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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 兜兜麽 4097 字 2個月前

被拖出去杖斃,乾爹怎麼求情也過不去,最後是她輕輕巧巧一句話,留下他一條賤命。他在伺候她五年,如珠如寶似慈父般待她,她哭著喊著不肯睡,要去宮外找父%e4%ba%b2母%e4%ba%b2的夜裡,都是他抱著哄著,溫言軟語中過去。

景辭一甩手扔了她的小鞭子,也不知同誰見氣,她大半是氣自己,是個小窩囊廢。陸焉拎起茶壺來,慢慢悠悠沏一杯茶放在桌邊,“先喝口茶,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景辭依言落座,仍皺著眉毛看他,兩腮鼓鼓,粉嫩嫩教人手頭癢癢,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說吧,你這回要給我吃什麼藥,下什麼毒?還是要我去禦前進言,讓你領回你的趙四姑娘?”

陸焉勾了勾%e5%94%87角,含著笑,“給郡主吃的就是太醫院開的方子,隻不過微臣擅自做主,給郡主屋子裡添了些安神香安神茶,郡主年紀小,旁的事情大可不必理會。至於趙四,雖說人言可畏,但榮靖確實輕重不分。”

“橫豎你都有道理,廠公大人一手遮天,何必同我多說。”

居士林的客房算不上暖和,姑娘家血氣不足,手仍是冷的,由陸焉握住了放在手爐上,一點點捂處些熱氣來。

他問:“國公府可好?孫氏可安分?府裡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誰敢?素來隻有我欺負旁人,沒有旁人欺負得了我的——”話音剛落,自己都覺著害臊,擰著眉毛瞪他,憤憤不平道,“到底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怎就回回都讓你占了上風?跟著喻婉容那樣沒規沒距的人,你也失了本分。”

陸焉笑,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專心致誌看她細致瑩潤的手指,%e5%94%87角的笑未落過一分,有誰明白他此刻何來的喜事。“郡主的恩情,臣未有一日敢忘。”

“得啦,我可不想讓你日日記掛著,但凡被你們西廠番子記住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琉璃似的眼,低聲說:“怎會?這話說與不說,微臣都時時刻刻記在心上,當日若不是 郡主,臣早已是白骨一堆,哪能有今日造化?”

景辭瞄他一眼,渾不在意,“是呀,待你青雲直上,不見報恩,隻見你變著法子欺負舊主,是了,還去教坊司睡姑娘。你…………你是內侍臣呀,你怎麼能…………我現下瞧你都覺著臊得慌,你手挪開,我都快給熱死了。”

陸焉道:“此事皆為坊間傳聞,三人成虎,臣隻是去問趙四姑娘幾句話,不想遇上榮大人,榮大人年輕氣盛,便鬨了起來。”

景辭睜大了眼,疑心道:“真的?”

他點頭,“千真萬確。”

“我才懶得管真假,原也不乾我事,榮靖想鬨就去鬨好了,最好鬨到太後跟前,折了永平侯的麵子,回頭就打死他。”說到此忽而後悔起來,嘟囔道:“我原想著見了麵,一句話也不要同你說。奇了怪了,怎就這麼說了一車話!”

這謎題難解,或有人一輩子也參不透。說到底不過是陷進了隻緣身在此山中的迷障,興許有人想到謎底,又不肯認不敢認。

他垂下眼瞼,目光落在她耳垂下晃晃悠悠的綠寶石珠子上,靜靜的,呢喃道,“我原想著也是如此…………”

“你說什麼?”

他笑笑說:“臣就住在近前,郡主若有吩咐,可喚臣來伺候。講經的時辰快到了,郡主當去前山陪著夫人。”

他拿起手邊一隻空空的白釉茶杯,敲一敲桌麵,春山便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推開門,領著白蘇並半夏兩個在門外候著。

景辭看著半夏同白蘇兩個縮頭縮腦的樣子,偏過頭,歪著嘴衝著陸焉笑,“我的丫頭可真是得我真傳,見了你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孬得很。”活像個嘗過蜜糖的小狐狸,端的教人心軟。連他也逾矩,一時忘了規矩身份,曲指在她光潔的額頭輕輕彈了一彈,“小滑頭——”

他原本應當說“微臣不敢、微臣惶恐”,無奈被她這一抹狡黠的笑晃花了眼,什麼都忘了。

他見了她,便什麼都忘了。

景辭回到大殿上,跟著大夫人一起求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保佑大奶奶這一胎母子平安,保佑景將軍在西南戰無不勝,保佑定國公府百歲長榮。

無非是求富貴求平安,菩薩若真聽得見,恐怕聽得雙耳滴油——人人來此都是此願,好奇為何沒人許,今晚想吃燒%e9%b8%a1,明早想在巷子口撿一包碎銀,如此才夠實際。

浮生悲苦,若不抱一個虛妄的夢,要如何度此餘生?

晚來天欲雪,陸焉同空智的棋沒能分出勝負。

二人捏子清盤,陸焉道:“話我已經帶到,來不來全憑王爺。”

空智捋一捋白須,眯著眼老神在在地念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道無花空折。棋局畢了,老僧今日與施主的緣也儘了。”

陸焉起身來,抖一抖袍子,拱手道:“在下告辭,有緣再會。”

雙雙都在講禪語裝深沉,明明都心知肚明。

入夜,景辭就睡在居士林客房內。山上炕燒的不夠熱,白蘇給景辭被窩裡多塞一個湯婆子,家裡帶來的錦被裹三層,生生給捂出一身薄汗。換了地方本就睡不安穩,山上風大,吹著山下梅林呼啦啦響,一陣一陣似厲鬼夜哭。

忽然間一聲尖叫淩空拔起,刺破耳膜。白日裡冷香馥鬱的梅園鬼氣森森,妖魅的影飄來蕩去,似乎一瞬間就到眼前,亮出尖利的獠牙,要啃你的%e8%83%b8膛挖你的心肝。

景辭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來,同睡在小床上的白蘇麵麵相覷,她壓低了嗓子悄悄問一句,“有鬼?”

白蘇套上夾棉襖子,坐到景辭床上來,摸著她後背說:“寺廟裡哪來的鬼怪,天底下還有這樣大膽的妖精敢來寺裡吃人不成?彆自己嚇自己,奴婢陪著您呢。”

景辭咬著%e5%94%87不吭聲,豎著耳朵聽窗外動靜。忽而有人大哭,“妖精!妖精吃人了!”

又有小沙彌敲著鐵鍋追出來,扯著嗓子喊,“是狐妖,狐妖吃了師兄的心肝兒!”

山風驟起,乎乎地砸著窗戶。

一個黑影閃過,她睜大了眼睛,看清楚了人影背後散開的狐狸尾巴。白蘇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她扯著被子大叫,“陸焉!陸焉——你出來!”

哐啷一聲,冷風灌了進來,兩扇門被踢的來回對撞,他身姿挺拔立在月下,手裡握著雪亮的雁翎刀,衣角寒夜裡翻飛,如神祗又如羅刹。

她也顧不得冷了,光著腳下床去,一下撲到他懷裡,單薄的身子哆哆嗦嗦,蓮藕似的手臂緊緊摟住他,攥緊了兜帽上的風毛,頭埋在他肩上,嗚嗚地孩子似的哭。

陸焉放下刀,手臂墊在她小小翹翹的%e8%87%80後,一抬手將她整個人抱離地麵,如同抱著個七八歲的孩子,還要拍著背哄,“好了好了,我來了。”朝著白蘇使個眼色,一步步往屋裡走,“不怕不怕,小滿的魂還在呢,我給捏住了,沒讓鬼怪嚇得滿地亂跑。”

她這才從他懷裡探出個頭來,耳邊的發都被眼淚黏在一張小臉上,一雙眼睛哭得紅彤彤,隔著淚看他,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酥了他一顆心,隻想將個小人兒抱在懷裡不撒手才好。

“奴婢去瞧瞧半夏同幾個小丫頭屋子裡如何了。”白蘇帶上門,默默退了出去。

他掀開厚厚的棉被將她嚴嚴實實包好,剛起身,她也即刻坐起來,拉住他衣袖,帶著哭後的鼻音問:“你去哪?你哪也不許去!”那聲音嬌滴滴能掐出水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她固執的小腦袋,“臣去給郡主找塊帕子擦臉。”

她如此才肯鬆開手,還不肯甘休,“什麼臣不臣的,不許跟我說這個,就說我,就隻許說我。”

“好好好——”他貼近來,借著一張微亮的燈燭,捧起她的臉,“我給小滿擦擦眼淚,好不好?”

“嗯。”她勉勉強強點頭,“陸焉…………”

“嗯?”帕子沾了水,擦過眼角同兩腮,又伸手拂開她額角同耳邊碎發。

“你來時可瞧見狐妖了?誰被吃了?”

“沒有,都是以訛傳訛,人嚇人罷了,指不定就是隻大狐狸,夜裡咬了人。來,用點兒力——”手帕捏著她鼻頭,照顧她把鼻涕擤了,這下子也沒想過臟或不臟,或他如今又是什麼樣的身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彆走——”她又拉住他罩衫,嬌聲說,“我都快給嚇死了,你陪著我,我害怕。”

他替她掖好被角,笑著說:“好,我陪小滿說會子話。”

“陸焉——”

“嗯?”他挑眉。

“我問你你可得老老實實答我。”

“好——”

她問:“你瞧見過趙四姑娘衣裳底下什麼樣了沒有?”

他被她這話氣得發笑,捏捏她的耳垂說:“你鎮日裡都想的什麼東西,竟問出這樣的話來。”

她卻執著得很,坐起身來,他方才掖了半晌的被子都白費,伸手拉他衣襟,“我不管,我今日就儘想著這個了,你不答我我便拿鞭子抽你!”

☆、第15章 難忘

第十五章難忘

他斜斜睨她一眼,嘴角繃著,眼底卻汲滿了春水融冰的笑,沉沉道:“嗯,略看過一眼——”

“你——!老不休!老不要臉!氣死我了!”她擰著眉毛,牙齒咬著下%e5%94%87,恨恨地望著他,活像一隻被奪了口糧的小京巴,一樣水汪汪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肚子要吃要吃的怨氣,滑稽又可愛。◇ 浩揚電子書城 Www.Chnxp.Com.Cn ◇下◇載◇與◇在◇線◇閱◇讀◇

他也奇怪,不去哄她也不去開解,坐在床尾看著她鬨,一床簇新的錦被被折騰疼得好似一團揉皺的畫紙,頭也埋在被褥底下,嗚嗚啊啊地咕噥。

“好了好了,再這麼顛來覆去的又該著涼。”他伸手一撈,從綢緞綾羅裡撈出來個又香又軟的小人來,扯著被子裹成一團,皺眉道:“床怎麼這麼涼?”

景辭仍在氣頭上,“我才不要同你說話,你這個臭老頭,色太監!你去看那個光溜溜赤條條的趙四去吧。”

“無意中看了一眼,再不去了就是。”她蹬腳過來,恰恰被他握住,捧在掌心裡細細摩挲,腳骨輕柔勻,雪白滑膩。古人說女人的手美似柔夷,軟若無骨,而眼下這隻小腳貼在手心,確確無半分遜色,富貴窩錦繡堆裡養出來的姑娘,到底是不同,一寸一分都生的毫不馬虎。

他住進了海市蜃樓的虛妄裡,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

直到她說:“你看我腳做什麼,我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