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
“不相乾。”
“芳契,你緣何如此神秘,我倆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芳契瞪著他,不,不,她不能對他說,太荒謬了。
誰會接受一件這樣古怪的事?
“芳契,你麵如金紙。”小關過來扶她。
“我太錯愕了。”芳契跌坐在椅子裡。
“我們下班吧。”他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芳契閉上眼睛一會兒,待神魂合一之後,才站起來跟關永實開步走,不由自主地把手臂伸進他的臂彎。
他送她回家,檢查公寓每一個角落。
十九個月前,他因升職的喜事喝多兩杯,跑到這裡,原本隻想把大好訊息與芳契共享,誰知太高興,腳步浮浮,一頭撞到客廳與飯廳之間的玻璃屏風上,不知恁地,玻璃碎裂,嘩喇喇往芳契邊倒去,芳契本能地用手一格,小關隻見到血如泉湧。
他沒有想到她會痛,隻怕她破相,一時不知傷在哪裡,嘴巴不停地叫:“我一定娶你,我一定娶你!”
芳契本來驚得呆了,一聽這話,歇斯底裡地笑起來。
結果自行入院縫針。
我一定娶你。
多麼可愛。
此刻的呂氏香閨已經沒有玻璃屏風,有一段日子,芳契看見玻璃都怕,茶具都換過一種不碎硬膠製品。喝香擯用耳杯,不知多麼趣致。
小關過來蹲在芳契麵前,“你現在覺得怎樣?”
“我不要緊。”
“你有心事。”
“成年人當然個個都有心事。”芳契感慨他說。
“所以你渴望回到十七歲去。”
芳契的心一動,她看著關永實。
小關既好氣又好笑,“你看你,一說到十七歲就雙目發亮。”
芳契不言語,她蟋縮在沙發內,這時候,關永實覺得她比他小。
他懇切他說:“讓我們結婚,由我來待候你,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愛吃鳀魚炒蛋炒飯,也隻有我一個人懂得做,來,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安排。”
芳契看著他走進廚房之後,一骨碌爬起來,跑到書房,按動電腦,坐在它麵前發呆。
假如這是真的,假如這個玩意持續,現在她每過一大,便年輕一點,準確的數字是兩百零六點八三天,換句話說,三十天以後,她的身體會回複到十七歲模樣。
芳契渾身汗毛豎起來。
這正是她的願望!
怎麼可能?她霍地站起來,數千年來,人類慣於默禱,希望天上具大能力量之神明,會得靜心聆聽,在可能合理的範圍內使願望成真,每個人在過生日的時候,都會燃點蠟燭,許願,吹熄燭火,望渺渺香煙往上的時候把願望也帶至天庭……
十分虛無飄渺,很少有人似呂芳契這樣,對牢一顆流星許一個願,二十四小時之後,便逐步邁向成功之路。
然而芳契此刻驚多於喜,憂多過樂。
她無所適從。
芳契摸一摸電腦字鍵,打出“你們是誰”字樣,她接著問:“你們會不會許我三個願望,有什麼附帶條件,為什麼偏偏選中我?”
完全沒有意識,像小學生抓住一枝筆在拍字簿上塗鴉一樣。
這個時候,小關叫她:“芳契,你在哪裡?”
芳契連忙站起來,隻見關永實捧著一杯熱茶進來,“喝一杯濃普洱寧一寧神。”
“謝謝你。”
小關真是個賞心悅目的俊男,即使穿著圍裙,也不失其美,當下小關見芳契盯著他看,心中雖然喜歡,口裡卻調皮他說:“唉呀,你的眼神剝光了我的衣服。”
芳契忍不住把一口茶儘數噴出來。
她的胃口並無因此好轉,隻吃了半碗炒飯。
關永實問:“你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她搖搖頭,“你也需要休息。”
“我們可以開著音樂,在地毯上擁抱接%e5%90%bb打滾當作休息。”小關滿懷希望般說。
“你看豔情電影看得太多了。”
“好吧,晚安。”
芳契送他到門口。
“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你會一直住旅館?”
“不,朋友在近郊有一層空置彆墅,我問他租用。”
“好,有空我來探訪你。”
“嘖嘖嘖,人們會怎麼說?”
芳契作出生氣的樣子來,嘭一聲推上大門。
回到房內,她坐在床沿,輕輕卷高袖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疤痕已經失蹤,皮膚光滑,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又年輕了個多月,那時候,她還沒有受傷。
芳契曾經聽說過時光遂道,有些人踏錯空間,回到若乾年前或之後的世界去,她的情形卻略有不同,時間與空間都正確無誤,她的身體卻往回走。
天!芳契驚惶地吞一大口涎沫,這樣一直不停走,她這個人豈不是要走回母%e4%ba%b2的子宮裡去消失!
芳契用手掩住嘴巴,為什麼要許那樣的願?貪心,太貪心之故。
她怔怔地走過書房,發覺房內綠光耀眼,她忘記熄電腦,但是以前電腦的熒光幕從未有過這麼刺目。
芳契走近,剛伸出手,便如電殛般愣住。
熒幕上密密麻麻打出字樣來。
她身不由主地坐下來,讀了第一句,已經遍體生涼。
有人回答她的問話,有人借電腦與她對答交通。
熒幕上第一句是“呂芳契,我們共有兩個人,我們是一個小組,我們的代號,叫‘光’與‘影’。”
嘩,芳契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第一個反應是要拔足飛奔,但,逃到哪裡去?
她倔強的本性遇到突發事件便表露無遺。
芳契又坐下來,讀下去。
“地球時間三十小時之前,我們飛經貴星球東經一一四度北緯二十三度交彙處,接收到閣下向我們航天器發出之逼切訊息,經過商議,因恰在我們能力範圍內故決定協助閣下達成願望,謹祝閣下稱心如意。”
芳契睜大雙眼,猶如在夢中。
這時候熒幕上打出無數圖表,芳契雖然不通生物醫學,也約略知道這有關她生理構造。
他們掌握了一切有關她生命的資料。
芳契拉過椅子,正襟危坐,用字鍵打出:“光與影,你倆來自何處?”
她凝視小小熒幕,用神過度,雙目澀痛。
過一會兒,回答來了。“貴國周代以前,就給天空的星星取名字,把天空劃分三垣二十八宿,我們來自紫微垣鬥宿,距離貴星球約二十萬光年,算是%e4%ba%b2密的鄰居。”
芳契腦海中有一個奇異的想法:有人跟她開玩笑。
有人接通了她的電腦,作弄她哩。
會不會是關永實這個鬼靈精?
她繼續問:“你們來地球乾什麼?”
“我們進行例行巡遊。”
“用什麼方法飛行?”
“宇宙折疊法?”
“目的何在?”
那邊有一刹那遲疑,但繼而很但白地回答:“順帶探訪一位好友。”
當然!芳契靈光一閃,還有誰,她打出來:“我知道,衛斯理。”
光與影像是怪不好意思,“是,欲與他共謀一醉。”
芳契鬆一口氣,不管他們是誰,他們是忠的。
“我有一個請求。”
“請說。”
“不要讓我回複嬰兒狀態。”﹌思﹌兔﹌在﹌線﹌閱﹌讀﹌
“我們已經將你的新陳代謝率程式調校,你將得償所願,回複到十七歲模樣。”
芳契又籲出一口氣。
“你們此來是否樂意滿足每一位地球人的願望?”
“不可能,有些人發出的訊號意誌力不足,電波太弱,未克接收,又有很多願望非我們能力所逮,又有若乾與我們宗旨不合,每次出巡,通常隻能允許三個願望。”
三個願望!難怪童話裡統統是三個願望。
芳契呆在一邊。
過半響,光與影問她:“你快樂嗎?”
芳契過半晌才答:“是,當然。”
那邊回答:“地球人的快樂往往太過複雜難求。”
“你說得對。”
“晚安。”
熒幕上訊息中止。
芳契幾乎沒能站起來,她緊張得渾身肌肉不聽使喚,雙%e8%85%bf僵硬,終於撐著桌子站定了,又簌簌地發抖,真沒出息,芳契暗暗罵自己,一點兒小事就驚駭莫名。
她斟出一杯酒,點著一枝香煙,兩者夾攻,思維漸漸靜下來。
恢複青春是人類恒古最大盼望之一,芳契簡直不能相信她可以幸運到蒙受這種恩寵。
當然,她讀過報紙,地球另一邊一個小國家有位祖母外型一直同孫女兒差不多,長久維持著十八歲模樣,記者圖文並茂地介紹過這件怪事,女主角說:她的心理壓力非常大,老怕有朝一日醒來,變回%e9%b8%a1皮鶴發,醫生的診斷是,她身體的新陳代謝機能被內分泌壓抑,造成青春常駐現象,
科學完全沒有解釋,科學可以解釋的現象太少太少。
一個月後,呂芳契仍是呂芳契,有指模為證,但是她的軀殼將回歸成為少女。
芳契有點兒忐忑,雙手抓住沙發扶手,不,她無論如何不肯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什麼都要試試回複青春的滋味。
她瞌睡了,眼皮漸漸沉重。
她回到房內,倒在床上。
自發育期後,芳契還未曾試過這麼注意自己的身體。
清晨起來,她對鏡端詳,好家夥,真是腰是腰,胳臂是胳臂,站到標準磅上一秤,不多不少,五十公斤,沒想到兩三年還可以充一充。
上班之前,她把舊照相部翻出來研究,真的,那時候還勉強可算是鵝蛋臉,現在幾乎所有女同事都擁有長臉一張,地心吸力固然是原因之一,辦公時整天價拉長臉來做人也是緣故,日子有功,滴水穿石,臉是這樣長起來。
芳契想到高敏。
她不會放過她。
需要避她的鋒頭。
到辦公室第一件事便是問“大班回來沒有,”接著敲門求見,說出心中意願。
老板看著她微笑,“你要放假?”像是要割他的肉似。
芳契堅持地頷首。
“呂,公司少了你,還真不便。”
芳契不語。
“我知道,關永實回來放假,你需要陪他,你倆拖這麼久,也該有個結論,不給你時間辦這件大事,似乎不近人情。”
“不,”芳契說,“與關永實無關。”
老板現出詫異的神色來。
“是我需要時間處理私人事務。”
老板看著她,“移民?”
芳契想都沒想過這般現實的事情,連忙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