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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284 字 2個月前

煥戰隊一起開始了生死與共的頑強搏鬥。

儘管身陷重圍,霍去病部的年輕將領們不後退不亂陣腳,目光堅定而冷靜。他們逐漸在千頭萬緒的混戰中將自己的戰隊重新組織起來,互相打配合,漸漸首尾呼應起來了。

騎兵作戰,並不是一個人勇冠三軍,便可以一當千的戰鬥。

霍去病深知這一點。

他最出色的力量並不是自己的搏殺能力,而是,隨時隨地讓自己的部下堅信,他始終和大家在一起。

胡天北地,旌旗悲嘯,不管戰鬥如何慘烈,他們的將軍確確實實跟大家在一起!

戰場的另一端,硝煙蒸騰上半空,硝煙下廝殺濃重,也是一場混亂生死的短兵交接。

霍去病正在幫助鄭雲海的弩箭營,從鐵板般糾結地戰場上逐漸撤離隊伍,向著戰場外沿奪命狂奔。

鄭雲海這一支戰隊是霍去病部最有戰鬥力的隊伍,因為他們的戰馬上比彆的戰隊要多出一把沉重的鐵弩弓和數袋同樣沉重的三棱鐵箭。他們常常需要在急馳中放開韁繩,穩穩端起鐵弩弓,給匈奴人最沉重的打擊。

所以,霍去病都將最強壯的軍士和戰馬放在鄭雲海的戰隊之中。

鄭雲海策馬向著戰場外冰冷的灰色空地衝出去,他需要一個合適的距離,用如雨的鐵箭,使目前膠著的戰局從他手裡打開一個局麵。

在他身後,霍去病所帶的兩千人正咆哮著為他斷後,遠遠看去,霍去病如同帶著一條黑色狂龍在血海腥浪間騰挪翻滾。

霍去病將他送出戰局,回頭又撲入黑色濁海般的匈奴騎兵隊。

他的戰刀已經砍鈍了,他猛力的砍殺卻令戰刀如無鋒重刃,吞吐著黑色光芒,繼續無情地收割著人命。他的矯健之姿在黑色戰隊的最前方,若芒尖,若鋒刃,散放著無可比擬的光芒。

戰場黑沉,血氣濃重,天地陰暗,日月無光。

惟有他,好似一位陽光之神,將天雷地火都納入了刀鋒,在陰冷沉窒的空氣中,搏殺出最滾燙熱烈的奔放,任激情揮灑得如濤如湧。

於是,他的強大殺傷力仿佛深海漩渦一般,迅速地一波又一波,向著周圍傳達了出去。

很快,四周的漢族軍士們便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陳煥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霍將軍的戰隊與他的戰隊正在東西遙應;趙破奴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霍將軍的戰刀正在消減他左翼的威脅;高不識仿佛看到,自己眼前無邊的血霧,正被霍將軍的砍殺一點點破開虛空……

所有將領們都感覺到了,霍去病強大攻擊的一陣陣餘波正準確地傳遞到每一個人的心間。

大家歡呼起來,呐喊起來,將軍又控製住了全局,和大家在一起了!

戰鼓雷動,人聲呐喊,戰馬嘶鳴,兵戈相交……

霍去病卻心中如焚,這種彼此身陷絞殺的戰況並不是他所希望。他的目標並不是匈奴屬國,他不能夠在這裡消耗太久。

他在等待鄭雲海迅速做出行動。

鄭雲海此時已然行進在戰場之外,整個戰局都已經納入了他的眼睛。他深深陷入了艱難的抉擇中。

戰場上到處都在混戰,他的弩箭指向任何一處,都是殺人七千,自傷三千。

時間容不得他多等,鄭雲海肅容喝命:“備箭!”

兩千軍士在快馬奔馳中,筆直地挺起脊梁,穩端起手中重達十七斤的鐵胎弩箭,他們齊刷刷地對準戰場中心。

鄭雲海卻慢慢閉上了眼睛:“西南三。”他用力一揮手臂,嘶啞著嗓子:“射——”

天上厚重的烏雲再也無法承受戰場的喧囂似的,開始慢慢崩潰碎裂。 戰鼓喧天中,河西最後一場春雪,被一片一片地從高空震了下來……

雪花還沒有墜低,卻被撲麵而來的箭氣衝得四分五裂,震碎在半空中!一大片濃密的箭雲在天空中呼嘯出震耳欲聾的嘯叫。

許地砍去一個匈奴人的腦袋,抬起頭——娃娃們果然懂事得很,知道殺開血路衝出去。

許地對自己的部下大聲吼道:“躲到戰馬下,保存實力!”

漢朝軍人們立刻鑽入馬腹中,呼嘯而來的鐵箭暴雨般一層層砸下來,沒有及時躲避的軍人,渾身穿透得仿佛鐵做的刺蝟,風聲哀鳴,連大地也好似一層層地在塌陷。

一陣沉悶的撞擊令許地難以呼吸,他感到自己的戰馬渾身顫唞起一陣中箭瀕死的抽搐,他死死撐住自己的戰馬,防止死亡的戰馬將自己壓傷。

一陣箭雨過後,許地從垂死的馬匹下渾身鮮血地跳了出來:“把地上的匈奴人全部殺死!”

既然他已經成了這群娃娃們的鋪路石,他就要做一塊最好的鋪路石。

許地低頭猛烈地砍殺著在地上還在苟延殘喘的匈奴士兵和匈奴戰馬,仿佛一個埋頭耕地的老農一般,將滿腔的希望都投射在土地上。

他的希望就是,霍去病那幫娃娃們,從他這裡快馬奔過的時候,可以受到最少的阻礙和傷害……

他曾經也是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曾經耕種著自家的十畝薄田,以為會和自己的家人一輩子這樣平淡生活下去。他的娃娃若是活著,就跟霍去病和阿赫那麼大……

可是,匈奴人讓他失去了一切。

許地埋頭不斷砍鋤著一切障礙,甚至忘了聽身邊的狀況。

鄭雲海狠下心腸,緊閉著眼睛:“射!”

又一輪箭雨朝著許地部、仆多部和匈奴軍隊絞纏在一起的地方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兩千弩箭營的軍士眼角含著淚花,卻沒有一個人去擦,他們要以最準確的眼力,最專注的定力,去儘量多射殺匈奴人……其實戰場如此混亂,他們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天空忽然更加黑暗,仿佛提前陷入了黑夜。

仆多回頭看了自己的戰隊一眼,耳朵頓時失去了聽力,他隻看到與匈奴混戰在一起的自己戰隊,被從天而降的黑色鐵箭刺心入肺,人仰馬叫,吃痛未死的戰馬慘嘶著四處踐踏著,血肉橫飛。

“不——”仆多狂吼著要衝回去,他要與他的士兵們生死在一起。陳煥在他身後大聲吼:“東南方向!撤!”仆多衝殺出幾步,發現隻有自己孤身一個人在往後衝。

陳煥帶著自己的戰隊和仆多剩下的半支戰隊,朝著鄭雲海為他們射出的那條屍體道路快馬加鞭,突圍而去……

許地砍人砍累了,直起疲憊的腰身擦一把汗,如同在家鄉做農活疲勞了站起來稍事休息一下。

一股銳利的穿透力從他的頭上傳過來,直接貫穿了他的心扉。

許地慢慢倒下去……

他感到戰場的喧囂暗淡了,遙遠了;他感到天上的箭雨似乎也沒有了聲音。

沒有了戰塵,沒有了血腥。

隻有從鐵箭的縫隙之中飄落下的雪花碎片,輕柔地在隨風輕揚。

許地的身體一點點輕鬆了起來,仿佛此生的征戰苦在這個瞬間獲得了徹底的解%e8%84%b1。

他甚至還有時間,欣賞這些純白的雪片……

他剛倒下,鄭雲海部射出的第三波黑色的三棱秦製箭,呼嘯著穿破空氣,插滿了他身體和周圍,密密麻麻一大片。數千匈奴死屍和漢軍屍體斑駁夾雜在一起,化作一條血肉鑄就的衝擊道路。

霍去病命令戰鼓敲起撤退的戰令,陳煥部帶著仆多部,高不識部協助著趙破奴部,紛紛隨著霍去病部從許地部倒下的地方突圍而出。

鄭雲海部立刻放馬直追,漸漸合上了其餘幾部戰馬的腳步。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天浩浩,地湯湯,數道龐大的黑色鐵流逐漸彙攏,好似鳳凰涅磐一般,從血火濺染的轂固國落日草場展開舒展的雙翼。

隻有站在高空的天神才能看清楚,這本來勻稱的七支戰隊如今少了左翼第三隊。仿佛一隻受了傷,帶著憂傷的鳳凰,斜斜掠過草原,向著祁連山北麓奔馳而去。

左翼第三隊的領軍人,是四十二歲的許地。

曾經是衛帥帳下的頭一撥期門郎。

細小的雪花紛紛灑灑,層層疊疊地飄落下來,將黑色的漢軍戰甲、褐色的匈奴戰袍,鮮紅的旌旗、血肉模糊的屍體……逐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戰皋蘭

第十六章

風雪飄舞中,一支深褐色的隊伍,正從祁連山北麓飛馳而來。

不一會兒,又一支深褐色的隊伍出現在風雪交加的這個清晨,兩條隊伍都在萬人以上,很快便彙合到了一處,化作一條殺氣騰騰的洪流,沿著祁連山白皚皚的山腳,向南麓的草場而去。

河西苦冷,這河西的春雪也不停不歇。

雪霰稠密中,領頭的匈奴戰將破雪而出。

他頭帶一個牛角青銅麵具,突出的獠牙、凶狠的麵具造型、強壯的手臂、有力的馭馬動作,無不顯示著他是一位悍勇善戰的匈奴猛將。他是盧候部落的小王,名叫解赤,與他會合的是關止王,名喚伊即軒。

霍去病連過四個匈奴屬國,將四個屬國的大半戰鬥力都打垮了。

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茶隼,飛一般傳遍了草原的角角落落,作為河西匈奴族勢力最大的休屠王和渾邪王立即快馬傳書,命令距離祁連山南麓最近的盧候王部和關止王部的匈奴小王先去攔截住霍去病,他們隨後就到。

盧候王解赤在路上得到了消息,得知霍去病被轂固國拖在了落日草場上。他心中大喜,準備合兵而去,將霍去病斬獲在祁連山下。

誰知道到了轂固國,霍去病部已經壯士斷腕,布下箭雨,將約八百多名漢軍戰士和兩千名匈奴兵卒的混戰部隊全部射死,然後從那條血路強行突圍而出,不知去向了。

“會不會回漢境了?”盧候王撫摸著自己麵具下卷曲的胡須,“漢人這點人馬獲得這麼些戰果,應該算很不錯了。”

關止王伊即軒看了看尚在輕敵的盧候王解赤:“這一次領兵的霍去病,據說這小子胃口大,不會輕易甘休。”他望著茫茫雪地,“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

“鑽到哪裡去?祁連山北麓?”盧候王簡直要發笑,五個匈奴屬國算什麼?霍去病要是碰上了休屠王部和渾邪王部的大軍,他難不成還要靠那一萬都不到的殘兵剩將逆天不成?

關止王沉%e5%90%9f了起來,且先等等消息吧。

忽然,有匈奴斥候來報:“單於,單於!休屠王部有消息來報。”

“什麼消息?”關止王遠遠看到一名渾身是血的匈奴斥候,頭插三根紅羽毛正跌跌撞撞跑過來:“單於——單於!休屠王部被襲……”

“什麼?!”盧候王和關止王同時從馬背上立起身子,“情況怎麼樣?”

“殺傷過半,連單於王子都被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