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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那樣認真嚴肅,可是卻全然忘了他也說過:“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那種婉轉的拒絕,在洋溢青春和熱情的年紀,果然是難以體會的。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廖傾雅在鏡中看著自己,比起年少的青澀,更多了難言的魅力。她長舒一口氣:似乎數年來的心事和等待終於能得到一個準確地回應。

恰巧的是,模特公司一直在和瑞明談長期合約,她也無意間拿到了韓自揚的電話。

撥通的電話的那一刻,他雖然明顯努力回憶了很久,可是還是記了起來,也答應她出來敘舊。

他們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館前碰麵,廖傾雅的模特公司在附近,她打的出來,晚了幾分鐘,可是卻覺得緊張得臉上一陣陣泛白,覺得真是不像自己的風格。

韓自揚從咖啡店出來,見到她微笑:“好久不見了。”

沒有驚豔的眼神,什麼都沒有,隻有溫和穩重的語氣。

她不免失落,卻用微笑掩飾:“原來還記得我。”

眼前的男人深沉俊朗,用無可挑剔的語調和妥帖的表情說:“怎麼會不記得?”

她坐進他的車,看到他在開車前,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那家咖啡店。

那一晚的宴會——瑞明的總部正式落根於A市,突然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卻隻是意外的笑了一笑,極有風度的給同伴介紹:“這是我大學的師妹。”

旁人識趣的將兩人空間留給這一對璧人,她亦安然承受各色目光。那時自己問他:“你定居在這裡了麼?”

他點頭,說:“可能住酒店。”又問她:“一直在這裡?”

她搖搖頭說,報了自己住的酒店名字。

韓自揚皺眉說:“那麼遠?”

晚宴結束已經很晚了,韓自揚的助理站在她的麵前:“廖小姐,韓總吩咐說已經給您在南岱訂了一間房,晚上外出很不安全,我送您過去。”

她怔然——本應該覺得高興的,他這樣子細心——可是無端端的失落,就像那一晚,他也是送自己回宿舍,可其實不過就是出於禮貌。

於是在酒店發起了脾氣——真是緣分。就這樣第一次見到了李君莫。見麵的氣氛很不好,她覺得自己從鼻孔中都散發著火藥味。原因是自己近幾年的工作一直在北方,一下子回來,覺得到處潮濕——自己又份外敏[gǎn],便咬定了床單有發黴的味道。

叫來了值班經理,有些瘦弱的漂亮女孩子,有些匆忙的趕來,一見麵就衝自己微笑道歉,她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僵持著不開口。

她極好脾氣的立刻調房間,換上嶄新的睡具,送上了熱牛奶。她的微笑明朗而愉快,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脾氣,於是也就作罷——就此了結。

後來廖傾雅不無怔忡的想:這才是他心儀的女子麼?很漂亮,可是她也知道,從來不是漂亮吸引了旁人注意,她的淡然中透著溫暖,似乎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去接近她。

公司的經理知道了她和瑞明總裁是校友,有意無意的提起,希望她可以幫上忙。廖傾雅倒不在乎什麼合約,隻是嘗試著打了一個電話,可是一開口,卻%e8%84%b1口而出:“你記得以前我對你說的麼?”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韓自揚才說:“這麼多年了啊。”

她覺得慌亂,極力想扯開這個話題,隨口說起了合約,韓自揚便答應下來。她掛了電話,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再也不會有以前的勇氣。

為瑞明走秀那一天,她在後台看到,韓自揚出現大廳,目光卻是毫不猶豫的投向了角落——就是那天向自己道歉的女孩子。

那樣□且無所顧忌的目光,顯然也被她發現,她的反應很有趣——微微退了一步,立在了陰暗的角落中,帶著不知所措。那一刻,她開始覺得涼意上升。

果然是這樣,她伴著他回到酒店的樓層,亦見到李君莫在前台拿房卡——她想:這是為了避嫌吧,他徑直走向前台,清楚地說:“給廖小姐一個房間。”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她隻看到她快步走回房間。

其實那一天,校友聚會那天遇到了李君莫,她耍了小小的心機,喊住了李君莫,似乎故意想讓韓自揚看到他中意的女子其實是心有所屬的。然而在喊住她的那一刻,她就開始後悔,韓自揚的目光這樣清冽,不是說看不透她的心思,即便看透了又怎樣——他全不介意,依然沉穩的如同往常。她不知道自己該悲,或者該喜——他淡然處之,可是在李君莫走後,那夜的聚會,他隻是坐在一邊,安靜的聽著同學朋友唱歌或者聊天,甚至不願分神去聊天。就連一個老朋友都開始猜測:“我們大老遠剛回國,你就擺一副嚇唬屬下的總裁臉呢?”

他淡笑:“哪裡敢?”並不願解釋什麼,可是她的心裡卻一點點的抽痛,世事就是這麼奇妙,永遠不能如人所願。幾年的期待和一廂情願的熱意,終於還是被眼前所見慢慢的撲熄。

第二天去朋友家喝茶,出來的時候在馬路一邊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忍不住想出聲喊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車窗半開,停下了車子,目光專注的看著一個背影走進超市。

片刻即永恒。

她不知道等待的時間於己,是片刻還是永恒。

隻知道他專注的等著,直到看到李君莫提著很多的東西從超市出來。她的臉色不好,想必韓自揚也發現了,於是下車,將手伸給她——她並沒有將東西給她,神氣那樣的固執。

她想這個女孩真是奇怪,為什麼拒絕這樣一個男子?可是韓自揚也是這樣將手伸給她,等她的回應。

她茫然的尾隨他的車進了小區,看到向來不動聲色、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女孩不顧儀態的蹲下大哭,而韓自揚在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後,溫柔的攬住她的肩,低聲安慰。

真是巧合如同劇本所說的戲劇張力,可是若沒有這些巧合,隻怕自己還要繼續無望的等待。

入夜,廖傾雅打電話給他,約他在左岸見麵。

他隻是淡淡的說很忙。

她停頓片刻:“我可以等。”

半個小時後他到,廖傾雅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米色衣服上,星星點點的油漬,他並不介意她的目光,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微笑道:“怎麼了?”

那一日在家中大醉,一杯接一杯灌芝華士——酒吧中最流行的酒精。她頹然低頭,琥珀色的液體上是猩紅妖冶的指甲,隻是像撕碎的心,點點滴血。

一場大醉後恍若新生,於是迅速的離開這裡,簽約,散心,最後在彌漫著一片咖啡香的街口又遇到了李君莫——她真的打從心眼的不討厭她,她那樣閒適自如的行走在街上,似乎不過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路人而已。

她很有些遲鈍。她一點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給那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製造從未有過的困境。

廖傾雅突然帶著頑意的想:韓自揚,你總也該受一些折磨啊。

於是在午後陽光下,她微笑轉身。~思~兔~網~

錫蘭紅茶

三年後再次見到她,卻驚覺,歲月在她的臉上,或許太過優待了——林頡峻有時候看看鏡中的自己,鬢角分明有了幾%e8%8c%8e白發了。

她第一次站在自己麵前,穿了紅色的大衣,唰唰的簽到。當時自己就覺著,這一定是個南方的女孩子——長著這樣精致的一張小臉,隨意的紮著辮子,一個大書包倒好像能把她整個裝進去。一路走來的神情,有些漫不經心,又似乎帶著學生才有的天真。他當然不會把她的名字記下來當作代簽的典型——而她也完全沒發現今天監督的原來是個老師。

於是上課的時候,第一眼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女孩子,那時他並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這個女孩子第二次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他的課人氣高,自然很少有往後坐的學生。後來才知道,並不是她不認真聽課,原來她是這樣挑剔一個學生:如果他講得不好,恐怕她真的會埋頭背整整兩節課的單詞。

有時候上著上著,林頡峻也會覺得沒勁,現在的學生少有真正能認真讀書的了,於是自己也常常會忍不住困惑:總說自己的課人氣高,究竟是因為什麼?比如這節課上,他隨口提及的五四時代的大師和學者們,明顯下麵無甚反應,倒是隻有李君莫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大概是第一次課後忍不住和她聊了幾句,她便再也不好意思坐最後一排了,此時和一群女生坐在一起。

他微微斂了注意力,到底看到她同桌的女生拉了拉她的衣角,低聲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然後李君莫微彎了嘴角,笑得像天上一眉小月。

直到期末考試前最後一節課,氣氛比往常更好,索性便騰了半節課,和學生聊天。

一個男生忽然問他:“老師,她們的意思是說,你怎麼看待沈從文先生和張兆和先生的故事?”

他的目光不知怎麼就慢慢落在李君莫身上,本來她低著頭在看筆記,大約也覺得問題極有意思,便放下筆,輕咬著%e5%94%87微笑。

他記得那一天陽光燦爛,初夏的季節,窗口探著小小的樹枝,透著能掐出水的嫩綠。

一段佳話。

試卷的最後一題,是談談自己看的一本書。

答案五花八門,他一直在忍俊不禁。

有人談了海岩的最新小說,也有人談起了熱播的曆史劇。

惟有一份答案讓他訝異,不隻是極漂亮的一手鋼筆字,談的是陳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彆傳》。洋洋灑灑的兩千多字,幾乎便是一篇小論文了,大談特談了數千年父權製度如何在一個地位卑賤的女子麵前轟然倒塌。他沒來由的覺得一定是那個小女生寫的,然後再翻看名字——答案揭曉,便果然是她。

下午去圖書館,校園裡人已經慢慢變少了,考完的學生都陸續離校,圖書館的大廳就顯得分外空曠。他遠遠看見一個女生穿著有小小碎花的裙子,背影清新,手中是一大摞書。他倒駐足不前了,其實以前遇到自己喜歡的學生,他從來不是這樣。

可是還是在圖書館的閱覽室見到她,她握著筆,極認真的在做摘記,然後慢慢抬頭,見到自己麵前的年輕老師,似乎有些慌亂,臉頰的顏色就像裙子上的粉色小花,可是眸色如水,清清的上下蕩漾,就像透過遠處玻璃折射過來的一大塊亮色投影,此時就在兩人的腳下不遠處,亮堂明輝。

大概就這樣開始的。

林頡峻是家中長子,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本以為南方的女孩子總是分外嬌氣一些的,況且李君莫又是家中的獨女,更是如掌上明珠一般。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除了有時候迷糊一點,總是對周圍的人很好,即便生了氣,也從來不大吵大鬨,不過忽閃著眼神,再也不肯看他——最後總是在附近的小餐館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