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1 / 1)

朱雀記 貓膩 4623 字 2個月前

一邊打著火一邊給姑娘上佛學課程,卻突然停在那個光字上,訥訥道:“看小說也是,這些道士都說無量壽佛,我倒也習慣了。如今你這一問,我也覺著有些古怪,為什麼道門要以佛為敬語?師兄,你知道嗎?”

他望向葉相僧,葉相僧搖了搖頭道:“不知為何。”

易天行想了想道:“紅樓夢裡那位張道士見著賈母頭一句,也是說無量壽佛,後來文革的時候,有人在著述裡分析,這小說中讓道士說佛,裡麵的含義是譏諷時人投降滿清。”他接著聳聳肩:“不過後來知道曹先生是漢軍旗的,這說法自然也就說不通了。”

車子發動,然後往著西邊的山路上行駛。

……

……

眾人走後不久,金殿裡又回複了平靜。

仍然在滴著那種汁液的真武大帝銅像似乎微微動了動,空氣中的光線微微扭曲。

易天行留在書案上的那張紙無風而起,輕飄飄地飄到半空,然後平平展現在黑眉如蠶,紅%e5%94%87含丹,不怒而威的真武大帝麵前。

白紙上寫著:“今日叩門君不應,來日還請多加看顧。”

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大帝的銅像裡傳了出來。

“神仙也是要吃飯的,你就不能等等?不過……即便見著了,我又能說什麼呢?”

————————————————————

漫天的雪花在飛舞著,說飛舞其實並不妥當,此地的雪較彆處要來的猛上許多,感覺雪花都是粘作了一團,顯得無比厚實,然後從幽遠寒冷之極的天空急速墮下。

寒風凜冽,暴雪狂瀉,雪落地而不化,厚厚地積了一層,鋪在無邊無垠的荒原上。荒原被一條河流一分為二,河水已然將凝,河水儘處隱有一處巍峨之極的雄渾山脈,山脈上滿是白雪。

這天這地這山這水,似乎都被肆虐的雪神占據了,由上望下,由下望上,全是一色單調的白。

風雪之中,有一個突兀的小黑點在艱難前行,是一個藏民。藏民穿著厚實的衣裳,長袖長裙長裙,看著一堆,卻並不影響他用力。

那位藏民正抱著一個東西趕路,細看才能發現那東西是一個快要被凍死了的小羊羔,他一邊艱難地趕著路,一邊嘶吼著,似乎是在咒罵著什麼。

經過山頭的一處經幡,他停了下來,一是為了休息一下,在這風雪裡救羊兒,稍不注意,自己也很容易被雪迷了眼,找不到回家的路。另一個原因,他要表示自己的尊敬。

“索索!”

藏民對著經幡喊了兩聲,態度極為虔誠恭敬。

然後他輕輕摸摸已經漸漸不會掙紮的小羊兒,喘了兩口粗氣,又開始往山下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

……

山下有一處湖,湖旁的雪化的比彆處快些,看來湖心深處有溫泉。

湖畔還留著些稀稀拉拉的黃草,有十幾頂帳蓬搭在那兒,帳蓬的中心是縣裡去年新搭的牧區定居點,是一個土木結構的小平房,雖然簡陋,但比帳蓬的抗風性還是要好很多。

那位藏民走進一間帳蓬,掀開簾子鑽了進去,內裡的火爐燃著,熱氣撲麵而來,讓這位敢在雪地裡趕路的漢子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納木,說過不準你出去!”

帳蓬裡一個中年藏族婦女大聲說著話。

納木笑了笑,抱著那隻孱弱的小羊羔坐到毛片子上。

那位藏族婦女連聲說了幾句什麼,把小羊兒接了過來,一臉慈悲。

雪下的越來越大,不知道何時才能停歇。

“說不定,這會是今年第一次雪災。”

納木掀開帳蓬厚重毛簾的一角,咪著眼,看著滿天的暴雪,憂心忡忡。

他是日喀則的貧困學生,從小一直在牧區生活,後來去了省城大學的民族學院讀書。在民院讀書花不了什麼錢,國家的政策也有相關補貼,但省城離西藏太遠,離牧區更遠,路上花費太大,所以在大學裡差不多三年的時間,他一直沒有回過家鄉,也沒可能回來。

但今年他遇見了貴人,一個月前,民院的領導便把他們十二個藏族學生集中在了一塊兒,說是社會上有人捐款,讓他們能有回家的機會。

雖然這次回家的假期,恰恰好錯過了藏曆新年,略微有些不儘如人意。

但納木仍然很感激,很感激那個叫做鵬飛工貿的公司。

第四部 傾城 第三十章 人在旅途(下)

(更新時間:2007-1-30 20:20:00 本章字數:5546)

帳蓬外怒雪狂舞,帳蓬內還比較暖和,小火爐上的水壺咕咕響著,營造出幾分溫暖生機。

帳蓬內的母子二人卻是愁容滿麵。後藏牧區,往年的雪災通常會發生在春季,但最近幾年不知道為什麼天越來越冷,雪災發生的日子都提前了,似乎四季的輪回被某種大力量強行往前擰動了少許。

納木從氈後提出茶桶,勺了兩碗酥油茶擱在火爐旁的小幾上。母%e4%ba%b2一邊咕嚕著什麼,一邊取出糌粑,準備今天的晚飯。藏胞習慣以酥油茶下糌粑,現在雪災已至,但縣上早有了通知,納木家住的也不是特彆偏,所以吃食還是不愁。

納木用手指捏攏著青稞炒麵,然後送入嘴裡,嚼碎吞下,灌了一口酥油茶,對著母%e4%ba%b2說道:“雪什麼時候停?”

“那要問佛爺。”婦女似乎對於這個問題有些憤怒,關於天時的問題,自然是應該請教有能力的人,問自己,是在嘲笑自己。

“你去紮什倫布寺祈願吧,聽說大家都會去。”

納木有些疑惑:“大祈願法會還有一個月,這時候市裡比咱們這裡也不會暖,大家去做什麼?”

“大家去,我們自然要去,我行走不方便,你去。”說完這句話,婦女不再理他,念起經來。

———————————————

紮什倫布寺是藏傳佛教格魯派在後藏地區修建的最大寺院,始建於明正統十二年,始建者被追溯為一世達賴喇嘛。寺廟位於日喀則市城西的尼色日山坡上,占地極闊,是除了布達拉宮之外,藏原上最有名的大寺。

紮什倫布寺如今在遊客中最出名的,除了建築之外,便是它的神秘和在藏傳佛教中的地位。此寺乃是班禪的駐錫地,十世班禪七年前,便是在此處圓寂。

如今正是寒冬,日喀則寒冷異常,本來就很清靜的大街被雪掩蓋著,更顯寂清。

雪道上有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在頂風前行,間或還能聽見其中一青年人嘀嘀咕咕。

“來旅遊怎麼連個人都見不到?在拉薩呆呆就算了,為什麼非要來這裡?”

“是你要來西藏,你答應我,入藏之後聽我安排。”

“人都到哪去了?”

“紮什倫布寺。”

從道路往西邊望去,如果有太陽的話,一定能看見城西的紮什倫布寺的金頂耀著金光,今天是大雪天,看不到那麼清楚,但巍峨的寺廟建築仍然挾著一股莊嚴氣息,遠遠迎來。

整個寺廟被一圈高牆圍著,白牆金頂,看著十分美麗。

已經有許多藏民聚集在寺裡,正俯身於地,不停禱告。

黑壓壓一大片人群俯身在雪地裡,一動不動,風雪漸大,已經有人身上積著雪,而沒有化去。

人群的旁邊,有幾個穿著厚厚皮服的人滿麵焦急,正低著頭在和人群說些什麼。

原來後藏地區這幾年的雪災頻繁,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消息,民眾必須前來紮什倫布寺禮敬,才能得上天庇佑,將這雪災化去。

而大家約好的時間,恰好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幾天。

勘布會議和紮什倫布寺的喇嘛們都沒有料到今天的這個場麵,心憂藏民在這寒冷雪天的身體健康,所以正在勸大家散去回家,說活佛已然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不知道為什麼,藏民們很執著,一定要麵見班禪活佛。

但班禪活佛已經於上月,進京拜見去了。

這話一在人群中傳開,本來被凍的快僵了的藏民們迷惘地抬起頭來,顯然人群中有人在挑動。

“那請佛師賜福。”

“請佛師賜福。”

站在紮什倫布寺門口的,正是在省城與易天行有一麵之緣的九世噶瑪仁波切。他聽見這句話,麵色大變,接著卻是溫和一笑道:“傳授活佛知識的經師在寺內,我這就去請他們四位出來。”

人群裡又有人恭敬道:“煩上師請出至高佛師。”

噶瑪仁波切眼角微微跳動兩下,喝斥道:“宗喀巴大師圓寂千年,誠心祈願,自然能見,佛師真身於須彌山,這凡間怎麼見得?”

宗喀巴大師,傳說中是文殊菩薩化身,是達賴活佛和班禪活佛的老師。

這樣傳說中的神祗,又如何見得到?

……

……

九世噶瑪仁波切盯著人群裡一個戴著氈帽的人,冷冷道:“原來是師兄,怎麼不進寺?”

噶瑪上師斷了一截%e8%88%8c頭,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這句話出口,那個戴著帽子的人身子劇震,頓時從俯臥於地的人群中顯出身形來。

那人帽子被風雪吹落,原來是位大喇嘛。

那位大喇嘛冷冷笑道:“上師,為何不允我等見佛師?”

“佛師自然在佛土。”噶瑪仁波切誠摯應道。

兩人遙遙相對,一人站在石階上,一人站在人群中,這萬千民眾裡,卻恍惚隻有這兩個人存在。

二人各以神通接觸了一下,噶瑪仁波切蒼白的臉上紅了一紅,而那位大喇嘛卻是吐了一口血,跌坐在了地上。

人群驚呆了,難得見到上師們的爭鬥顯諸形狀。

隻有這兩位大喇嘛知道,自己想守護的是何等樣的存在,所以往日無形的爭鬥,今天用這種野蠻的方法表現出來。

吐血的那位喇嘛走到石階前,惡狠狠望著噶瑪仁波切。

噶瑪仁波切不言不語,任他咒罵。

……

……

正在維持秩序的官員們知道這已經不是世俗間的爭鬥了,趕緊做著人群的疏散工作。

但人群裡仍然有些人在不停挑唆著,似乎一定要請那位“所謂的佛師”祈福。

納木在人群裡冷眼看著,他在省城讀大學,見識自然要比一般的藏民要多一些,雖然對於宗教仍然是虔誠無比,但仍然看出來今天的情況有些古怪,這些被雪災所苦的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