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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06 字 2個月前

一些。

許地看到將軍把球踢傳給他……許地歎一聲,一把老骨頭了……蹴鞠需要兩隊各十二人,霍將軍缺乏經驗豐富的人,便把他也充了進去。

許地張開嵌在皺紋裡的眼睛,借著火光盯著將軍傳來的方向。

霍去病落下的時候,用後背防住疾馳而來的鄭雲海,一隻手在陳煥背上一按,陳煥跌在地上。他一個人擋去兩員大將,就剩下許地和幾個其他軍士單扛。

隻看許地結實地腰背一挺,左%e8%85%bf一翻,那沉重的皮球就隨著%e8%85%bf勢轉上空中,不等旁人撲上來,他又飛起右腳,一個弧線球相當漂亮地踢入了球門。

“轟——”全場爆發出熱烈的呼喊聲。

霍去病從鄭雲海、陳煥身上爬起來,笑眯眯看著許地。許地抖抖老肩膀:老漢今年四十二……又得意地仰起頭:咱也是衛帥帳下頭一撥的期門郎,咱不丟人!

鄭雲赫高興得舉起雙手,衝到霍去病身邊,霍去病抬起手跟他狠狠互擊一掌。

鄭雲海雖然貌似輸球在生氣,看著矮小的弟弟如今手段靈活,身法迅速,細長的眼睛裡也有掩不住的快活之色。

蹴鞠看似娛樂,其實便是練兵。

鄭雲海的勇猛無雙、許地的老成熟練、陳煥的章法有致、鄭雲赫的靈活機動,在霍去病的眼裡都是為將之不同風格。

他們都是一把把磨得閃閃發光的利刃,需要有合適的地方去展現大漢朝最銳利的鋒芒。而將他們安放入鞘的人,就是這個比他們任何人都年輕的少年。

幾輪結束,霍去病讓這一撥人休息一下,其他那些沒有上場的霍府守軍看到如此精彩激烈的蹴鞠對抗,早已耐不住性子。霍去病大笑著為他們分作兩隊,與弟兄們坐在空地旁邊的草亭內看他們的比賽。

“稟報霍將軍,皇上駕到。”角樓上的軍士忙著看蹴鞠,很晚才看到門口的馬隊。稍一辨認大驚失色。

“來,迎接皇上!”霍去病聽說皇上到了,心中大喜。

冠軍侯府鐵木大門吱吱嘎嘎打開,門中火光一片,灼灼如同燒紅了半邊天。一片肅靜中數十手持火把的年輕軍士魚貫而出,排出兩條隊伍羅列在門前。

劉徹從車簾中往外看,隻見一個戎衣少年從大門裡一路走出來,到他馬車前翻身跪下:“臣去病恭迎皇上!”

誇張啊,睡覺還穿著戰袍?劉徹審視著自己的學生。

霍去病嘴巴一咧:誰睡覺了?皇上今天的大事不定奪出來,臣等哪能睡踏實?

火光獵獵中,劉徹按著轅駕扶著元寶走下馬車。霍去病看到皇上身穿黑色玄龍衣,著朱色下裳,衣邊有飛鳳流雲的紋飾。他圓滿了:皇上的朝服也沒有換掉呢。

皇上看他樂成那樣,微笑:“去病,朕今日來,隻談風月不談政事。”

霍去病小臉綠了一下,他這裡是全長安唯一沒有蓄養家伎的宅子,女人都沒有幾隻,帥哥倒有一窩,皇上可挑了個好地方來%e5%90%9f風弄月。

他想了一下:“臣請皇上喝酒。”

有了酒,話就好說了。

皇上大駕光臨,霍府的家奴們也都趕緊起來了。這霍府上下都是綠階全天候全副武裝訓練出來的,彆說接一個微服私訪的駕,就算是霍去病心血來潮讓他們把冠軍侯府連根搬了,他們也隻需要三四個時辰。

綠階帶著明月皓珠伺候在霍府的正堂中。明月皓珠這兩個丫頭,本來是她教好了準備給紅闕打下手,順便接替她們姐妹的,所以也都是見過世麵的熟練工。

冠軍侯府的正堂名叫燕棣大堂,是整個冠軍侯府最寬敞的屋子。取自“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和“威儀棣棣”這兩句詩,是皇上%e4%ba%b2自題的詞,希望自己臣子尊卑有序,又能彼此儘歡的意思。

漢承秦製,因得水德,用具服色皆尚黑色。

霍去病為臣子,不敢全部用黑色裝飾屋子。進門是兩排采自南方的黑木廊柱,色澤絳紫。兩排虎案也都是非常深沉的色彩,髹重漆,勾濃邊,案桌邊緣以朱紅色描繪出雙虎爭璧的圖案,造型張揚。

正中一麵黑地朱色的大屏風,以朱雀為圖案,周圍裝飾著狩獵、宴飲、百戲之圖,嵌以精致的銀絲、珠貝、玉石等裝飾。另有十七盞蓮花青銅樹形大燈、鳥獸博山臥地薰爐、青銅刻絲銜芝仙鶴、茱萸紋嵌金絲氆毯等等精美的擺設……

整個大堂古樸剛健,氣韻沉著,看似低調,自有一股華貴厚重的尚武氣度撲麵而來。

正座自然是威嚴八方的皇上劉徹,左側座是冠軍侯霍去病,鄭雲海、高不識、許地、鄭雲赫……按照各自的軍階,也被恩準賜座。

霍去病讓綠階將窖中藏的美酒一一拿出來。

劉徹瞄一眼黑油虎案上碩大的髹漆描金大碗,再掃一眼堂上這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年輕人。他們沒有尋常臣子的謙卑,軍人自有軍人的氣質,都目光直率地盯著自己的皇上。

劉徹微微一笑:“朕今日是來品酒的,去病你可不要小氣啊。”

朕可不跟你們這些毛頭小夥子比酒量。朕是雅人,雅人喝雅酒。

霍去病隻能讓家奴撤去髹漆大酒碗,換來青銅小羊爵,讓綠階先給皇上斟上一爵。

第一杯由苦澀入喉,澀中轉辛辣,辛中有清香,最後收口略有一絲甜。劉徹道:“這是伐地。”

他自己也有多年沒有喝這個酒了。皇上給衛家賞下這“伐地”酒的時候,衛青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西出雁門關直搗龍城。當時的大漢朝寶光未成,精光內斂,然而必將一鶴衝天,終成大器。

霍去病示意,讓綠階為皇上斟上第二爵。

這一爵色澤微紅,醇厚濃鬱,隱隱有醬香之色。劉徹看了酒色就知道了:“純緹齊。”這酒至少有了六年的沉澱,劉徹喝一口,入口綿滑香氣馥鬱。

他笑:“這是朕賞給你的酒。”

元朔五年春,霍去病的舅父衛青率騎兵3萬出高闕橫掃隴西,夜襲匈奴右賢王,因此官拜大將軍,即全國兵馬總司令,號令天下兵馬。

當晚,皇上大宴全臣,任侍中的霍去病因舞劍娛興也賞到了十壇齊地臨淄進貢的“緹齊”酒。

緹齊酒滋味厚醇,如重刀在鞘,鋒芒未現而殺氣已深。這是大漢朝衛大將軍的成熟綻放,也是十六歲少年內心憧憬向往的人生巔峰。

一股清澈如冰的酒水注入第三個青銅爵,幽香自爵底散開。劉徹聞了一下:“這個……”他微微閉上眼睛,這是他最近非常熟悉的氣味,“這杯叫做百梨春。”

元朔六年,大將軍衛青率六將軍從定襄出擊匈奴。霍去病在此戰初現崢嶸,皇上以一千六百戶將他封侯,同時隨賜中山王劉昆侈特釀的“百梨春”三百壇。

百梨春清透凜冽,如長劍出閘,光芒迸射毫無收斂。這是少年將才橫空出世的鋒芒,劍氣如虹。

……

一段往事酒一杯,夕陽西下不再回。霍去病無聲坐在皇上身邊,隻有酒水風月,沒有政事軍務。皇上笑眯眯看著身邊一張張俊朗年輕的麵孔,好幾張臉都在他的建章宮期門軍裡“鬼混”過。

縱然坐在一群同樣彪悍挺拔的年輕人中間,霍去病的風采依然是卓然出眾的。

他的鼻梁筆直,似有山之棱角;他的睫毛很長,眸中的精光攝人心魂;他的下巴挺拔,顯得氣度非常軒昂。

看著眼前富有朝氣的他們,皇上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初,衛青協助他以隴西北地的待詔良家子為基礎,再加上了一些建章宮侍中、常侍、武騎,建立了這一支真正屬於自己的騎兵力量。十幾年過去了,年輕一輩都已經漸漸成長,這些年輕肩膀是否能幫他擔起這大漢朝的天空?

霍去病端上來的酒都是劉徹賞賜的禦酒,其實挺合皇上的心意。霍去病囂張跋扈也好,敢於禦前頂撞也好,歸根到底他的一身一發都是他皇上恩賜,劉徹也常以此自得。

五六杯嘗過,劉徹喝得有點酒意了,於是想為難一下霍去病,逗小輩們玩玩兒。

劉徹推開綠階遞上的一盞酒:“儘是些宮裡的酒,朕喝煩了。”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霍去病點頭,示意綠階再去取。綠階這點默契當然有,低頭再次向酒窖走去。

劉徹本來估摸著霍去病拿不出什麼非禦賜的好酒,看他這副%e8%83%b8有成竹的模樣,很感興趣地以手撐頭,等著欣賞霍去病的獨家酒水。

他知道霍去病不是那種有閒心去鼓搗吃食玩物的人,如果不是劉徹常常賞他,酒窖裡估計都是空的。傷腦筋啊,一個臣子要皇上這樣費心,又要教騎射、又要賞衣物、還要賞吃的……

劉徹念頭還沒轉定,綠階那邊已經把酒端了上來。

霍去病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皇上,這宮裡是沒有的。”

酒剛擺在桌上,那濃鬱的糯米香味便從青銅爵中散發出來,劉徹喝了一口,酒體略有混濁,顯然釀造工藝稍顯粗糙,但是,年份十足很有後勁。他不得不承認是好酒,而且,確實不是宮裡的。

劉徹詫異了:這個酒……

他想了一圈,想起來了!

劉徹“砰”地拍了案桌:“臭小子!這酒你也能拿出來喝!”

霍去病跽坐在原地,連眉毛都沒有動一根:怎麼不能喝?

請戰歌

第八章

這酒的來曆,劉徹還真知道。

建元二年,衛子夫得幸皇上,衛青隨即入宮任建章監。從此衛家算是%e8%84%b1離苦海,漸漸走上了平步青雲的為官之道。

這一年霍去病剛滿周歲。

本來該辦的滿月酒由於一些雜事給耽誤了。這些雜事主要就是,霍去病的舅父衛青被陳阿嬌她媽的給抓了,然後公孫敖把他給救了,然後皇上怒了……總之,朝廷上一頓忙亂,就把霍去病人生第一個重要的禮儀給耽擱了。

現在衛青有了地位,霍去病又是他們老衛家的第一個男孩,自然要好好操辦一下周歲酒。據說那天相當熱鬨,連皇上都賞臉微服前來喝了一杯水酒。

衛青按照習俗,在長安城最好的酒作坊中定了一壇“桂花釀”,當眾以紅綢包裹,黃泥封壇,埋到了酒窖深處,準備等霍去病成%e4%ba%b2的時候拿出來當成喜酒喝。

後來他們家幾易府邸,這壇酒都沒有忘記取出來。等到霍去病獨立成府,衛青就把這壇有了十幾個年頭的米酒交給了霍去病。

也就是說,還是鑽石王老五的霍去病,現在很不應該把這壇紀念意義重大的酒拿出來喝掉。

劉徹更為生氣的是,這酒肯定已經被喝掉了一大半,所以酒液中會看到這些細小的沉澱物。於是,皇上非常小家子氣地責問了霍去病。

“臣沒嘗過酒味好不好,怎能拿來獻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