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非常好,現場也保持得完整。她內心,也有些莫名的興奮和緊繃。
於是這一難得的興奮,就忘了時間,也忘了季白布置的作業。
“我忘了。”她答道,“這裡發生了一起故意傷人案。”
她簡要的說了案情,季白沉默片刻說:“把電話給現場負責人。”
現場負責的警察三十餘歲,接過電話就笑了:“季隊,你好你好!對,是這麼回事……”
說了一會兒,警察又把電話給許詡,季白問:“你的手機能夠視頻通話?”
許詡略感意外,答:“是。”
IT產品是她唯一愛好,手機電腦MP4皆市麵上最高配置。
“打開。”
所有燈光都打開,公園看起來明亮不少大,但整體依然陰暗。約摸是神探季白要看現場的消息傳開了,幾個警察和公園管理人員都圍上來,好奇又懷疑。
許詡舉著手機,也很疑惑:季白想看什麼?
舉著手機,在公園裡粗略的繞了一圈後,季白還沒說話,電話裡卻隱約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季三,過來喝酒啊。”
“等會兒。”季白笑著答了一聲。
許詡微微皺眉。
這時,卻聽季白說:“前麵假山、右側幾棵柳樹,還有你身後的橋旁。”
片刻後,大家一陣歡呼——真的從假山和柳樹下,找到了另外兩處刀片。
***
之後季白就說,其他的讓現場警察自己做。
負責的警察表情明顯放鬆不少,他主動要求接過手機,笑著說:“季隊,實在太感謝了……對,事件發生時,公園人很少,沒有造成恐慌。您隊裡的小許,現場處理得非常好。啊……難怪難怪,原來是您的徒弟啊……名師出高徒啊!“
他這麼一說,周圍的男人們都望過來,看著許詡的目光,尊敬又驚訝。
許詡的臉慢慢有點發燙。
過了一會兒,警察把手機還給她,似乎為了顯得親近,特意換了稱謂:“小許,你師父說還要跟你講話。”
許詡是個技術控,剛才看季白露了一手後,已是暗暗激動。接過手機,不等他開口,自然而然先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之前,現場的警察大致推斷了三十多個可能埋刀的位置,她也認為基本合理,大家一起在排查。隻是公園麵積大,暫時一無所獲。可天還是黑的,季白隻大略看了一圈,根本不可能細看,就準確的找到了兩個。
誰知季白不答反問:“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現在幾點?”
“十二點半。”
“你說幾點給我失蹤人口分析報告?”
“十一點。”
季白笑了一聲,那聲音淡淡的,聽在許詡耳裡,卻是明明白白的譏諷。
她很意外,也很不舒服——她以為剛剛向季白說了案情,他自己也參與了,肯定理解,她是為了這個案子,耽誤了作業。
而且他似乎也跟警察誇了她,還表明她是他的徒弟。
誰知聊完案子,他翻臉不認人,繼續問她要作業。
她覺得這位“師父”有點無法理喻。
像是察覺了她沉默抵觸的情緒,季白問:“委屈了?”
許詡不做聲。
季白不緊不慢的繼續打擊她:“不是問我怎麼偵查出埋刀地點嗎?很簡單,直覺。任何乾了十年以上的刑警,隻要稍微有點腦子,都能憑經驗推斷。
但是,這案子跟你沒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有什麼關係?你在偵查現場逗留這麼久,不僅沒起到任何作用,還浪費了我的時間。許詡,明天早上6點前,如果看不到我要的報告,你自己掂量該怎麼辦。”
5你來我往
遇到挫折時,許詡的反應,跟同齡人是不同的。
大多數年輕人,具有強烈的實現自我價值的願望,因此會比較在乎“感受”和“得失”。隻有在經過若乾年的社會磨練後,才能多多少少養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定氣質。而這種淡定,有的時候是一種麻木。
可許詡天生更在乎“事情到底應該如何”,沒有特別強烈的願望“我一定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她從事犯罪心理研究,隻是因為興趣並且擅長。她不太關注其他人、乃至自己的感受。這個特點讓她比一般人更冷靜,但也少了很多人情味。
所以這個晚上,被季白頗為嚴厲的訓斥後,她的確感覺到短暫的委屈和不適應,但走出公園大門的時候,已經完全恢復如常。
已是子夜,街道幽深,路燈昏黃,了無人跡。許詡看著被拉得狹長的倒影,心想季白說得其實沒錯。從結果來說,她除了救人,在現場的確沒起到其他作用,還耽誤了作業。所以還是安心回去加班吧。
另外,她更感興趣的,是季白說的刑警“直覺”和“經驗”。那也正是她欠缺的東西。想到這裡,她的心情甚至微微喜悅起來。
***
月冷星稀,長夜漫漫。
終於做完了報告,許詡盯著滿屏的字,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倦怠。
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整個右手手腕是酸麻的,渾身也像要散架。是了,今天的體力消耗很大,給傷者止血、滿公園的跑,然後又熬通宵。
雖然很想上床睡覺,但是將郵件發給季白後,許詡思索片刻,還是給他撥了個電話。
因為她想起,他今天算是發火了吧?
雖然是他情緒控製得不好,身為徒弟和下級,她有必要主動打個電話,緩解關係。
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是懂的。
安靜的夜裡,機械的“嘟——嘟——”聲顯得格外空寂。響了幾聲,他才接起,並沒有馬上說話,隻能隱約聽到呼吸聲。
“你好,季隊。”許詡四平八穩的匯報起來,“我剛把報告發到你的郵箱。請查收一下。報告一共分為四個部分,另外有十七個附件是相關資料……”
“許詡。”季白打斷了她。
許詡立刻停下,等待指示。
“淩晨四點打電話吵醒頂頭上司,匯報個不痛不癢的報告,你是不想繼續在刑警隊混了嗎?”
許詡這才看向電腦上的時間:4點零7分。
默然片刻:“抱歉,我沒注意時間。而且你昨天說了,要我6點前發給你,現在是6點前。”
那頭靜默片刻,忽然低笑一聲,聲音變得懶洋洋的:“說吧,反正醒都醒了。”
“哦。”
她開始不急不緩的匯報,電話那頭,卻陸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水龍頭的嘩啦聲,窗戶當啷被打開,還有小勺碰撞杯壁發出的清脆聲音。
許詡忽然想起,昨天跟他視頻通話時,聽到有人叫他喝酒。當時已經是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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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是宿醉,被自己電話吵醒了?
“楞什麼?”他敏銳的察覺了她的走神。
許詡繼續。
電話那頭亂七八糟的聲音消失了,隻有他略顯悠長的呼吸聲,應該是在抽煙。許詡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拿著手機杵在電腦前。周圍又冷又靜,隻有他的聲音,時不時的“嗯”一聲,漫不經心,但又低沉有力。
許詡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副不相關的畫麵——季白此刻也是裹著被子、窩在床上跟她打電話。這畫麵讓她感覺有點怪異:她並不知道,一個高大又嚴厲的男人,窩在床上會是什麼樣子。
畫麵中,男人的臉是模糊的。她在資料裡看到過他的照片,依稀記得五官端正,但具體長什麼樣,其實她沒太在意——反而是幾張通緝犯的照片,她研究了很久麵相特征,隨時可以臨摹出來。
事實上,季白的確是將自己塞進被子,裹得跟隻大熊似的,與許詡通話。初春的北京還有滲人的寒意,尤其日出前後,更是幽冷無比。更何況他淩晨三點才睡,喝了一肚子酒,頭疼得像有人在裡麵用機關槍掃射著。
許詡匯報得很投入,但他其實根本沒聽,也沒打開她的報告看。
看過她之前提交的一份報告,豈止是合格,簡直遠遠超過了他的要求。對於這種聰明又自律的下屬,他當然不會浪費精力,再去看密密麻麻的報告。
不過,她不必知道。她還需要磨礪。
窗外的天色依舊昏暗,季白點了根煙,閉著眼,迷迷糊糊打盹,偶爾附和她一聲,以示自己存在。周圍很靜,他發覺這個女孩的聲音,跟其他人不同。明明嗓音很細柔,卻用非常低沉的語調說話,聽著還蠻舒服,越聽越想睡……靠,煙頭燙手了!他悚的清醒過來,嘴裡卻懶洋洋的對她說:“嗯,這一部分寫得還比較嚴謹。”
***
第二天,許詡頂著黑眼圈去上班。
因為皮膚蒼白,臉又瘦小,兩圈黑特別明顯。一進辦公室,就感覺好幾個人盯著自己看。她目不斜視的坐下,卻在桌上看到一麵鮮紅的錦旗,還有一大束嫩嫩的白玫瑰。
錦旗上書:見義勇為,巾幗風采。
落款是葉梓夕。
原來昨天救的女人叫葉梓夕。許詡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在新聞聽到過。
難怪能夠這麼快找到她,還送來錦旗。
“啪啪啪——”熱烈的掌聲驟然響起,許詡一抬頭,才發覺所有人都已起立,笑望著自己鼓掌。
“敬禮!”四十餘歲的吳警官聲如洪鍾,大家齊刷刷舉起右手,向她表示敬意。
許詡立刻也舉手行禮,隻是迎著無數明亮含笑的目光,臉微微發燙。
“許詡,好樣的。”吳警官誇道。
“別看許詡個頭小,遇到大事,很有大將之風啊。”有人文縐縐的說。
“許詡,你救的是葉梓夕!”趙寒笑著說,“她經常接受采訪,上雜誌。”
許詡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老實答道:“隻是簡單的腕部出血急救,在座的每一位前輩都會比我做得更好。隻是我剛好遇到了。”
大家都笑了。說她是新人,已經很不容易。
許詡望著大家溫和的笑臉,忽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