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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豔想 劉璋 4170 字 2個月前

故作此不得已之極思也。正情之所鐘,何薄之有?”雪小姐道:“終身聚與不聚,在姐願與不願耳。你我若願,誰得禁之而不能?”梅小姐道:“慮不能者,正慮妹之不願也;妹若願之,何必男子!我若不願,不願妹為男子矣。”雪小姐方回嗔作喜道:“小妹不自愧其淺,反疑姐姐深意,真可笑也。隻是還有一事,我兩人願雖不遠,然聚必有法,但不知姐姐聚之之法又將安出?”梅小姐道:“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姐深慕之,不識妹有意乎?”雪小姐道:“你我才貌雖不敢上媲皇、英,然古所稱閨中秀、林下風應亦不愧,但必配得一個真正才子,方諧夙願。不知何日相逢。”雪小姐道:“湖上之%e5%90%9f,言猶在耳,舟中之句,何日忘之。姐姐難道倒忘了麼?”梅小姐道:“非敢忘也,恐良緣不偶,好事多磨耳。”雪小姐道:“鬆柏歲寒,不改其操;梅花雪壓,不減其香。自古貞姝靜女,此心始終不渝。此十年待字大易所以著有貞也。況天下事,遠在千裡,近在目前。昨聞爹爹說學裡詩篇,隻在早晚送來。或者天緣有在,此詩也送進來,不遠在千裡,便近在目前乎?”朝霞從旁聽見,也笑說道:“我看此生臨去,以目送情,將心致意,一定也是鐘情人,自然良玉顯投,必不明珠暗棄,二小姐不須過慮。”言未了,一聲梆響,門上扛進幾隻卷箱,就是學裡送來的詩箋在內了。二小姐聽見,忙叫朝霞去看來。

朝霞去不多時,隨與使女取進內房,朝霞把卷箱開了,二小姐忙取詩箋,大家展玩,翻來翻去,並無一首中意的。直看到後麵,隻見一幅花箋寫著兩首詩句,二小姐忙看一遍,分明就是湖上相聞的。忙看名字,卻寫著山陰劉裴然題。二小姐疑心,便在錦囊中取出湖上相聞的詩句,出來一對卻喜字字不差。原來這日湖上聞%e5%90%9f之後,二小姐各各有心,都暗記了柳友梅的詩句。回去便把二詩寫出,將白鬆綾子繡成兩幅鴛鴦錦箋,珍藏在身。到這日取出來同看,看來詩句一般,隻是字跡可厭。梅小姐道:“這詩果然和得風流俊逸,自然是個出色才人,細玩其詞,當是林和靖、李太白一流人物。隻是字跡汙濁,並無妍秀之氣,若出兩手,恐有抄襲之弊。”雪小姐道:“這詩不獨上下限韻,和得絕不費力,而情辭宛轉,詩句清新,其人之風流鬱雅如在紙上。隻是妹也疑心,既是才人,必無能詩不能書之理,都恐其中還有假處。”一邊說,一邊又翻倒後邊,又見一幅花箋寫著兩首詩。二小姐同看了一遍,梅小姐道:“那首詩卻也做得清新俊逸,與前兩首倒像一個人所詠,畢竟也是個風流才子。”雪小姐道:“隻是詩句雖像出一手,字跡又一般穢惡,恐怕又非真作,”忙看後麵名字,卻寫著錢塘張白眉題。朝霞聽見二小姐在那裡彼此相疑,便說道:“朝霞雖不知詩中意味,但其人之風情韻致,我朝霞目睹的,必竟詩思不群,字體有致,必無相反之理。”三人互相議論,隻因字跡醜陋,便惹起許多疑惑,正是:

閨中兒女最多情,一轉柔轉百慮生。

忽喜忽愁兼忽憶,等閒費殺悄心靈。

二小姐又看到後邊,又撿出第三幅詩箋,上麵卻隻寫得一百《春郊》,二小姐看了,忍不住隻管冷笑,忙看名字,卻寫著山陰柳月仙題。雪小姐道:“這樣胡言也送了進來,忒也可笑。”細看字跡,也一般的寫不像樣。梅小姐道:“看來詩中俱有疑惑,要辨真假,除非麵試耳。”朝霞道:“老爺自然還要麵試,待麵試時便一任奸觀難逃秦鏡了。”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聲鼓響,雪太守已退堂。二小姐忙收拾詩箋,將二幅好詩放在一邊,將那首好笑的也放在下麵,好與雪太守看。不一時,雪太守進來,看見二小姐在那裡看詩,便問道:“你姊妹二人在這裡選詩,中間有幾個有才的?雪小姐道:“詩句雖多,真才卻少。”雪太守笑道:“難道越地人才不足邀你二人一盼麼?”梅小姐就叫朝霞將這幾幅詩箋呈在案上,雪太守隨展開第一幅詩箋,看未終篇,便驚訝道:“此異才也,吾目中不見久矣。不知何處得來,卻為你二人選出,縱有英妙,自當讓此生出一頭地矣。”忙看姓名,卻寫著山陰劉裴然題。雪太守道:“原來異才,反出在山陰,我記得前日麵見學院,他對吾說,山陰柳友梅是越中第一個才子,本院在京時已聞其名,今尚未曾麵見,這姓劉的卻也在山陰,莫非就是那柳友梅麼?隻不知,他可喚做這個名字。”雪小姐道:“孩兒輩也在這裡疑心。”雪太守道:“有什疑處?”雪小姐道:“孩兒輩疑其詩句雖佳,字跡可厭,其中恐有抄襲之弊。”雪太守暗點點頭,又看到第二幅詩箋,卻寫著錢塘張白眉題。看了一遍,也極口讚道:“得此詩可謂既生瑜,複生亮矣。與前詩並驅中原,尚未知鹿死誰手,隻可惜字體一般都不佳耳。”雪小姐道:“後邊還有一個姓柳的,也是山陰人,字法也不佳,詩句更可笑。”說罷,便把第三幅詩箋呈與雪太守道:“爹爹,你道可好笑麼?”雪太守也不待看完,便道:“何物狂生,如此胡言,也送到本府這裡來!可笑,可笑!”雪小姐道:“看來詩句可疑,爹爹卻如何區處?”雪太守道:“這個不難,隻消我明日麵試一番,便知端的矣。況他二生,詩才雖美,不知文行何如?若隻是詩詞一路,而於舉業空疏,品行不立,後麵止流入山人詞客裡去了,也非久大之器。我所以必竟還要麵試一番。”二小姐道:“爹爹所言,深得觀人之法,如此最好。”三人談笑間,忽一聲梆響,傳進一道文書,雪太守看了,原來是學院發考科舉的牌。雪太守看過便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另行複試了,就此錄科一事,便好詳察真偽矣。”隨之吩咐禮房準備試卷,限即日%e4%ba%b2臨考試不題。正是:

流水高山思轉深,玉堂金馬器難沉。

文君已具憐才眼,司馬何愁空鼓琴。

畢竟雪太守麵試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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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拆開梅雪兩分離

詩曰:

世事翻雲複雨間,良緣難遂古今然。

達溪花落蠡夫恨,鳳凰琴空崔女憐。

高誼合離原不貳,鐘情生死實相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佳人端的歸才子,聚散由來各有天。

卻說柳友梅彆了雪太守出來,抱琴接著,復回到棲雲庵來。靜如迎著問道:“近聞雪太守看中意的柳相公詩文,一定姻緣有分了。”柳友梅道:“不知事體如何?”靜如道:“得相公這般才貌,也不負太爺擇婿一片苦心。”柳友梅道:“不敢,不敢。”遂將張、劉二生抄詩,周榮作弊之事細細說了一遍。靜如道:“姻緣天定,人謀何益?”柳友梅道:“隻是還有一事請教,我今日去見雪公,隻道他為著令愛的事,不料他又為甥女梅小姐的事,絕不提起雪小姐之姻緣,不知何故?”靜如道:“原來雪太爺如此用心,正是他為己為人之處。老僧向日說柳相公的姻緣不在梅邊定雪邊,今日看來,方信老僧不是狂言。這姻緣兩重自不必說了。”柳友梅道:“是便是,隻恐人心難度,或者雪公另有所圖也未可知。”靜如道:“料柳相公的才貌,瞞不過雪太爺的眼睛,縱使雪太爺看不到,那小姐的慧心明眼安肯使美玉空埋,明珠暗棄麼?”柳友梅起初心上還有些疑惑,被靜如這一席話便一天狐疑都解散了。便滿心歡喜,笑說道:“但不知小生何緣,便能有福消受此二位佳人。”

說話間,已是黃昏時候。道人張上燈來,靜如道:“柳相公可用夜飯麼?”柳友梅道:“夜飯倒不消了,隻求一壺茶就要睡了,明日好返舍。”靜如就去泡了茶,送與柳友梅。柳友梅就到客房中去睡了。

次早彆了靜如,回去見過母%e4%ba%b2楊氏。先把張、劉二生抄詩一事說了一遍,然後把雪太守錄科麵試,請酒題詩,%e4%ba%b2許婚姻的事也細細與母%e4%ba%b2說知。楊氏夫人喜道:“吾兒索有雅誌,今果遂矣。隻是姻緣已遇,功名未遂,必須金榜名標,然後洞房花燭,方是男兒得意的事。況世情淺薄,人心險惡,似張、劉小人輩,也須你功名顯達,意念方灰,不然,未有不另起風波者。今考期已近,秋闈在邇,汝宜奮誌,以圖上進。”柳友梅道:“謹依慈命。”母子二人,俱各歡喜。柳友梅此時也巴不能個早登龍虎榜,成就鳳鸞交,就一意讀書,日夜用工。按下柳友梅不題。

卻說雪太守自與柳友梅約為婚姻,次早就差人拿個名帖,往山陰縣來請竹相公。原來雪太守與兵部竹淇泉是同年,竹鳳阿隨叔父在京師,曾相認過,因此請他出來作媒。怎知竹鳳阿與柳友梅又是極相契誼的朋友。這一日,竹鳳阿聞知年伯來請,就一徑同差人到杭州來見雪太守。雪太守留進後衙相見。竹鳳阿道:“敢問老年伯呼喚小侄,不知有何吩咐?”雪太守道:“不為彆事,我有一舍甥女名喚如玉,就是舍%e4%ba%b2梅道宏之女,今年一十六歲了。姿容妍稚,性情聰慧,論其才貌,可稱女中學士;又有一個小女,名喚瑞雲,年才二八,小舍甥女一歲,頗亦聰明,薄有姿色,不但長於女紅,頗亦善於詩賦。老夫因受過梅舍%e4%ba%b2之托,雖有甥女之分,一般如同己出。前日因錄科,這日偶見山陰柳友梅文才俊逸,詩思清新,是個當今才子,我意欲將二女同許雙棲。前已麵囑柳生,隻不知他尊慈意下何如,因此特煩賢契道達其意。”竹鳳阿道:“柳友梅兄才貌果是衛家玉潤,與小侄係至友,其詩文品行素所欽服,老年伯略去富貴而取斯人,誠不減樂廣之冰清矣。小侄得執斧柯,不勝榮幸。想柳兄素仰老年伯山鬥,未有不願附喬者。”雪太守道:“得如此足感大幸!隻是貴縣到郡中,往返相勞,為不當耳。老夫有一回聘的禮,若其尊慈許允,即煩賢契致納。”說罷,便在袖中取出繡成的兩幅鴛鴦錦箋,遞與竹鳳阿道:“這就是回聘的禮。”竹鳳阿道:“友梅兄未行納采之禮,何得就蒙老年伯回聘之儀。”雪太守道:“柳友梅曾在敝衙中,麵詠新詩老夫即將他佳句準為聘禮,隨命舍甥女並小女奉和原詩以作回聘之敬。這一幅鴛鴦箋,便定百年鸞鳳友,年侄幸轉致之。”竹鳳阿道:“柳友梅兄承老年伯如此垂愛,真恩同高厚。”二人說著話,留過小飯,竹鳳阿遂告辭起身,彆去不題。

雪太守彆過竹鳳阿,隨要寫書差人到福建去,報與梅道宏得知。

且說梅公自到了福建,各處剿撫,雖然寇盜漸漸平靖,那曉得閩南煙瘴之地,水土不服,又值盜賊竊發之際,風鶴驚惶,況梅公年近六旬,氣血漸衰,哪受得這等風霜勞苦,又想著父女遠離,家鄉遙隔,心神悶悶,不半年便已過勞成疾,奄奄不起了。隻得寫書差人到杭州,來雪太守處報知。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