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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 兜兜麽 4092 字 2個月前

在那個燭火燃儘的夜裡,被陸焉一抬手捂得死緊,半點風聲不透,周邊無人知曉,亦無人提起。

景瑜四月出嫁,如今府裡頭她也沒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日日苦悶在綴景軒裡,發愁答應榮靖的事究竟要如何是好。

至於陸焉,至於詔獄地牢中,層層鐵索纏繞間,他炙熱的手與%e8%88%8c在她體內種下什麼樣的情毒欲蠱,他曾探索過她裙底何處隱秘,或是曾在她柔軟豐盈的%e8%83%b8%e4%b9%b3上留下多少齒印,竟是連想也不敢想,沾也不敢沾,她徹徹底底的怕了,這一生驕縱任性從未如此懼怕過誰,唯有他。

聽聞他訊息都要後退麵紅,心似擂鼓,唯恐讓人看出一分蛛絲馬跡。

她是做賊心虛又是掩耳盜鈴,心與身都不知該往何處去。

夏末風清雲朗的天,大約又是誰家大壽,誰家嫁娶,府裡給位夫人小姐一並盛裝打扮出門應酬。因著永平侯府出事,景辭才有個推辭的借口,一朵花繡上一上午,還是個不倫不類。半夏見了這朵花兒驚驚乍乍,“姑娘,您要真病了咱們就去請太醫來瞧瞧,怎麼這幾日老是恍恍惚惚走神,繡花也是,這耷拉著花兒葉兒的模樣真跟姑娘一個模子刻出來。”

景辭瞥她一眼,將繡了一半的手帕扔到一旁,繼續衝著美人屏風發愣。

直到午後,景彥沉著一張臉來尋她,背對著坐在桌邊圓凳上,咬緊了後槽牙一字一句告知她,永平侯的罪定了,誅三族,其餘人等流放西北,永世不得歸京。

景辭%e8%83%b8口發悶,一時間瞧不出悲喜,兀自望著桌上自鳴鐘,不言不語,呆若木%e9%b8%a1。

一隻小雀兒落在窗台,啄食著半夏撒在台上的碎米,不一會兒姊姊妹妹成群結隊地來了,吃光了還嘰嘰喳喳找半夏鬨騰,她隻好再抓一把灑在地上。

這樣寧靜而舒緩的日子,襯著城內血雨腥風,如此突兀又如此平常。

景彥手握成拳,重重歎氣,含恨道:“是什麼厲害人物,竟能如此…………輕易滅人滿門。”

景辭靜靜轉著手裡的碧璽串珠,並不答話。

景彥道:“現如今城裡城外錦衣衛日夜搜捕,都在找榮二哥幼弟,你…………”

景辭無奈道:“我一出門就有人前前後後跟著,前腳踏進桐花巷的院子,後腳他就上來抓人,你要我如何?”

景彥心裡知她為難,但著傻小子一股衝勁,要蚍蜉撼樹,為這烏糟糟的人世主持公道,順帶著將這“天降大任”也分景辭一半。“但眼看整個京城,能救童兒的,隻有你一個。旁人,任是誰去,進了門就是陸焉刀下亡魂。更何況京城多大?不出三日錦衣衛就能把人搜出來送到西廠去。一個三歲稚童能做什麼?竟要如此斬草除根,著實可恨!”

話說開來,這幾日思來想去,她心中早已拿定主意,景辭雖生的嬌軟,但從來不是軟弱猶豫之人。自她在地牢答應榮靖那一聲起,便沒有想過要退,說她不自量力也好,依仗陸焉也罷,這一步邁出去,隻為求一個心安。

料想最差也不過是被陸焉抓回來,但倘若不試一試,這小小幼童便要命喪黃泉,兩相對比,她總要勉力一試,更何況景彥在耳邊一勸再勸,三求四求,隻差跪下來給她磕頭求她出山。漸漸陸焉當日警告便成耳旁風,早早散了,她抖擻了小小膽量,係了披風上馬,也敢近前一戰。

事情一如景辭所料,她一出國公府的門,就有西廠番子到提督府書房報信,陸焉停閉稍頓,閉了閉眼微歎,“到底還是去了…………”

這小東西不聽勸,當即是怕了,放回去養上個三兩天,身旁有人攛掇,膽兒立馬肥起來,真是不服管教。

隻想捉回來好好教訓一番才夠。

景辭與景彥二人一路到了桐花巷口,路上二人商議著將孩子送出城外,到了西郊找上永平侯府留下的接頭人,凡事量力而行,送上三百兩現銀,令他自行留去即可。

景彥心裡雖嫌她膽小怕事,但也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好閉緊嘴,乾實事。

敲門,對暗號,平常人打扮的小童兒奶聲奶氣喊一聲“小滿姐姐”又躲進老嬤嬤懷裡,侯夫人的陪嫁嬤嬤跪下來給景辭磕頭謝恩,景彥攔住了說清計劃,一切異常順利,嬤嬤抱上童兒就要出門。

也就是這麼一瞬,平平常常落霞歸雁,悠悠揚揚牧童晚歌,院子裡再簡陋不過的一扇門推開,他一身白衣走來,她頓然明白何為“蓬蓽生輝”,哪裡是謙辭,分明是事實。

景彥精神一緊,上前去擋在老嬤嬤身前,噌的一聲拔出刀,就要與眼前裝備整齊的西廠番子搏命。

然則陸焉氣定神閒,視線落在景辭倔強的小臉上,看也不看橫眉怒目、拔刀相向的景彥一眼,分明未待他輕視到了極點。

陸焉招招手,沉聲喚:“小滿…………”

沒等來景辭,反倒得來景彥上前一步,“你要做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麼衝我來就是了,何必為難姑娘家!”

陸焉這時才皺一皺眉,舉在半空的手向外勾一勾,仿佛是要以此隔空將景彥從景辭身邊挪開,但廠公大人不必發話,已有安東看慣眼色,領了人上前去,三兩下奪了刀,按住景彥五花大綁起來,景辭立在原地,並不敢上前去攔,因她清楚明白,陸焉自入了這小院,那雙狹長鳳眼便未有一刻離開過她。

☆、第53章 圈套

第五十三章圈套

晚霞渲染一幕風冷殘陽,他身後不見落木蕭蕭也不見黃河潰提,可她偏偏就瞧見了末日,一瞬間嚇得整個人都僵直起來,木樁子一樣釘在原地,然而他並不上前來,隔著十步遠,雙雙會麵。

此時此刻,對著她抬一抬手示意她去他身邊的陸焉,已與她記憶中那個謹小慎微,細致恭敬的陸大人、陸廠臣大相徑庭,如今他是一人下萬人上,極權在手,統領東西廠威壓錦衣衛,生殺予奪的廠公大人,便是內閣大學士見著了也要稱一聲陸大人,更何況滿京城削減了腦袋想要往上爬的“讀書人”,恨不能跪下磕頭,高呼一聲“九千歲”,隻怕是當年權傾一時的魏忠賢也未必如他登峰鼎盛。

“過來——”他彎一彎手指,沉穩低啞的嗓音裡有了壓迫之勢。

景辭提步,又退回,轉過頭看童兒小小年紀藏在嬤嬤懷裡,卻隻敢嗚嗚咽咽小小聲哭泣,像是怕極了這些個身穿飛魚服的差役,胖乎乎的小手拉扯著嬤嬤的靛藍色棉布衣裳,不敢抬頭。

她的猶豫他都看在眼裡,稍頓,警告道:“不要讓我說第三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景辭看看童兒再看看陸焉,一時間不得要領,進退維穀間心一橫,撲通一聲跪在土石%e8%a3%b8*露的院子裡,陸焉與被按在地上仍奮力掙紮的景彥,二人皆猛然一怔,默默看著她正對著個卑賤之極的奴才,雙膝跪地,滿眼祈求,便隻差磕頭,喊一聲九千歲。

“小滿!不許你跪這奸人,你要殺便殺要刮便刮,欺負姑娘家算什麼東西?”景彥當即便要跳起來,無奈讓人綁住了手腳,隻掀翻了一個瘦高番子,便讓人按住了再拖到角落。陸焉眉頭深鎖,大跨步走到景辭身邊來,握住了手臂一把拉起,另一隻手橫在她腰後,叫她沒法子再屈膝下跪。

“你這是做什麼?瘋了不成?”

景辭傻呆呆的望著他,呐呐道:“我就是想求求你,你那麼厲害,我就是能變出一萬個汝寧郡主來也攔不住你,心裡又著急想救人,腦子一鈍,就…………”

“就給人下跪?你這是逼我還是求我?”

“求你求你,當然是求你…………”她忙不迭點頭,可憐巴巴討好說,“廠公大人,九千歲…………嘶————我說錯話,我不說了。陸焉…………你放了童兒好不好?我聽說榮二哥被判秋後處斬,永平侯府七零八落,並不差這一個,是不是?”

“你以為你這是在做什麼?行走江湖仗義執劍不成?”他最見不得她這副模樣,明明心裡怕得發抖,卻還要裝出一臉的諂媚,虛偽造作,“要取他性命的是朱批聖旨!你們在這麼胡鬨下去,就不怕將整個定國公府都賠進去嗎?”① 浩揚電子書城 Www.Chnxp.Com.Cn ①下①載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景彥喊道:“少拿聖旨糊弄人,這折子蓋不蓋印,該如何批,不都是你們這幫子閹人合計著乾出來!為禍超綱迫害忠良的事情你們還乾的少麼——唔唔唔…………”景彥讓安東拿布條子封了嘴,詛咒的話都留到肚裡,憋出一肚火。

景辭小心翼翼拉一拉他衣袖,求道:“青岩還小…………”

陸焉冷然,“他是小孩子心性,郡主倒是委曲求全,眼下可真真是一場好戲。下一幕該是忠良沉冤得雪,奸佞認罪伏誅了?”

“不是不是,你這人怎麼這樣,你聽我說話成不成?”景辭一著急,這求人的戲碼再也演不下去,她偏生就是嬌養出來的性子,對著陸焉更是任性慣了,眼下索性放開來,隻管拉扯他,“我哪裡說了這些?我隻求你放過一個無辜稚兒,你卻反過來攀扯我,儘會拿話來冤枉我,我這輩子跪過的人物十根手指頭就能數過來,給你攢了天大的臉麵,誰知道您老人家半點不收,隻顧著啪啪啪抽我,難道我就好過不成?”

陸焉不耐道:“禍頭子反倒來訴委屈,這可真是新鮮,你若覺得冤屈,便就不該來淌這趟混水!什麼阿貓阿狗烏七八糟的托付你都應,事情不成還要同我來鬨,無非是仗著…………”

“仗著什麼!”景辭跳腳,高聲反問,“陸焉,讓我少管閒事這句話,誰都說得,偏你說不得!承安門外榮靖勸我牽馬回家那時,我便就豁出去了不鬨個明白不罷休。現下依舊如此,這孩子我若不知道也便罷了,今日見著了便不能讓你帶走,要不然往後這十幾年,我日日夜夜都不能安穩,你要怪就怪我有一根頭頂乾坤腳立地的錚錚鐵骨吧,我若是男子,也要為國為民先天下後小家的。”

她腦子裡混混沌沌,分明不知自己說的是什麼,一股腦兒倒豆子似的都灑在他跟前,嘩啦啦響聲落地,末了一片寂靜,她咬著%e5%94%87,忍不住抬頭偷偷睨他一眼,不料撞見他眼角含笑,仿佛她先前一番說辭有多麼滑稽可笑,令他忍到極點,再繃不住了。

也就是一眨眼功夫,陸焉又是肅然森冷模樣,負手立在近前,眯著眼審視那抖如篩糠的一老一小。

然而陸焉並不與此二人多話,轉過臉喚春山上前來,吩咐道:“人帶走——”一人上前撕扯那老嬤嬤,當即便拖到屋內,先前還有掙紮吵鬨,片刻便靜下來,死一般安寧,景辭伸開手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