?”

“胡說八道!”他是有一條細長尾巴的嗎?皇上說他“是朕的雄鷹”,匈奴人稱他為“大漠蒼狼”,他哪點像貓了?

“侯爺,你還要不要吃了?”綠階把落花生遞到他麵前,霍去病推開她的手,誰愛吃這種零食?

“侯爺,西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侯爺都見過什麼?”

“……”霍去病覺得他沒有見到過什麼,“我是去打仗的,能見到什麼?”就算有什麼也被他揮刀砍了。

“聽說月氏人都是白皮膚,棕色的頭發,很漂亮?”

“不怎麼樣。”霍去病自己的軍隊裡還有一支月氏族的隊伍,“不過,他們的眼睛很特彆,是藍色的。”

“藍色?”綠階感到新奇,“眼睛怎麼會是藍色的?”

“是,驃騎營裡就有二十三個月氏士兵。他們的眼睛像居延澤的湖水,碧藍碧藍的。”

“下一回能帶一個讓奴婢瞧一瞧嗎?” ↑思↑兔↑在↑線↑閱↑讀↑

竟然要求他弄一個男人來看看,這就過分了吧?霍去病哼了一聲沒搭理她的非分要求。

“居延澤就是休屠王的駐地吧?”綠階問。

“你怎麼知道?”

“侯爺的地圖上這麼標著的。”

“哦。”

“那裡的景色肯定很美,碧藍碧藍的湖水,長安城的湖水都有些灰。”綠階記得自己家鄉的淇水就是清澈如天空一般明靜。長安城大約是一個煙火氣太重的地方,連建章宮的太液池也有一種渾厚的濃綠色。

霍去病搖頭:“那邊住不慣的,還是長安好。”他吃夠河西的苦頭了,逐水草而居,這不是霍去病的生活方式。他是個漢人,也永遠是個漢人。

“那邊的人是沒有屋子,睡馬匹上的?”

“他們有屋子,叫氈包。是用木頭和牛皮搭建起來,等到草枯的時候就會把氈包拆下來,換一個地方繼續放牧。”

“那豈不是跟侯爺的軍帳有點像?”綠階去過也漠,見到過數萬牛皮軍帳如星辰一般灑落在草原的壯觀景象。

“嗯。”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說著那些遙遠的景色。

他告訴她,大漠上空的星星特彆多,也特彆亮,仿佛伸手就能夠摘到。她比劃著,是怎麼大呢?星星都是非常遙遠的天體,怎麼可能伸手便能夠摘到呢?他不屑於她的孤陋寡聞,這隻是一種比方而已。

……

她告訴他,這種落花生不是很好吃,改天她拿鹽鹵水浸泡以後再炒給他吃,會更香甜。他說,不是用鹽鹵浸泡嗎?那豈不是會變鹹,怎麼會香甜?她笑話他,鹹味能增加鮮甜感都不知道,虧他還有一張天生挑剔的嘴,對於調料食物根本就是門外漢。

……

他還告訴她,皇上曾讓他多多研讀《六韜》《吳子》等上古兵法,可他覺得那些兵法多為中原戰場上平原戰、山區戰的經驗總結,其實對於大漠戰鬥,都派不上用場,還要因地製宜地靈活機變。

……

她也告訴他,她繡花的時候喜歡把絲線撚成八股,取其中一股來使用,這樣花紋特彆細膩耐看,還從他的衣袖上翻出花樣,讓他甄彆鑒賞。

……

他又說,《尉繚子》曾說過,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其半,則威加海內。這種說法純屬謬誤,他認為兩軍對陣不得不殺,若成為漢俘,再忽視匈奴人的性命,反而會令局麵陷入生死對抗的僵局。

……

她於是說,臨淄的大米最香,燒出來的飯有一股淡淡的青碧色,她正打算讓人去臨淄多訂一些秋熟新米……

他的話題裡全部都是大漠黃沙,戰場煊煊。

她的話題裡全部都是柴米油鹽,小%e9%b8%a1肚腸。

兩個人隨意聊著天,也沒留心對方是否聽得懂自己的話。也許,能否聽懂對方的話,對此時的他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夠一起坐在這裡,一邊說著話兒一邊看著夕陽西下。

他們麵前,是蕪繁繽紛的菊花,他們身邊,有凝丹閣旁紅楓的旁逸斜枝。

她的海棠花葉形棠木木屐和他的生絲錦麵絲履,整齊地擺放在一處,一雙小巧,一雙大氣。

他們坐在一起的背影,一個娟秀一個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