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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燃,呆坐著。

好些日子墜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砰然下落,一墜到底,連同那顆心一起墜進了深淵。

奶酪兒曾經說過的話一點兒都沒錯,這種事兒誰敢說誰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羅三兒你單純嗎,你清白嗎?你敢說自己完全無辜嗎,你沒在道兒上混過嗎?黑吃黑血濺血牙還牙爭勇鬥狠火並仇殺甚至布局暗算這種事兒,你完全沒沾過嗎?當初都是怎麼發的家!

誰無辜?最無辜的人就隻有程宇。

有些過去永遠都不可能被抹去,就像烙在皮膚上爛進肉裡的印跡,就如同附骨之疽滋生進靈魂的最深處。

洛傑默默地蹲下,蹲在羅戰腳邊兒,碰了碰羅戰的膝蓋,小聲安撫幾句。

“戰哥,其實,我特羨慕程警官。”洛傑說。

“他壞了一條胳膊是嗎?可是他得到了很多……跟他比,我覺著我全身上下都爛掉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靈魂痛苦的源泉,有命中注定的劫,有深陷其中朝思暮渴無法自拔的感情。像陀螺打轉似的一個瘋狂追逐著另一個,一個又傷害著另一個,愛到筋疲力竭,體無完膚……

會所門口突然亂起來的時候,羅戰這裡還完全沒意識到,出了啥事兒?

羅戰也不明白了,怎麼每回沾上小奶酪兒的事,總會被媳婦當場抓獲,piu,一槍爆頭……

把門的人還在傻不愣地要求來人出示VIP金卡。

便衣掏兜亮出來的是警官證!

“條子?!條子抄場子啦!!!”裡邊兒的人按鈴吹哨子,還想跑,隨即被扭住胳膊按在牆上!

先一步就混進去的便衣警察已經開始封堵後門兒,瘋狂堵截四散逃跑的涉案分子與嫖/客。

程宇戴著毛線小帽幾乎遮到眼皮,露出大半張極英俊冷靜的臉,一身學生裝的襯衫、仔褲和球鞋。他一手提警棍,在光線昏暗的小走廊裡穿梭,眼毒手快,身形敏捷……

“彆動,都彆動!”程宇吼道。

麵色通紅衣衫不整的人,接二連三從包間裡連滾帶爬跑出來,隻穿著小內褲,捂著褲襠往樓梯間逃竄,被程宇一%e8%85%bf彆倒一個,拿手銬挨個兒銬在欄杆上。

樓梯上銬牢了一串兒人。

屋裡有人正抽/插到一半,被程宇一聲喝止頓時嚇成不/舉,縮在被窩裡哆嗦發抖。

“穿上衣服,都穿上衣服把褲子提上,出來!

“蹲下!挨牆蹲下,都給我蹲好嘍!”

程宇眉頭擰緊,神色鎮定,嚴肅地指揮著被當場堵截的人群。

鴨店的老板企圖偽裝在嫖/客堆裡蒙混過關,伺機逃跑,被程宇摸兜查看證件時發現。老板扭頭就跑,程宇一警棍掃上對方小%e8%85%bf,飛膝按倒死命掙紮的人,潘陽撲上來銬牢……

一大排身材漂亮肌肉有型的年輕男人,穿著暴露的低%e8%83%b8衫和內褲,抱著頭,屈辱地蹲在樓道一側的牆根兒下。

樓道的另一側,蹲著一大排腸肥腦滿腆著大肚的亂七八糟各色人等。

一個禿頭中年男人看出程宇是負責抄場子的行動隊隊長,捂著萎頓的褲襠哭喪著臉央求:“警官同誌我錯了,你們彆抓我,放我走吧嗚嗚嗚,千萬彆告訴我家裡,彆通知我單位求你們了!不能讓我老婆知道我來這裡,以後沒臉見人了嗚嗚嗚……”

“你老實蹲下待著,等候處理!”程宇粗聲喝斥。

他眼神冷漠傲然,懶得跟這些人廢話,打心眼兒裡鄙視。

“那邊兒走廊裡還有房間!”

華子和潘陽吆喝著衝過去堵截,一個一個光%e5%b1%81%e8%82%a1的家夥往外拎。

程宇大步走上去,凶狠又利索的一腳踹開門鎖,包間的門轟然打開時狠狠砸入他眼簾的是羅戰那張吃驚而呆滯的麵孔!

就是那一瞬間,程宇愣住了。

仿佛那狠狠的一腳是踢在他自己腦袋瓜上,神智四分五裂絞成碎片,眼前迅速模糊,心頭卻像被一把鋼針戳著攪著無比尖銳地痛……

羅戰傻頭傻腦呆呆地從沙發裡站起來,方才沉浸在某些強烈的愧悔自責情緒裡,腮幫子上還掛著兩串晶瑩的小淚花兒呢,霧水汪汪地看著程宇。

洛傑也僵住了。

洛傑穿著網眼衫,內褲下露出光/溜溜的兩條大長%e8%85%bf。

“穿上褲子出來,牆邊兒站好嘍!”小潘警官提著警棍威風凜凜地吆喝著,話音未落,愕然道,“羅戰?!……”

“程宇……”羅戰喃喃地。

“……”

程宇一動不動地,像一根柱子站在房間中央,無法相信,兩眼發黑,腦子裡像是被千軍萬馬呼嘯奔騰著驟然碾了過去,瞬間支離破碎……

“你,把褲子穿上,出來,都出來……”

程宇猛然彆過臉去,躲開羅戰的視線。

“兜裡證件,都拿出來……查身份證。”

程宇的聲音劇烈地發抖,

“你,蹲下,抱著頭,你給我蹲下!”

程宇的聲音突然粗起來,提著警棍逼視洛傑。

洛傑咬%e5%94%87看了程宇一眼,表情很委屈,卻一句都不辯解。解釋什麼?我跟你解釋不著!洛傑彎腰抱頭,默默蹲到牆角。

“你,還有你!!!”

程宇眼睛已經紅了,心口像被一團細鐵絲捆絞著滴血。

華哥潘陽那一群人都尷尬住了。查個鴨店而已,羅老板竟然也被一鍋端了,怎麼回事兒啊?這唱得哪一出兒啊?

羅戰瞧見走廊裡便衣雲集的架勢,就知道是公安查抄涉/黃窩點。

程宇一把從他兜裡掏出錢包,找身份證,手指顫唞。

他多希望眼前這個人不是羅戰,這人是假的,冒充的,逗他玩兒呢,他是做噩夢呢……

程宇默默地看著羅戰的身份證,抬眼像注視陌生人,冷冷地:“你蹲下。”

羅戰魂不守舍地,心裡全都亂了:“程宇,我不是來瞎玩兒的我什麼也沒乾我就是找小洛談事兒!”

程宇麵無表情,臉上像凝著一塊冰:“蹲好了,等著處理你!”

羅戰猛然扣上程宇的手腕:“程宇我沒做犯法的事兒!”

程宇甩開他的手,牙縫裡搓出一個字:

“滾。”

羅戰眼眶驟然紅了:“程宇!”

“滾,滾蛋!你給我滾!!!!!!!!”

程宇突然爆發,眼對眼地吼著,聲帶都撕出了血。

羅戰都傻了,眼淚就在眼眶裡轉悠著。

長這麼大,也是意氣風發耀武揚威牛/逼習慣了的人,從來沒有麵對一個人,這樣自慚形穢自我唾棄後悔內疚。

他不知道怎麼跟程宇說實話,說我對不起你,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你知道了會後悔嗎,會唾棄我嗎,你還願意寬容我、還愛我嗎……^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華哥衝上來拉走情緒快要失控的程宇,把這倆人分開了,實際上是替羅戰解圍,怕真打起來。

程宇跑出門外,頭抵在牆角上,晚飯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快要把胃都翻著嘔出來,滿眼噙得都是淚……

這晚,派出所的便衣行動隊成功查封了這家高檔會所,抓獲了鴨頭店主,還有七七八八一群年輕漂亮的小鴨子,以及一大坨倒黴催的嫖/客。

同事們回避著程宇的臉色,嘰嘰喳喳小聲議論。

“羅老板這回又玩兒大了,又栽咱手裡了,你說這人怎麼就狗改不了□的臭毛病呢!”

“從良哪那麼容易?每年從牢裡放出來的犯人幾十萬,全國監獄在押的犯人一百五十萬,那些人都改好了嗎?”

“都他媽是錢燒的,男人啊,就是不能有錢了,絕對的。”

……

回去的路上,程宇表情木然,坐在警車裡一言不發。

副所長問:“小程,怎麼了?臉色那麼不好?”

程宇還沒說話呢,華子插嘴幫忙解釋:“程宇剛才胃病犯了,不舒服,趕緊回家歇著……”

程宇並沒有請假回家歇著,回到單位照常工作,跟案審組的幾個人一起排查嫌疑分子,一一處理。該拘留的拘留,該罰款的罰款,該通知家屬單位的,一個一個打電話通知。

同事們看在眼裡,程宇都忙瘋了。

程宇腳不沾地似的,整個人像一台強迫自己不停歇高速運轉齒輪翻飛的機器,嘴%e5%94%87乾裂,嗓子沙啞,眼底是一片乾澀稠紅的血絲,硬撐著,仿佛下一秒鐘就要撐不住驟然崩塌……

那些有單位有領導有家屬的倒黴蛋,一個個哭得完全沒有男人的樣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向警察大爺求情,這個說年底就要升正科級,那個說是隔壁高中的教務處老師,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千萬彆把這事兒通報單位,不然前途就徹底完了……

羅戰是那一坨人裡最消停的一個,不哭咧鬨騰,也不求情,沉默著賣呆。

審問到他的時候,他反反複複就一句話:“我去找洛傑談事兒,其他的啥也沒乾。他沒賣/%e6%b7%ab,我也沒嫖。我真的沒嫖!”

楊油餅接到電話,很快就揣著錢來了,來贖他們家這不讓人省心的老大。

羅戰一沒單位,二沒領導,三沒父母,四沒老婆孩子。他怕罰款嗎,怕治安拘留嗎,怕自個兒的大名登報紙嗎?這號人,天不怕地不怕,想要挾嚇唬他都沒招兒,沒人管,確實有那個資本無法無天。

羅戰怕的就隻有程宇。

楊油餅給警察大爺們哈腰:“我來贖我們戰哥,五千塊罰款我都帶來了,能放人嗎?”

華子用眼神兒示意:“我可做不了主,問我們隊長吧。”

楊油餅都不敢瞅程宇的臉色,替羅戰害臊著:“程隊長,能先放人回去嗎,回頭讓戰哥跟您好好做個檢查……”

程宇麵無表情:“按規定來,治安拘留十天。”

楊油餅:“程警官,您饒他一回,彆關他了……”

程宇:“又不是沒關過。他怕被關嗎?他在乎嗎?!”

羅戰抬眼看著程宇。程宇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