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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夫人頓時麵露憂色:“陛下不會真要處置屹之了吧?”

衛適之安撫道:“母%e4%ba%b2不必擔心,屹之手握重兵,陛下不會輕易動他的。”

襄夫人仍舊不放心,叫婢女去看看情況。

沒多久那婢女就回來了,說祥公公已經走了,郡王那裡沒什麼動靜。襄夫人猶豫了一下,怕惹衛屹之心煩,終究沒去打擾他。

衛屹之站在書房窗邊望著外麵的碧池,今年的荷花裡竟然開出了一支並蒂蓮,剛承過雨水,粉豔豔,濕噠噠,若雙生嬰兒般嬌嫩。這本該是個好兆頭,可如今看來,倒成了諷刺。

秦國統一了北方,自然就想要一統天下。秦國皇帝要將長公主許配給他,背後的目的一清二楚。他放棄追查巫蠱一事也是因為看出了秦國從中作梗,事已至此,避無可避。

如今皇帝的意思模棱兩可,讓祥公公來知會他是要給他自己選擇,可事實是無論怎樣做,都逃不了折損二字。

房門被輕輕推開,苻玄走進來在他身後低聲道:“郡王,丞相派人送了信來。”

衛屹之立即轉身:“拿過來。”

信紙是用香熏過的箋紙,建康情人之間正流行用這種紙通信,他拿在手中時心裡有些熨帖,但這點欣慰很快就被內容衝淡,他垂下手,又背過身去。

苻玄看這樣子就知道信裡內容不會太好,又不敢問,隻能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府上忽然來了不速之客。衛屹之剛練完武要去書房,在走廊上遇到了正被苻玄引著走來的司馬霆。

“九殿下怎麼來了?”

司馬霆上前兩步,拉著他走到一邊,壓著那剛剛變完聲的嗓音道:“仲卿哥哥,我就不與你兜彎子了,父皇派我來做說客,勸你主動交出兵權。”

“什麼?”皇帝忽然轉換態度,衛屹之難免驚詫。

司馬霆左右看看,低聲道:“昨夜有人參了你一本,說秦國在這時候主動來提%e4%ba%b2,就證明了你與秦國暗中勾結,謀反企圖也就坐實了。接著各大世家的人都跑去向父皇提議撤了你的兵權,父皇沒辦法,隻能先勸你主動交出兵權。”

衛屹之心裡過了一遍,問道:“參本王的人是誰?”

“還能有誰?”司馬霆激動起來:“當然是那個奸臣!”

“謝相?”衛屹之扯了一下嘴角:“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的確就是他!他若不動,那些世家誰敢動作?”司馬霆看他不信,不禁就想起那傳聞來,愈發氣憤,他一直將衛屹之視作榜樣,沒想到他居然被那個奸佞迷惑成這樣。

他順了口氣,又道:“仲卿哥哥,父皇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他說衛家若有合適人選來接管你的兵權,他就有話能回謝家了,若實在沒有,那隻能……”

衛屹之心如明鏡,皇帝不是不講情理,而是不敢不講。他那些兵符不過是形式,手下那些嫡係部下都忠心不二,所以除非他自己交出兵權來,否則軍心不穩,誰也操控不了。

可現在說的是讓衛家出合適人選才能保住兵權,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處了,衛家除了他,哪裡還有人能領兵?

“咦,這不是九殿下嗎?”襄夫人從衛屹之身後方向走來,身後跟著衛適之,二人正要來與衛屹之說話,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了。

司馬霆和襄夫人很%e4%ba%b2近,立即上前幾步與她說話,瞥見她身後的衛適之,好奇道:“這位是……”

襄夫人和衛屹之早商議過要公開衛適之回來的消息,與司馬霆關係匪淺,自然也不瞞他:“這是你伯卿大哥,他離家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司馬霆自然知道衛伯卿是誰,轉頭看看衛屹之,又驚又喜:“伯卿大哥也會打仗,既然如此,仲卿哥哥可以讓他接掌兵權啊。”

衛屹之道:“大哥身子不好,還需好好調養,我打算請陛下將武陵王爵位改賜給他,統領兵權太過操勞,還是算了。”

衛適之本要問清事情緣由,聽了這話歎氣道:“你怎麼又來了?武陵王的爵位若是承自祖上,那還能說長幼有序,可這是你出生入死靠戰功換來的,我寸功未建,如何能受?”

連襄夫人也道:“是啊屹之,這的確不適合。”

司馬霆有心幫衛家留著兵權,覺得衛適之是個好人選,走過來與衛屹之小聲商議。衛屹之看看大哥,又想起他那句想再上戰場的話,心裡盤算了許久,點了點頭:“那就請九殿下帶大哥入宮去見陛下吧,就說我會交出一半兵權由他掌管。”

“什麼,就一半?”

“就一半。”他隻是表表忠心,並不打算真的交出兵權,皇帝有數就行。現在是太平歲月,權宜之計罷了。

司馬霆見他神色冷肅,心道大約是被奪了兵權心中不快。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這麼多年來軍務是他一手把持的,即使對方是%e4%ba%b2大哥,也舍不得說給就給啊。

想到這點,他當然要安撫一句:“放心吧仲卿哥哥,待設計陷害你的幕後主使揪出來,還了你清白,那奸臣也就沒法子陷害你了。”

衛屹之沉默不語。

司馬霆不再多說,上前將仍舊沒弄清楚狀況的衛適之拖上就走。

襄夫人錯愕不已:“這是乾什麼?”

衛屹之沒回答她,轉身朝書房走去。苻玄快步跟上,清楚他心裡在想什麼,低聲道:“郡王不必放在心上,丞相不是落井下石之人,絕對不會趁機陷害您的。”

衛屹之仍舊沉默,隻想著謝殊送來的箋紙,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建議他答應聯姻。

她向來是理智的,不會因情誤事,自然也不會因為他而放棄抬高謝家的機會。他對此很清楚,讓他耿耿於懷的信中的“恩情”二字。

之前謝殊對他說是因為感動才接受他,就是因為顧念恩情。後來她去戰場與他生死與共,彼此才終於兩情相悅。但如今這封信裡她又提及恩情,讓衛屹之無須顧慮她接受聯姻自保,不禁讓他懷疑當初她去戰場,是不是隻是因為他將兵符給了她……

其實謝殊已經有了決定,隻是還沒有付諸實施。她今日從下朝後就一直不舒服,連飯也沒吃幾口。沐白覺得她是擔心武陵王,勸了許久。

楚連剛好來見她,看她臉色不好,便悄悄提議沐白去做碗蔬菜粥來,以前他們在荊州時常吃這個,憶苦思甜,也許能讓她胃口好一點。

沐白將信將疑地去辦了,沒想到端上來謝殊還真吃了大半碗,弄得他心中惴惴,生怕貼身侍從的職位不保。

謝殊坐在案後推開一堆折子,朝楚連招招手,待他在對麵坐下,笑了笑道:“整天將你關在相府也悶,偶爾帶你出去散心也不能儘興,你又是個閒不住的,本相打算給你安排一樁差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楚連立即道:“能為丞相做些事情就好,小人實在不想白吃白喝。”

謝殊被他的話弄得好笑:“那好,我想讓你去教謝瑄音律。”

楚連愣了一下才想起謝瑄是那時常跟在她身邊的小公子,忙道:“這怎麼行,小人身份低微,丞相該為瑄公子延請名師才是。”

“妄自菲薄做什麼,就這麼定了。”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有人舉步進了書房。

謝殊抬眼看去,微微一怔,衛屹之寬寬穿著大袖白袍,衣襟鬆散,發髻微亂,腳上木屐落地有聲,背後是夏夜濃黑的夜色,他站在門口看著她,岩岩如孤鬆獨立。

楚連不等謝殊吩咐就主動退了出去,經過衛屹之身邊時,感覺他若有若無瞄了自己一眼,竟覺肩頭微微一沉,似被什麼狠狠壓了一壓。

謝殊起身走了過來,順手掩上門:“你怎麼來了?”

衛屹之安靜地看著她,眼神沉沉,許久後才道:“我若真答應了聯姻,你是不是一點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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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章

謝殊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心裡想著他迎娶彆人的場景,感覺如有重石碾過心頭,悶得發慌,可以現在的處境和她的立場,又說不出口。

“也不是不在意,隻是你若能接受也好,起碼可以暫時擺%e8%84%b1困境。”

衛屹之緊盯著她走近一步:“所以你也不在意我會負你?”

謝殊承受不住這目光,轉過身去:“你沒有負我,也不欠我什麼,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夠了,你遲早都要成%e4%ba%b2的。”

得到的越多就越貪心,越相處越想天長地久。但話說多了自己也會相信,她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理由,可以瀟灑的接受他與彆人共度一生。

身後腳步接近,衛屹之一手自背後攬住她,一手捏著她下巴扳過來,低頭就%e5%90%bb了下來,突兀又迅速,簡直帶著凶狠的意味。

謝殊積聚的情緒一鬆,不知他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有心安撫,便抬起手要覆上他擱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他卻忽然鬆開了她。

謝殊轉過身時,他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裡,她甚至覺得剛才那一抱一%e5%90%bb是幻覺。

“沐白。”

躲去老遠的沐白又閃身出現在門口。

“你去查一查大司馬府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另外,讓宮中眼線也打聽打聽陛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衛屹之忽然有這種反應,也許是大司馬府出了什麼節外生枝的事,讓他迫於無奈準備接受聯姻。又或者是皇帝出麵施了壓,他背負家族責任,也不得不答應。

夜半時分,沐白返回了,對她道:“各大世家忽然聚集陛下跟前參武陵王與秦國勾結,陛下勸武陵王主動交出兵權,武陵王卻舉薦了其兄衛適之暫管兵權。但今日衛適之入宮返回的路上遭了伏擊,身受重傷。”

謝殊坐在案後,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消息:“我故意按兵不動就是為了穩住那些世家,他們怎麼會忽然一起行動?”

“屬下不知,宮中眼線傳話說,在此之前有人遞了折子給陛下,說了什麼不得而知,隻知道折子是出自相府。”

謝殊的臉色沉了下來:“可能查到那個伏擊衛適之的人是誰?”

沐白看看她的臉色,語氣變得小心翼翼:“是……是謝運。”

謝殊瞬間明白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考慮應對之策,也有意故弄玄虛,始終按兵不動,其他人心有顧慮,便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他們卻齊齊聚集皇帝跟前參衛屹之,必然是有人暗中慫恿,而且一定是借了她的名義。再加上現在謝家又害了衛適之,她是幕後主使已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她首先想到的是秦國人在暗中挑撥她和衛屹之的關係,但秦國人能支使衛屹之的%e4%b9%b3母,卻絕對無法支使謝運,何況秦國人也沒本事能聯合各大世家一起行動。

這件事隻有可能是謝家人做的。

她緊緊捏著筆杆:“早先我回府前,有沒有來過我的書房?”

沐白想了想:“公子的書房向來看守嚴密,等閒人入不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