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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房客 王稼駿 4564 字 2個月前

《詭異房客》作者:王稼駿

第一章 紅色高跟鞋

二〇〇五年

離彆之於愛情好比風之於火,它能將小火熄滅,使大火熊熊燃燒。

——比西.拉比旦

不知為何,禾馬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已經記不清是在哪篇不知名的文章中看到,始終覺得後半句誇大其詞。

一閃而過的雜念,被一聲刺耳的尖叫打斷,禾馬緩過神,再度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

正值正午,烈烈日光的房頂上,滾滾熱浪中夾雜著柏油味,一個穿著粉紅色開衫,白色長裙的女人跨坐在防護欄上,她的腳隻要再向外挪動五公分,就會墜下六層樓高的屋頂,粉身碎骨。

“小姐,你有什麼難事先過來再說,我一定幫你解決。”禾馬張開雙手,朝女人慢慢挪動著腳步。

剛才通過對講機聯係了消防隊,由於這幢樓房處於居民小區的中央,狹窄的小區道路停滿了車輛,致使消防車很難通行,無法及時在樓下安裝救生氣墊。

圍觀的人群在樓下自覺圍成了一個半圓,每個人都將救人的希望寄托在了這位年輕的警察身上。

今天是禾馬正式成為警察的第一天,救她——是他接警後的第一個任務。

女人一語不發,她嘴%e5%94%87緊繃,出神地望著樓下的綠化花壇,專心致誌地思索著什麼。忽而吹過一陣風撥亂她的長發,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之中的她,對此無動於衷。

禾馬試圖從她身上找出跳樓的原因,掌握她的心理狀況,才利於開展施救工作。

她下垂的眉毛壓抑著慍怒,卻看不見臉上的悲傷,突然,她動了動眼瞼,可能隻有一秒鐘,眼角旁閃過淺淺的魚尾紋。

她居然在笑!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會露出這般笑容?

這時,女人將另一條%e8%85%bf也跨出了護欄,仰起頭閉上了眼睛,整個身子向外傾斜,打算展翅翱翔一般,所有體重僅靠一隻握著護欄的手拉著。身後幾位居民連連驚呼,膽小的婦女更是捂住自己的雙眼。

女人完全背向著禾馬,赴死的決心已定,不再給任何交流的機會,眼見人就要跳下去了。

情勢危急,等待後援已經來不及了,禾馬決定冒一次險,他解開領口的紐扣,鬆了鬆製服衣領,問道:“是為了他嗎?”女人沒有回答,往回收了收身子,動作變得僵硬起來。

禾馬更有信心了,朝前邁了一大步,繼續說道:“告訴我那個男的是誰?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勇敢地麵對他,不應該放棄他。”

“你不明白……”女人出人意料地開口了,這對禾馬是個好的信號。可她依然沒有轉過身子,在半空中隨時都有縱身躍下的可能。

汗珠順著禾馬的臉頰滑下,雖是炎炎夏日,汗水卻是冰涼的。

“無論如何,請你先過來再說。”禾馬已經悄無聲息走到離她相當近的地方,他剛想伸手去拉她,女人正巧回頭,禾馬急忙收手,在褲管上擦了擦汗。

“你不明白……”女人欲言又止。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禾馬微微屈下膝蓋,準備強行動手。

她纖細的手已經支撐不住了,重心向外一斜,雙腳離開了屋頂的柏油地麵。

禾馬大喊著衝向女人,拂過白色的裙擺,手卻來不及抓住她,女人嬌弱的身軀在風中搖擺了幾下,伴著一記沉悶的響聲落地,禾馬連忙收回目光,不忍看見血漿噴迸的場麵,耳邊濺起一片驚恐的叫喊聲。

由於衝力過猛,禾馬的腹部狠狠撞在了護欄上,胃裡一陣翻騰,他雙膝跪倒在地,用拳頭重重砸在地上,直到皮開肉綻,鮮血慢慢滲出皮膚。

深深的自責敲打著心房,“為什麼我不能再快一步!為什麼我的話沒有讓她回心轉意?是我的觀察出了偏差嗎?可惡啊!隻差一點點就……”

奮不顧身的墜落,以及如流星般劃過女人臉上的一抹笑容,她是為了愛嗎?

“救他!”

墜樓一刹那,這兩個字從女人的嘴裡蹦了出來。

隻有禾馬一個人能夠清晰聽見這兩個字,如同一句意味深長的遺願,讓人難以捉摸。

他是誰?為什麼要救他?又為什麼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提起呢?

禾馬緩緩抬起頭,在護欄邊發現一件女人留下的東西,是她左腳的高跟鞋。

如火焰般赤紅的顏色,仿佛被點燃的一團火,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禾馬終於相信,離彆真的可以造就一場巨大的火災。

五月二十三日,整座城市湮沒在慵懶的大霧之中,空氣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酸味。

梁寶豐抹了把鼻涕,抬手甩在了一堆垃圾上。

作為一名垃圾回收站的員工,對於空氣汙染已是司空見慣。照例他清晨六點打開回收站的大門,卻發現鐵門上的掛鎖被人砸壞了。

梁寶豐警覺地環顧四周,這個比足球場還大的露天垃圾場,放眼儘是破銅爛鐵堆積成山,油膩腐臭的地麵上不時有幾隻蒼蠅嬉戲,一條長長的拖痕清晰可見。

顯然,昨晚有人進來過。

是運輸隊的老張嗎?就算來晚了,也沒必要把鎖弄壞吧。

梁寶豐順著痕跡繞到了垃圾場的死角,一隻半人多高的鐵桶被擺在了路中央,冒著縷縷青煙,難聞的惡臭陣陣襲來。

“又是哪個王八蛋來搗亂了!”梁寶豐罵罵咧咧走近鐵桶,摸了摸桶身,微微燙手。他踮起腳,探頭往裡一看,頓時魂飛魄散……

鐵桶裡是一具被嚴重破壞的屍體,燒成焦黑色的軀乾如洗浴般仰臥在擁擠的桶內,未被充分燃燒的四肢彎曲交錯,一道口子沿著%e8%83%b8`前一直貫穿到腹部,屍體就像一條風乾的魚。那條清晰可見的脊椎骨在脖頸處生生被斬斷,人頭不知去向。

梁寶豐腳下一軟,顧不得被桶壁燙傷的手掌,連滾帶爬跑向了屋子裡的電話機……

氣溫連續五天超過了二十二度,還來不及感受楊柳拂麵的春風,令人煩躁的夏日已悄然來到。

禾馬一如往常巡視著管轄街道,抬頭遙望那座出事的屋頂,墜樓事件的陰霾仍揮散不去,女人最後說出的“救他”兩字,鏗鏘有力地敲打著禾馬的心房,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後來,禾馬調查過自殺者的身份,女死者名叫王娜妮,二十八歲,身高一米五六,是一家三星級酒店的服務員,父%e4%ba%b2是教師,母%e4%ba%b2是即將離休的銷售員,家庭和睦,死者的生活背景中找不出自殺的動機。王娜妮的父母也從沒發現女兒在談戀愛,工作之餘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裡。死者性格比較內向,除了工作單位和家庭,很少接觸其他社交場合。由於沒有明顯的自殺動機,鑒定專家最終將王娜妮的跳樓定性為利己主義自殺,即個人與社會聯係%e8%84%b1節,缺乏集體支持和溫暖以致產生孤獨和空虛感,導致她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實施了急性自殺行為。

兩個月過去了,禾馬的疑慮絲毫沒有減退,他的懷疑不單單來源於“救他”這兩個略顯奇怪的字,還有死者跳樓時遺留下來的那隻紅色高跟鞋,死者的父母從來沒見過女兒的這雙高跟鞋。跌落的屍體已經不成人形,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隻高跟鞋的尺碼與死者腳掌大小的不符。禾馬的報告曾經提及此事,最終結案報告解釋為死者情緒不穩定,乃至穿錯了鞋子。

可禾馬在她的眼睛裡,沒有看見一絲的慌亂。

死者生動的表情仿佛又浮現在眼前,腰間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電話一接通,對方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來,“喂!禾馬,你要的地址找到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現在在哪兒?”

“我就在目標地址,這裡有情況,你快來!”

“好,你等著,我馬上過來。”掛掉電話,禾馬在黑色筆記本上記下了地址。

他整了整帽子抬起頭來,不遠處,巡邏路線上的居民樓每日佇立在此,仿佛在等待他找尋出真實的答案。

王娜妮,我會儘力救他的,無論他是誰!

禾馬輕托著腰間的裝備帶,疾步往蘇周在電話裡說的地址跑去。

蘇周是禾馬的搭檔,他倆同一天分配到如今轄區的派出所,蘇周比禾馬早一年參加警察工作,考慮事情更為老到周全。在這次跳樓事件發生時,蘇周與禾馬同時趕到事發屋頂,不過蘇周留在了樓下接應後援救助人員,死者墜落後的屍體就離他的腳隻有一米之遙,她向天空瞪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蘇周有著與禾馬相同的感受,所以在後續的調查上,蘇周也出了不少力。

女死者王娜妮的工作單位名為上海深瀾酒店有限公司,通過走訪調查,王娜妮並沒有在該酒店的幾家門店上班,很可能就職於掛靠旗下的子公司上班,她的父母及朋友沒有人知道她的工作地址,但這個神秘的地址終於被蘇周查到了。這對了解王娜妮自殺時的心理狀況很有幫助。

或許在她自殺前,發生了什麼?

僻靜街道旁,一幢其貌不揚的淺灰色樓房前,停放著不少名貴豪車,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正站在黑色的大門邊打量著周圍街道。穿著製服的禾馬從門前經過,男子警覺地站直了身子,悄悄抬起一隻手腕,對著袖口竊竊私語。

不遠處的弄堂口,一個長相白淨的年輕人正朝禾馬招手。禾馬繞開男子的視線,一路小跑到了年輕人的身旁。

“蘇周,就是這裡。”禾馬指指那幢樓房,“這裡擺明是個%e9%b8%a1窩,地址沒錯吧?”

蘇周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說道:“我看到有兩個男人抬著包東西上了輛車,東西挺重,看起來像是個人。”

“你帶家夥了沒有?”禾馬邊問邊抽出了腰間的警用甩棍。

“你瘋啦!打算就這麼從大門衝進去?”蘇周的手按在了禾馬手上。

禾馬瞪了蘇周一眼,“難道我們在這眼睜睜地看著嗎?就像當初眼睜睜看著王娜妮跳下去一樣嗎?”甩開蘇周的手,禾馬大步流星走向那扇黑色大門。

“警察先生,你有什麼事嗎?”一條手臂阻隔在了禾馬和大門之間,隔著西裝的布料依然能看出強健的肌肉。

“我懷疑這裡從事賣%e6%b7%ab活動,要例行檢查!”

禾馬的話從男子袖口的麥克風傳到了房子裡,幾秒鐘後,門裡走出四個彪形大漢,清一色身穿和男子一樣的黑西裝。

“乾什麼!一大幫子人圍在這裡,想聚眾鬨事嗎?”蘇周拿著張紙在男子麵前晃了晃,“這是搜查令,你們要是誰想跟我們一起回警局,就繼續擋著門試試!”

說完,蘇周暗暗朝禾馬使了個顏色。

禾馬心領神會,對著那個男子大聲喝道:“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先把你袖口裡的對講機摘了,再通風報信,就先銬了你。”

懾於禾馬那身製服的威嚴,幾個大漢不由自主地靠邊讓出了道,怒視著禾馬和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