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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是書香門第,讀書人世家,若是他做出什麼越禮的事情,說出什麼逾越的話,麵前的小妹杜水雲可能不會在意,可要是就此在沈紫言心裡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那可就糟了。畢竟他有意無意的,聽見母%e4%ba%b2似乎有向沈家提%e4%ba%b2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也自己的婚事遲早拖不下去,父%e4%ba%b2那裡可以拖一拖,母%e4%ba%b2那裡卻是怎麼也逃不過去的。隻是他心裡有深深的失落感,這幾年,他不知多少次見著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這兩對夫婦之間的貌合神離,對於自己未來的婚事,有著說不出的鬱結。甚至,還有些恐慌,害怕自己一覺醒來,身邊睡著的是妻子,卻也是陌路人。

那時候西晨風就常常取笑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在這事上,怎麼婆婆媽**和小女人似的。他隻是苦笑,冷眼旁觀著大哥二哥的生活,覺得充滿了深深的悲哀。

隻不過是一抬眼,就看見對麵的女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好似夏日裡的陽光,一瞬之間,就灼傷了他的眼睛。一壺桂花酒,他看見她醉融融的神色,白皙的麵頰上浮現了一團紅雲,幾乎透明一般。那時他就想,若是此生,能和她一起度過,那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譬如在一起飲酒,一起下棋,或者,一起玩笑。

他終於如願娶到了她。也正如他所想,他的夫人,聰明大氣卻又遲鈍害羞,這樣矛盾的一個人,卻叫他欣喜若狂。

杜懷瑾出神的功夫裡,大夫人已走了進來,瞧見沈紫言半躺在床上,而她床邊坐著一位華服婦人,隻是一個背影,也看不出是誰,立時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詫異,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換上了一副擔憂的神色,“這是怎麼了?”

在福王妃和杜懷瑾麵前,沈紫言也不好做得太過,畢竟一個是自己的婆婆,一個是夫君,也不好在他們麵前擺臉色。隻是對大太太一肚子的怒火,實在%e4%ba%b2不起來,也不過淡淡說道:“偶感風寒罷了。”

大太太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似乎是生怕被傳染到的模樣。

滿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杜懷瑾微垂著眼瞼,心裡更是抽了一抽。她的夫人,少年喪母,回門那一日可以見得,她繼母不是個好相與的,大姐是個懦弱的,現在大伯母又是個這樣的人物。又看了沈紫言一眼,見她臉上是少有的淡漠,他心頭似有刀尖劃過一般,暗暗歎了一口氣,眼裡更多了幾分憐惜。

福王妃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自己做婆婆的都沒有說什麼,她一個做伯母的就一驚一乍,這是要給誰看

一時間屋子裡靜靜的,落針可聞。沈大太太神色微僵,對著身後使了個眼色。一身大紅色刻絲褙子的沈佩夏從沈大太太背後探出頭來,甜甜的的叫了聲:“三堂姐”隻是始終不敢靠前,在離床邊將近七八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沈紫言看著她滿頭搖晃的金釵,在陽光的折射下,幾乎要晃花了她的眼睛,下意識的回避了光線,眨了眨眼,眼淚幾乎要被刺得掉下來,微垂了頭,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說道:“你來了。”

沈佩夏笑得十分殷勤,“我們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母%e4%ba%b2惦記著你,常常說起你,這次好容易得閒,特地帶我來看看你,我們姐妹也……”最後半句話突兀的咽了下去。她本身要說好好說說話,想到沈紫言風寒在身,自然不願多靠近,自然也不會說下去。

福王妃聽著,暗中蹙了蹙眉頭。轉念想到這是沈紫言的大伯母和堂妹,無論如何也要給三分薄麵,不然,叫她在那些慣會看眼色的下人們麵前如何做人豈不是隻當她輕瞧了她們沈家的人了?

心裡雖對大太太十分不喜,看不慣她的作風,還是打起精神來,從床邊的繡墩上站起身來,笑著打招呼:“可巧我們紫言病了,您就過來了。”大夫人頓時一驚,萬萬沒想到坐在沈紫言身邊,握著她的手的婦人居然會是福王妃。

一驚之下,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熱情的笑容,笑容滿麵的說道:“您待我們家紫言可真是體貼……”這就好比馬%e5%b1%81拍到了馬%e8%85%bf上,福王妃眼見著沈紫言病著,而她做大伯母的也不上前問候一聲,反倒是在他跟前討好,心裡自有三分不屑。這些年在她麵前討好賣乖的不知有多少,哪一個是真得了她的喜歡

福王妃臉上笑意淡淡的,也看不出喜怒,隻是沒有大太太想象的熱情,“入了我們杜家的門,就是我們杜家的人……”說得十分隱晦。大太太卻已是受寵若驚,哪裡想得到福王妃話裡的深意,隻揚聲吩咐床上的沈紫言:“王妃待你如%e4%ba%b2身女兒一般,你可不能恃寵而驕,也要孝順淑德……”竟開始長篇大論的教訓起沈紫言來。

福王妃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杜懷瑾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屢次想要出去,又怕沈紫言在大太太跟前心裡不舒服,強耐著性子聽大太太說話。

而沈佩夏就開始有意無意的瞟向杜懷瑾,見著他一身天青色衣袍,整個人風神如玉,俊美無雙,心裡怦怦直跳。雙靨微紅,自信沒有什麼比不上沈紫言的地方,又見著杜懷瑾始終不冷不熱的站在沈紫言床頭,並未走近半步,在心裡冷笑不已,嫁得好又如何,還不是不得夫君歡心,這樣想著,大著膽子朝著杜懷瑾所在的方向望了過去。

杜懷瑾雖垂著眼簾,眼角餘光卻無時不刻不掛著沈紫言,隻是對麵沈佩夏的目光太過火熱,久而久之,他也有所察覺,不由抬頭順著目光的來源望了一眼。那邊沈佩夏見著杜懷瑾望過來,心裡樂開了花,衝著他嫣然一笑。

杜懷瑾微微一愣,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佩春隻當杜懷瑾是被自己方才的笑容所迷,心裡更是得意,眉宇間就多了幾分自得,初來時的拘謹煙消雲散。這一幕自然被站在福王妃身邊的林媽媽儘收眼底,她眉眼也沒有動一下,依然神色如常的聽著福王妃說話。

殊不知杜懷瑾是被沈佩夏的大膽驚了一驚,他出身在福王府,與福王府來往的都是些大家,所見到的女子也都是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見了陌生男子,避之不及,哪裡會有這樣曖昧的笑容

有其女必有其母,杜懷瑾對大太太不喜的心情就更添了三分,眼見著沈紫言默然不語的坐在床上,再也沒有了往昔的靈動和活潑,他心口隱隱生痛,立刻抬頭朝林媽媽望了一眼,使了個眼色。

林媽媽在福王府服侍了這麼些年,對杜懷瑾的脾性也有幾分了解,見他臉色不好,想到他對沈紫言的維護,心裡也明白了八九分,就暗中看了眼瓔珞。瓔珞不動聲色的走了出去,不多時就有小丫鬟來報:“三夫人該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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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飛花(一)

福王妃一聽這話,立刻就打住了大太太的話頭:“紫言要吃藥,我們這一屋子人在這裡杵著,也妨礙她休養。”說著,不待大太太說話,瓔珞已扶住了大太太的胳膊,“太太,我扶您出去。”大太太雖不知道瓔珞是何身份,但見著她衣飾華美,想必也是福王妃跟前有頭有臉的丫鬟了,見她%e4%ba%b2自來攙扶著自己,也覺得顏麵有光,頗為自得的跟著福王妃出去了。

唯有沈佩夏,眼見著大太太出去,恨得直跺腳,又舍不得眼前叫人挪不開眼的杜懷瑾,咬咬牙就留下來了。大太太和福王妃說著話,見沈佩夏沒有跟出來,想到方才杜懷瑾也在內室,臉上就笑開了花,對於這種結果,顯然是樂見其成的。

沈紫言和沈佩夏根本無話可說,彼此看彼此都覺得不十分順眼,隻覺得要這樣坐著說話簡直是一種折磨。在杜懷瑾跟前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橫豎他遲早也會知道自己沈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許也是沈紫言內心深處早已將杜懷瑾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也就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原是能說會道的人,如今在沈佩夏跟前一言不發,自然是不想說話了。杜懷瑾方才就見她一言不發,心疼得心都在打顫,恨不得立刻將她擁在懷中好生安撫一番才好。眼看著沈佩夏在眼前杵著,隻覺得十分礙眼。他原是不羈的性子,隻不過顧忌著大太太是沈紫言的大伯母才沒有發作,此刻見福王妃和大太太已經離開,唯有這沈佩夏還不知好歹的站在這裡,絲毫也沒有好聲氣:“我們夫妻二人有些體己話要說,還請四小姐回避回避。”

沈佩夏一聽這話,頭上有如一盆冷水淋過,在這些人麵前,他就這麼毫不留情的想要攆她走麼?方才還沉迷於自己的美色,怎麼這才一會的功夫,就變了臉色?想到這裡,忿忿然的看了床上的沈紫言一眼,她雪白的一張臉,不施粉黛,看起來有幾分憔悴。

沈佩夏又垂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豔紅的指甲,精致的大紅底麵繡花鞋,無一不是經過精心修飾的。心裡也甚為滿意,和眼前的沈紫言一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眼珠子轉了轉,嬌滴滴的聲音傳了出來:“那我就先出去了。”話雖是這樣說,還是依依不舍的連看了杜懷瑾好幾眼。

杜懷瑾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從始至終都低垂著眼簾,眼角餘光關注著沈紫言的神色。待沈佩夏一步三回頭的出門去,沈紫言的臉色明顯有所好轉,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一抬頭見到的就是杜懷瑾幽深得不見底的眼眸。

她自己好像要迷失在這一汪深潭裡一般,杜懷瑾已在床邊坐下,一伸手就將她攬在了懷中,撫摸著她的頭,久久沒有說話。二人就這樣靜靜的,彼此想著自己的心事。墨書見量,忙使了個眼色,帶著屋子裡的丫鬟退了下去。

過了一陣,杜懷瑾將下巴抵在了她的頭頂,幽幽問:“紫言,心裡有沒有好受點?”沈紫言一怔,不明所以的抬眼去望杜懷瑾,“什麼?”杜懷瑾見著她如此,顯然根本就是對這事不甚在意的模樣,輕笑著摸了摸她的麵頰,“不在意就好。”

沈紫言想了一想,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居然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很可笑?”杜懷瑾立刻就低下頭來,深深%e5%90%bb住了她的%e5%94%87,不許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