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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 迪弗 4253 字 2個月前

凶手當時在想什麼,當他舉起槍支、大棒或利刃的時候,他會站在什麼位置,他如何調整自己的姿勢,他是留在現場觀看受害者垂死的痛苦,還是立刻逃離,現場有什麼東西會吸引他的注意,誘惑他的是什麼,令他反感的又是什麼,他會采用哪條逃跑路線這可不像製作嫌疑犯肖像那麼簡單——不是那種偶爾有用的、依靠多媒體特技製作出來的心理肖像描繪;這是一種藝術,用以挖掘犯罪現場的混亂場麵,尋找寥寥無幾的、有助於擒獲嫌疑犯的黃金線索。

薩克斯正試圖變成另一個人——就是那個設計恐怖手段來置彆人於死地的凶手。

她雙眼掃視著現場,上下搜索,左右兼顧:鵝卵石路麵、牆壁、屍體、鐵杠……

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我想到了什麼我為什麼要殺死這兩個受害者為什麼用這些手段為什麼選擇現在下手為什麼在碼頭作案,為什麼又在這裡

但是其中的死因竟然如此的不同尋常,而且凶手的想法又如此迥異於她的推測,以至於她根本無法回答這些問題,至少現在回答不了。她戴上通話耳機:“萊姆,你在家嗎”

“我還能在哪兒呢”他反問道,似乎覺得薩克斯的問題很有意思。“我一直在等著。你在哪兒在第二處現場嗎”

“是的。”

“你看到了什麼,薩克斯”

我就是凶手……

“一條小巷子,萊姆,”她對著耳麥答道,“一條送貨車走的死胡同。前麵就沒路了。受害者的位置靠近街口。”

“有多近”

“十五英尺,整個巷子有一百英尺長。”

“他怎麼會躺在那裡的”

“沒有踩踏的痕跡,但他肯定是被人拖到遇害地點的;他的夾克和褲子下麵都有鹽粒和泥漿。”

“屍體附近有沒有門”

“有的。他幾乎就正對著一扇門。”

“他生前在那座大樓裡工作嗎”

“不是的。我找到了他的名片。他是個自由職業者。辦公地址就是他公寓的住址。”

“也許他曾去那座樓裡找客戶,也有可能是附近的其他大樓。”

“隆恩正在調查。”

“很好。最靠近的門檢查過了嗎罪犯有沒有可能躲在那裡等候受害者的出現”

“有可能。”她答道。

“叫保安把門打開,我想讓你檢查一下門後麵的情況。”

隆恩·塞利托在現場外圍大聲喊了起來:“沒有目擊者。大家都他媽的瞎了。哦,也都他媽的聾了……這巷子兩邊的大樓裡有四五十間辦公室。如果有人認識他,那也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找到知情者。”

薩克斯和萊姆商量了一會,然後傳達了這位犯罪學家的指示,讓人打開了屍體附近的門。

“門開了。”塞利托準備開始檢查,邊說邊往手心嗬了口熱氣。

薩克斯對現場進行了攝像和拍照。她在屍體上和屍體附近尋找性行為的證據,但是一無所獲。接著,她開始進行網格檢查——即用所謂的網格模式對現場進行分片搜索,實際上就是在現場每一平方英尺的麵積上來回走一遍,尋找相關物證。和許多犯罪現場調查專家不同的是,萊姆堅持要求隻能由一名調查員來進行網格檢查——當然是為了避免造成大麵積的現場破壞——所以薩克斯獨自用網格模式搜尋著。

不過,無論凶手是什麼人,他一定非常謹慎,因為他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痕跡,除了故意留下的字條和時鐘,還有鐵杠、膠帶和繩子等作案工具。

她向萊姆作了彙報。

“這些家夥天生就是要跟我們過不去,是不是,薩克斯”

他原本輕鬆的語氣變得憤怒了,儘管他還沒有%e4%ba%b2自站在這具屍體旁邊,沒有%e4%ba%b2眼看見死者的慘狀。薩克斯沒心思聽他的評論,繼續現場的調查工作。她對屍體進行了初步的處理,以便移交給法醫。她還收集了受害者的財物、指紋和腳印靜電圖譜,用粘性滾筒吸附了作案痕跡——這種工具類似於用來在衣服上去除寵物毛的刷子。

因為作案用的鐵杠很沉,所以罪犯很有可能是開車來這裡的,但是周圍卻沒有車胎的痕跡。巷子中間撒滿了防止路麵結冰的礦鹽,從而也防止了物體與鵝卵石路麵的直接接觸。

接著,她斜視了一下側麵,然後說:“萊姆,這裡有些不對勁。就在屍體附近的地麵上,大約在三英尺半徑的範圍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你覺得那是什麼”

薩克斯彎下`身來,用放大鏡仔細檢查地上類似沙子的東西。她向萊姆作了報告。

“是不是用來防結冰的”

“不是的。隻有屍體身邊有沙子。巷子裡其他地方都沒有。現在公路上都是用鹽來進行雪天和結冰的路麵處理。”她又往回走了幾步。“不過隻有少許不易覺察的殘留物。就像是……對了,萊姆,凶手一定清掃過現場。用的是笤帚。”

“清掃過了嗎”

“我能發現笤帚枝的痕跡。好像他曾在現場散落了些許沙子,然後又清掃了一遍……不過,或許他並沒有這樣做。碼頭上的第一處現場並沒有發現沙子和清掃的痕跡。”

“受害者身上和鐵杠上有沒有沙子”

“我不知道……等一下,有的。”

“那麼他是在殺人之後撒的沙子,”萊姆說,“這可能是用來遮蔽痕跡的。”

精心準備的罪犯有時會使用一種粉末狀或顆粒狀的材料——沙子、貓糞土,甚至是隨手抓的一把麵粉——在行凶後撒在地麵上。然後,凶手再把這些東西清掃起來或用吸塵器吸走,這樣就可以消除大部分的顆粒狀痕跡。

“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萊姆問。

薩克斯盯著屍體看了一會,然後又注視著巷子裡的鵝卵石路麵。

我就是他……

那我為什麼要掃地呢

罪犯經常會掃去指紋,拿走明顯的證據,但很少會大費周折去使用遮蔽痕跡的東西。她閉上眼睛,苦思冥想,想象著自己就站在這個垂死的年輕人身邊,看他掙紮著拽住鐵杠,不讓它壓斷自己的喉嚨。

“也許他將什麼東西潑灑在地上了。”

但萊姆說:“這不太可能。他不會那麼疏忽。”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她繼續思考著:我非常謹慎,這不容置疑。不過我為什麼要掃地呢

我就是他……

“為什麼呢”萊姆輕聲問。

“他——”

“不是他,”犯罪學家糾正了她的思路,“你就是他,薩克斯。你得記住這一點。”

“我是一位完美主義者。我要抹掉儘可能多的證據。”

“沒錯。不過,雖然掃地能給你帶來好處,”萊姆說,“你也要付出代價,那就是在現場停留更長的時間。我想應該還有彆的原因。”

薩克斯更加費力地想著,感覺自己舉起了鐵杠,將繩子放在受害者的手中,注視著他痛苦掙紮的表情,他那向外凸出的眼球。我把時鐘放在他的頭邊。嘀嗒、嘀嗒……我看著他漸漸死去。

我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將現場清掃乾淨……

“想一想,薩克斯。他到底要乾什麼”◢思◢兔◢網◢

我就是他……

有了:“萊姆,罪犯會這樣想:我一定會回到現場。”

“什麼”

“我會重返現場。我的意思是,他會回來的。這就是他清掃現場的原因。因為他絕對不希望留下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線索:沒有纖維、毛發、腳印,也沒有鞋底粘附的塵土。他並不害怕我們能找到這些東西,從而發現他的藏身之處——他太聰明了,絕不會留下這類痕跡。不,他所擔心的是,我們會發現某些東西,讓我們在他重返現場時將他認出來。”

“好吧,也許是這樣的。也許他是個窺視狂,喜歡看彆人死的樣子,也喜歡偷看警察的工作。或者,也許他想看見是誰在追蹤他……這樣他就能開始他自己的捕獵行動了。”

薩克斯感到脊背一陣發涼。她向四周看了看。像往常一樣,街對麵聚集了一小群看客。凶手是否就混在他們當中,此刻正注視著她呢

萊姆又加了一句:“或許他已經回來過了……他一大清早就來過了,為了查看受害者是否真的死了。這就意味著——”

“他可能在彆處留下了一些證據,就是說,在案發現場之外。人行道上,大街上。”

“沒錯。”

薩克斯俯身從警戒線下鑽了過去,離開了圈定的犯罪現場,然後開始檢查大街上的情況。接著,她又來到大樓前的人行道上。她在這裡的雪地上發現了幾個腳印。她沒法判斷哪些是鐘表匠留下的,但其中有些腳印是由寬大的方格底靴子留下的,這說明有人——很可能是個男人——曾在巷子口站了幾分鐘,同時還左右移動著腳步。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覺得一般人沒有理由在此處停留——這附近既沒有投幣電話,也沒有信箱,連扇窗子都沒有。

“我在巷子口發現了一些可疑的靴子印,就在雪鬆街的路沿旁,”她對萊姆說,“腳印很大。”她繼續搜索附近的區域,探了探一下旁邊的雪堆。“呃,這裡有情況。”

“什麼東西”

“一隻金色的金屬鈔票夾。”她戴著%e4%b9%b3膠手套,可是當她碰到這夾子時,還是覺得手指冷得像針紮似的。她數了一下裡麵的現金。“一共三百四十美元,簇新的二十元麵值。夾子就緊挨著靴子印。”

“受害者身上有錢嗎”

“有六十美元,也都是新錢。”

“可能是罪犯拿走了票夾,卻又在逃跑時把它弄丟了。”

她把票夾放在證據袋裡,然後檢查現場的所有其他部位,結果一無所獲。

辦公大樓的後門被打開了。塞利托和一個穿製服的辦公樓保安站在門口。薩克斯開始檢查那扇門,於是那兩個人往後退了退——她在門上發現了無數的指紋,然後一一拍照,並把情況向萊姆作了彙報(他對此隻是一笑了之)——之後,薩克斯又檢查了對麵昏暗的大廳。她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證據。

突然,一個女人驚恐的哭喊聲刺破了寒冷的夜空:“噢,上帝啊,不!”

一位身材墩實的褐發白人女子,大約三十八九歲,衝到了黃色警戒線前麵。一名巡警上前攔住了她。她用雙手捂著臉,不停地啜泣著。塞利托走上前去。薩克斯也跟了過去。“女士,你認識這個人嗎”這個大塊頭的偵探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啊,上帝啊……”

“你認識他嗎”偵探又問了一遍。

那位女士哭得傷心欲絕,扭過頭去,不願再看地上的慘狀。“他是我的弟弟……不,難道他——哦,上帝,不,他決不會……”她一下子跪倒在結冰的地麵上。

薩克斯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