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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146 字 2個月前

洋藍青字,寫著“銀安殿”三字。剛至廊下,早有虞侯高挑簾櫳。隻見有一人,身高七尺,麵如獬豸,頭戴一頂鬨龍軟翅繡蓋巾,身穿一件鬨龍寬袖團花紫氅,腰係一條香色垂穗如意絲絛,足登一雙元青素緞時款宮靴。鐘雄略一執手,道:“請了。”吩咐看座獻茶。北俠也就執了一執手。智爺卻打一躬。彼此就座。鐘雄又將二人看了一番,便對北俠道:“此位想是歐陽公了。”北俠道:“豈敢。仆歐陽春聞得寨主招賢納士,特來竭誠奉謁。素昧平生,殊深冒瀆。”鐘雄道:“久仰英名,未能麵晤,曷勝悵望。今日幸會,實慰鄙懷。適才瞻仰寶刀,真是稀世之物。可羨嚇可羨!”智化見他二人說話卻無一語道及自己,未免有些不自在。因鐘雄稱羨寶刀,便說道:“此刀雖然是寶,然非至寶也。”鐘雄方對智化道:“此位想是智公了。如此說來,智公必有至寶。”智化道:“仆孑然一身之外,並無他物,何至寶之有?”鐘雄道:“請問至寶安在?”智爺道:“至寶在在皆有,處處皆是。為善以為寶,仁%e4%ba%b2以為寶,土地、人民、政事,又是三寶。寨主何得舍正路而不由,但以刀為寶乎?再者,仆等今日之來,原是投誠,並非獻刀。寨主隻顧稱羨此刀,未免重物輕人,惟望寨主賤貨而貴德,庶不負招賢的那篇文字。”鐘雄聽智化咬文嚼字的背書,不由地冷笑道:“智公所論雖是,然而未免過於腐氣了。”智化道:“何以見得腐氣?”鐘雄道:“智公所說的,全是治國為民的道理。我鐘雄原非三台卿相,又非世胄功勳,要這些道理何用?”智化也就微微冷笑道:“寨主既知非三台卿相,又非世胄功勳,何得穿鬨龍服色,坐銀安寶殿?此又智化所不解也。”一句話說得鐘雄啞口無言,半晌,忽然向智化一揖道:“智兄大開茅塞,鐘雄領教多多矣。”從新複又施禮,將北俠、智化讓至客位,分賓主坐了。即喚虞侯等看酒宴伺候,又悄悄吩咐了幾句。虞侯轉身,不多時拿了一個包袱來,連忙打開。鐘雄便%e8%84%b1了鬨龍紫氅,換了一件大領天藍花氅,除去鬨龍頭巾,戴一頂碎花武生頭巾。北俠道:“寨主何必忙在一時呢?”鐘雄道:“適才聽智兄之言,覺得背生芒刺,是早些換了的好。”

此時酒宴已設擺齊備,鐘雄遜讓再三,仍是智爺、北俠上座,自己下位相陪。飲酒之間,鐘雄又道:“既承智兄指教,我這殿上……”剛說至此,自己不由地笑了,道:“還敢忝顏稱‘殿’。我這廳上,匾額應當換個名色方好。”智爺道:“若論匾額,名色極多,若是晦了不好,不貼切也不好,總要雅俗共賞,使人一見即明,方覺恰當。”仰麵想了一想,道:“卻倒有個名色,正對寨主招募賢豪之意。”鐘雄道:“是何名色?”

智化道:“就是‘思齊堂’三字。雖則俗些,卻倒現成,‘見賢思齊焉’。此處原是待賢之所,寨主卻又求賢若渴。既日思齊,是已見了賢了,必思與賢齊,然後不負所見。正是說寨主已得賢豪之意。然而這‘賢’字,弟等卻擔不起。”鐘雄道:“智兄太謙了。今日初會,就教導弟歸於正道,非賢而何?我正當思齊,好極,好極!清而且醒,容易明白。”立刻吩咐虞侯,即到船場取木料,換去匾額。

三人傳杯換盞,互相議論,無非是行俠尚義,把個鐘雄樂得手舞足蹈,深恨相見之晚,情願與北俠、智化結為異姓兄弟。智化因見鐘雄英爽,而且有意收伏他,隻得應允。哪知鐘雄是個性急人,登時叫虞侯備了香燭,敘了年庚,就在神前立盟。北俠居長,鐘雄次之,智化第三。結拜之後,複又入席。你兄我弟,這一番暢快,樂不可言。鐘雄又派人到後麵把世子喚出來。原來鐘雄有一男一女,女名亞男,年方十四歲,子名鐘麟,年方七歲,不多時鐘麟來至廳上。鐘雄道:“過來拜了歐陽伯父。”北俠躬身還禮。鐘雄斷斷不依,然後又道:“這是你智叔父。”鐘麟也拜了。智化拉著鐘麟細看,見他方麵大耳,目秀眉清,頭戴束發金冠,身穿立水蟒袍。問了幾句言語,鐘麟應答如流。智化暗道:“此子相貌非凡,我今既受了此子之拜,將來若負此拜,如何對的過他呢?”便叫虞侯送入後麵去了。鐘雄道:“智賢弟看此子如何?”智化道:“好則好矣,小弟又要直言了。方才侄兒出來,嚇了小弟一跳,真不象我兄的兒郎,竟仿佛守缺的太子。似此如何使得?再者,世子之稱亦屬越禮,總宜改稱公子為是。”鐘雄拍手大樂道:“賢弟見教,是極,是極。劣兄從命。”回頭便吩咐虞侯人等,從此改稱公子。

你道鐘雄既能言聽計從,說什麼就改什麼,智化何不勸他棄邪歸正呢,豈不省事,又何必後文費許多周折呢?這又有個緣故。鐘雄據占軍山,非止一日,那一派驕侈倨傲,同流合汙,已然習慣性成,如何一時能夠改的來呢?即或悛改,稍不如意必至依然照舊,那不成了反複小人了麼?就是智化今日勸他換了鬨龍服色,除了銀安匾額,改了世子名號,也是試探鐘雄服善不服善。他要不服善,情願以賊寇逆叛終其身,那就另有一番剿滅的謀略。誰知鐘雄不但服善,而且勇於改悔,知時務者呼為俊傑。他既是好人,智化焉有不勸他之理。所以後文智化委曲婉轉,務必叫鐘雄歸於正道,方見為朋友的一番苦心。

是日三人飲酒談心,至更深夜靜方散。北俠與智爺同居一處。智爺又與北俠商議,如何搭救沙龍、展昭。便定計策,必須如此如此方妥。商議已畢,方才安歇。不知如何救他二人,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十三回 鐘太保貽書招賢士 蔣澤長冒雨訪賓朋

且說北俠、智化三人商議已畢,方才安歇。到了次日,鐘雄將軍務料理完時,便請北俠、智爺在書房相會。今日比昨日更覺%e4%ba%b2熱了。閒話之間,又提起當今之世誰是豪傑,那個是英雄。北俠道:“劣兄卻知一個人,可惜他為宦途羈絆,再也不能到此。”鐘雄道:“是何樣人物?姓甚名誰?”北俠道:“就是開封府的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字熊飛,為人行俠尚義,濟困扶危,人人都稱他為南俠,敕封號為禦貓,他乃當世之豪傑也。”鐘雄聽了,哈哈大笑道:“此人現在小弟寨中。兄長如何說他不能到此?”北俠故意吃驚道:“南俠如何能夠到此地呢?劣兄再也不信。”鐘雄道:“說起來話長。襄陽王送了一個壇子來,說是大鬨東京錦毛鼠白玉堂的骨殖,交到小弟處。小弟念他是個英雄,將他葬在五峰嶺上。小弟還%e4%ba%b2身祭奠一回。惟恐有人盜去此壇,就在那墳塚前刨了個梅花塹坑,派人看守,以防不虞。不料遲不多日,就拿了二人,一個是徐慶,一個是展昭。那徐慶已然%e8%84%b1逃。展昭,弟也素所深知,原要叫他做個幫手,不想他執意不肯。因此把他囚在碧雲崖下。”北俠暗暗歡喜,道:“此人頗與劣兄相得,待明日做個說客,看是如何。”智化接言道:“大哥既能說南俠,小弟還有一人,亦可叫他投誠。”鐘雄道:“賢弟所說之人是誰呢?”智化道:“說起此人,也是有名的豪傑。他就在臥虎溝居住,姓沙名龍。”

鐘雄道:“不是拿藍驍的沙員外麼?”智化道:“正是。兄何以知道?”鐘雄道:“劣兄想此人久矣,也曾差人去請過,誰知他不肯來。後來聞得黑狼山有失,劣兄還寫一信與襄陽王,叫他把此人收伏,就叫他把守黑狼山,卻是人地相宜。至今未見回音,不知事體如何。”智化道:“既是兄長知道此人,小弟明日就往臥虎溝便了。大約小弟去了,他沒有不來之理。”

鐘雄聽了大樂。三個人就在書房飲酒用飯,不必細表。

至次日,智化先要上臥虎溝。鐘雄立刻傳令開了寨門,用小船送出竹柵。過了五孔橋,他卻不奔臥虎溝,竟奔陳起望而來。進了莊中,莊丁即刻通報。眾人正在廳上,便問投誠事體如何。智爺將始末原由說了一遍,深讚鐘雄是個豪傑,可惜錯走了路頭,必須設法將這朋友提出苦海方好。又將與歐陽兄定計,搭救展大哥與沙大哥之事說了。蔣平道:“真有湊巧,昨晚史雲到了。他說因找歐陽兄,到了茉花村,說與丁二爺起身。

他又趕到襄陽,見了張立,方知歐陽兄、丁二弟與智大哥俱在按院那裡。他又急急趕到按院衙門。盧大哥才告訴他說,咱們都上陳起望了。他從新又到這裡來。所以昨晚才到。”智化聽了,即將史雲叫來,問他按院衙門可有什麼事。史雲道:“我也曾問了。盧大爺叫問眾位爺們好,說衙門中甚是平安。顏大人也好了。徐三爺也回去了。諸事妥當,請諸位爺們放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智化道:“你來得正好,歇息兩日急速回臥虎溝,告訴孟、焦二人,叫他將家務派妥當人管理,所有漁戶、獵戶人等,凡有本領的齊赴襄陽太守衙門。”丁二爺道:“金老爺那裡如何使得許多人呢?”智化笑道:“劣兄早已預料。已在漢皋那裡修葺下些房屋。”陸彬道:“漢皋就是方山,在府的正北上。”

智化道:“正是此處,張立儘知。到了那裡見了張立,便有住居之處了。”說罷,大家入席飲酒。

蔣平問道:“鐘雄到底是幾時生日?”智化道:“前者結拜時已敘過了,還早呢,尚有半月的工夫。我想要製伏他,就在那生日。趁在忙亂之時,需要設法把他請至此處,你我眾弟兄以大義開導他,一來使他信服,二來把聖旨、相諭說明,他焉有不傾心向善之理。”丁二爺道:“如此說來,不用再設彆法,隻要四哥到柳員外莊上,贏了柳青,就請帶了斷魂香來。臨期如此如此,豈不大妙?”智化點頭道:“此言甚善。不知四弟幾時才去?”蔣平道:“原定於十日後,今剛三日,再等四五天,小弟再去不遲。”智化道:“很好。我明日回去,先將沙大哥救出。然後暗暗探他的事件,掌他的權衡,那時就好說了。”這一日大家聚飲歡呼,至三鼓方散。第二日,智化彆了眾人,駕一小舟,回至水寨見了鐘雄。

鐘雄問道:“賢弟回來的這等快?”智化道:“事有湊巧,小弟正往臥虎溝進發,恰好途中遇見臥虎溝來人。問及沙員外,原來早被襄陽王拿去囚在王府了。因此急急趕回,與兄長商議。”鐘雄道:“似此如之奈何?”智化道:“據小弟想來,襄陽王既囚沙龍,必是他不肯順從。莫若兄長寫書一封,就說咱們這裡招募了賢豪,其中頗有與沙龍至厚的,若要將他押至水寨,叫這些人勸他歸降,他斷無不依的。不知兄長意下如何?”鐘雄道:“此言甚善。就求賢弟寫封書信罷。”智化立刻寫了封懇切書信,派人去了。智化又問:“歐陽兄說的南俠如何?”鐘雄道:“昨日去說,已有些意思。今日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