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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豔想 劉璋 4163 字 2個月前

,今仔細思量,還有幾分不妥。”張良卿道:“有什麼不妥?”李君文道:“我看那柳月仙,小小年紀,也像個色中餓鬼,他既曉得這個消息,難道倒罷了不成?況他又是錢塘學裡,他若自寫了去,一對出來,我們轉是抄舊卷了,那時便有許多不妙。”張良卿道:“兄所言亦是。卻又有一計在此,何不去央央學裡的周齋夫,叫他收詩的時節,但有柳月仙的名字,便藏匿過了,不要與他傳進,難道怕他飛了進去不成?”李君文道:“此計甚妙!但隻是詩不傳進,萬一府裡要他,到學裡查起來,這事反為不美。就是柳月仙見裡麵不回絕他,終不心死。到不如轉同他去做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罷。”張良卿道:“怎麼一個明修暗度?”李君文道:“隻消將這兩首詩通來寫了自家的名字,卻把兄昨日做的,轉寫了柳月仙的名字,先暗暗送與周齋夫,與他約通了,然後約同了柳月仙,當麵各自寫了,一同送去。那周齋夫自然一概收侍。這叫做‘明修棧道’了,卻暗暗挽周齋夫換了送去。那小姐若看見了你的詩好,自然把柳月仙遺棄了。那時他自掃興而去,兄便穩取荊州了。這不是‘暗度陳倉’麼?”張良卿聽了,滿心歡喜道:“好算計,好算計!求要求韓信,拜要拜張良,畢竟兄有主意!隻是要速速為之。周齋夫那裡,卻叫那個好去。”李君文道:“這個機密事,如何叫得彆人?須是小弟自去。隻是老周是個利徒,須要破些鈔,方得事妥。”張良卿道:“成大事者,不惜小費,這個如何論得!稱二兩頭與他,許他事成再謝。”李君文道:“二兩也不少了。”張良卿隻得袖了二兩銀子,用封筒封了,就將柳友梅二首詩,用上好花箋,細細寫了,落了自家的名字;轉將自家的詩,叫李君文寫了,作柳友梅的,卻不曉得柳友梅的名字,隻寫著“柳月仙題”。寫完了,李君文並銀子同放在袖中,一徑到錢塘學裡來,尋周齋夫。正是:

損人偏有千般巧,利己仍多百樣奸。

誰識者天張主定,千奸百巧總徒然。

原來這周齋夫,姓周名榮,乃是錢塘學裡的一個老值路,綽號叫做“周酒鬼”,為人喜殺的是白物,耽殺的是黃湯;但見了銀子,連性命也不顧;倘拿著酒杯,便頭也割下來。凡有事央他,隻消一壺酒、一個紙包,隨你轉遞文字、賣囑秀才這些險事也都替你去做了。

這日李君文來尋他,恰好遇他在學門前,背著身子數銅子,叫小的去買酒。李君文到背後,輕輕的將扇子在他肩上一敲,道:“老周,好興頭!”周榮回轉頭來,看見李君文,笑道:“原來是李相公。李相公下顧,自然興頭了。”李君文道:“要興頭也在你老周身上。”周榮聽見口中是上門生意,便打發了小的,隨同李君文走到轉灣巷裡,一個小庵來坐下,因問道:“李相公有何見諭?”李君文道:“就是前日詩題一事,要你用情一二。”周榮道:“這不打緊,隻要做了詩,我與李相公送到府裡去就是了。”李君文道:“詩已在此,隻是有些委曲?要你用情,與我周旋。”周榮道:“有什委曲?隻要在下做得來的,再無不周旋。”李君文就在袖子裡摸出那兩幅花箋道:“這便是做的兩首詩,一首是敝相知張兄的,一個是個柳朋友的,通是本學。老周你通收在袖裡,過一會,待他二人%e4%ba%b2送詩來,煩老周將他的原詩藏起,隻將此二詩送與府裡。這便是你用情處了。”周榮笑道:“這等說來,想是個掉綿包的意思了。既是李相公吩咐了,又通是本學的相公,怎好推辭作難?隻憑李相公罷了!”李君文來時,在路上已將二兩頭稱出一兩,隨將一兩頭,遞與周榮,道:“這是張相公一個小東,你可收下,所說之事隻要你知我知,做得乾淨相,倘後有幾分僥幸,還有一大塊在後麵哩!”周榮接著包兒,便立身來說道:“既承相公盛情,我即同李相公到前麵酒樓上,領了他的情何如?”李君文道:“這到不消了。張敝友在家候信,還要同來,耽閣不得了,容改日待我再請你罷!”周榮道:“既是今日就要乾正經,連我酒也不吃了,莫要飲酒恨他的事。”李君文道:“如此更感雅愛!”遂彆了周榮,忙忙來回復張良卿。

此時張良卿已等得不耐煩,看見李君文來了,便即著問道:“曾見那人麼?”李君文道:“剛剛湊巧,一到就撞見,已與他說通了。怎麼小柳還不見來?”正說不了,隻見柳友梅從園門邊走進來。原來柳友梅隻因昨夜思量過度,夢魂顛倒,起來遲了;又因與靜如和尚細談一朝,梳洗畢,吃了飯,到張家園來,已是日午了。

三人相見過,張良卿道:“月仙兄為何此時才來?”柳友梅道:“因昨夜承二兄厚愛,多飲了幾杯,因此來遲,得罪!”李君文笑道:“想是不要看雪小姐的新詩了?小弟今早倒已覓得在此。”柳友梅道:“原來兄不失信,既如此,乞賜一觀。”李君文道:“看便看,隻是我三人的詩,也要送去了。今早學裡來催,今晚可同送去罷。”柳友梅道:“承二兄見摯,更感雅愛。”李君文就在拜篋中取出一幅花箋,遞與柳友梅道:“這便是雪小姐的詩了。”柳友梅接來一看,隻見上寫一首七言律詩:

石徑煙染綠蔭涼,柳拖簾影透疏香。

去時燕子憐王謝,今日桃花賺阮郎。

半枕夢魂迷蚨蝶,一春幽恨避鴛鴦。

雨絲飄處東風軟,依舊青山送夕陽。

原來這首詩,乃是杭州一個名妓做的。李君文因許了柳友梅的詩,隻得將來唐塞他。

柳友梅看了,笑道:“詩句甚好,隻是情竇大開,不像個千金小姐的聲口。此詩恐有假處。”李君文道:“這詩的真雪小姐的,為何假起來?”柳友梅將詩細看,隻是不信。張良卿道:“月仙兄看出神了!且去乾正經要緊,這時候也該去了,不要說閒話,誤了正事。”李君文道:“小弟詩未做完沒分,隻要二兄快快寫了同送去。”張良卿與柳友梅各寫了自己的詩,籠在袖中,二人一同出園門,竟到錢塘學裡來。正是:

遊蜂繞樹非無意,螻蟻拖花亦有心。

攘攘紛紛戀春色,不知春色許人侵。

卻說柳友梅同著張良卿,一同到學裡來,恰好才到學前,撞見了劉有美,忙問道:“我那裡不尋兄來,前日西湖上彆後,兄寓在哪裡?小弟那日就返舍,令堂便著抱琴來問了幾次。這幾日不歸,懸望得緊哩!”柳友梅道:“小弟也就要返舍。”隨指著張、李二兄道:“隻因遇著張、李二兄,因此逗留這兩日。”劉有美道:“原來如此!”忙與張、李二生作了揖,敘了些文。柳友梅問道:“劉兄今日何往?”劉有美道:“難道兄倒忘了?就是為詩題一事了。但不知兄又何往?”柳友梅笑道:“小弟也為送詩而去。”劉有美暗點點頭道:“那兩位莫非也是麼?”柳友梅道:“然也。”劉有美聽了,就忙忙的作彆道:“小弟有事去了,兄若送了詩去,千萬速回!”柳友梅道:“多感,多感!”

劉有美去後,友梅就同張、李二生來尋周榮,各自付詩與他。卻說周榮見三人來,心下已自暗會,假作不知,道:“三位相公既然各有詩了,隻留在學裡,待在下送去就是。”三人齊道:“如此有勞你,明日詩案出了,請你吃喜酒罷。”周榮道:“使得,使得。”三人彆了周榮回去。

柳友梅隻得又在棲雲庵住了一宿。到次早抱琴也尋來接了,就一同歸去不題。

且說劉有美遇見了柳友梅,為何如此著忙?他原來這日湖上,已有心盜襲柳友梅的詩句,到次日便訪知梅、雪二小姐的下落,便把暗記柳友梅的二首,寫好落了自家名字,封好,連忙趕到杭城,送詩到錢塘學裡來,也去央及了周榮,不期路上撞見了柳友梅,耽閣了半日,又聽他們說來,他們三人也為送詩,仍恐打破了自家的網,因此又叮囑柳友梅作速回家,自己急急忙忙的彆去。正是:

天定一緣一會,人多百計千方。

縱使人謀用儘,那知天意尤長。

畢竟送詩以後,二小姐去取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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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慧文君識眼辨真對

詩曰:

琴聲曲曲動文君,識得當年司馬心。┆┆思┆┆兔┆┆網┆┆

自古佳人懷吉士,由來才子遇閨英。

靈機一片原相照,慧眼千秋好細尋。

鳳鳥於飛凰自合,等閒豈許俗禽侵。

卻說劉有美已抄襲了柳友梅的詩,送到學中。次日,周榮就將張良卿的倒換詩一同有美混雜送進,真個神不知鬼不覺。把柳友梅一個真正才子的名字,反暗裡遺落了。

話分兩頭,且說如玉小姐自梅公去後,就住在雪太守衙齋,終日與瑞雲小姐一處。梅小姐見雪小姐顏色如花,才情似雪,十分愛惜。雪小姐見梅小姐詩思不群,儀容絕世,百般敬重。平日間,不是你尋我問奇,便是我尋你分韻,花前清晝,月下良宵,或同行攜手,或相對憑欄,如影隨行不離頃刻。說來的無不投機,論來的無不中意。隻是如玉小姐因想著父%e4%ba%b2遠任,又聞閩寇未寧,每每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或是思量了,或是說及了,生生掉下淚來,枕席間亦每有淚痕。雪小姐時常來勸慰他,隻是至情關係,哪裡放心得下。正是: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

顰首有意,不語準知。

一日,梅小姐新妝初罷,穿一件淡淡春衫,叫侍兒朝霞跟了,走到亭中曲欄邊海棠樹下摘花。隻見一雙粉蝶輕輕的飛過牆來,點綴著春光十分蕩漾。那侍兒朝霞道:“小姐,你看,好一對雙飛的蝶兒。”那梅小姐注目一看,笑道:“果然好一對雙飛蝴蝶。”朝霞就將扇子兒一撲,不料竟撲入梅小姐懷中,梅小姐道:“你看蝴蝶一般好有情也。”恰好雪小姐悄悄的走將來看見,微笑道:“閨中韻事姐姐奈何多要占儘,今日之景又一美題也。”梅小姐也笑道:“賢妹既不容愚姐獨占,又愛此美題,何不見贈一詩?便平分一半去矣。”雪小姐道:“分得固好,隻恐點染不佳,反失美人之韻,又將奈何?”梅小姐道:“品題在妹,姐居然佳士,雖毛遂復生亦復何慮?”雪小姐忙取紙筆,題詩一首呈與梅小姐看。隻見上寫著七言絕句一首《美人撲蝶》:

繡罷春綃意惆然,淡煙籠日媚花間。

閒將團扇招飛蝶,似愛雙飛故倍憐。

梅小姐看畢,歡喜道:“瀟酒風流,深情遠韻,令人思味無窮。若賢妹是一男子,則愚姐願侍巾櫛終身矣。”雪小姐聽了,把眉一蹙,半晌不言,說道:“小妹既非男子,難道姐姐就棄捐小妹不成?此言殊薄情也。”梅小姐道:“吾妹誤矣,此乃深感賢妹才華,欲得終身相聚而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