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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自己這一時半會兒可能都找不到睡意了,一閉上眼,腦海裡就都是那些玩意兒的磕磣模樣。

    況且,現在還有更讓他擔心的事情。

    夏單給陷入高燒昏迷中的小女孩兒麗莎換了退燒貼,將止痛藥一掰而二,喃喃一句:“老天,你可千萬彆丟下你倒黴的叔叔我一個人……萬一你也變成了那些怪物,我這豈不是隻能坐著等死了嗎?”

    他儘心竭力地伺候著這個撿來的小祖宗,給她喂下了退燒藥之後,又拿過一個鐵桶,裡麵有從外麵收集來的雪,如今室內的溫度也沒高到哪裡去,他等著這些雪自然融化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夏單歎了一口氣,隻能用毛巾攤開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後把那些雪堆到自己的肚子上,等到它們感受到溫度化掉之後流成涼水,浸透毛巾,他再用毛巾給麗莎擦擦手,擦擦肚子。

    “古有大孝子臥冰求鯉,今有我大孫子抱冰求水,麗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爺爺了,你可千萬撐住啊,彆讓我黑發人送白發人啊——”

    ……

    大陸上正在上演自然法則中更為直接而殘酷的一幕。

    按理說,花白禾遠離大陸,成天泡在鹹鹹的海水裡,吃喝全在海裡解決,既不需要為溫飽問題發愁,更兼之有兩條人魚伴隨,不用寢食難安地擔憂自己的安全,應該在這桃花源一樣的世界裡過的很快樂。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雖然她的心底並不悲傷,可是這會兒她的眼淚卻在嘩啦啦地流。

    目之所及處,深灰色的天空儘頭,那一線象征光明的亮線隻搖搖欲墜地撐到了時間輪轉到天光將現之時——

    那亮橙色的線條猛的往遠處推了推,好似忽然積攢夠了力氣一樣,想要將那片籠罩大地的灰色迷霧給破開。

    “啊嗯……”

    海麵上,直直對著那片天空的一小塊礁石上,有兩道相疊著的人影,那模糊而破碎的呻[yín]聲就是從兩人的地方發出。

    按理說,被壓在底下的那人聲音那樣低弱,該很難傳達到蒼穹上,否則站在雲端的仙人們,一定很容易能聽見信徒們的禱告聲。

    然而當她那微弱的一聲響傳出以後,天邊那道像是被點燃引線的、已然變成橘紅色的天光,跟無邊的灰色焦灼著僵持到一半,卻忽然潰不成軍。

    不多時,陰沉沉的天空就籠罩了整片海麵,再不見之前試圖灑下光明的那方橘線。

    位於上方的那人有一半銀色的頭發浸到了海水裡,隨著海浪起伏的姿態紛紛揚揚地浮著,末梢有時候會被調皮的浪花卷到身下這人不著寸縷的皮膚上。

    撓啊撓,在她本就被灼燒的神經線上,再添了一把火。

    “唔哼……”

    又是一聲憋到極限,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迫泄出的聲響。

    被壓著的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調有多麼羞人,以至於天光早早退去,生怕照亮了這一片地方以後,讓海底其他未成熟的寶寶們遠遠見著,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

    聽見她的悶哼聲,將她死死壓在礁石上的人魚唇角露出了些許愉悅的弧度,偏了偏腦袋去咬她的耳朵,語氣裡帶著十足的誘導意味:

    “乖,大點聲,我聽不清——你看,這會兒我都沒開燈,除了我,其他路過的聽見了也不知道是你喊的。”

    她剛說完這句話之後,背對著她的,在前麵隻敢用手虛虛撐著那粗糲礁石,生怕蹭破了皮膚引起多餘疼痛的人,眼底噙著淚花,茫然懵懂地抬頭去看天。

    好似在用行動問,你倒是想點燈,問題你在這茫茫大海上,點得著嗎?

    索菲亞笑了笑,隱藏在水底的那一截尾巴輕輕動了動——

    “唔嗯……!”

    聽到那痛呼聲,她才如願以償地往前湊了湊,給那人解惑一樣,說起從剛才到現在的天光變化。

    隨著前頭那人再次紅透臉龐的膚色變化,那條人魚這才滿足地隨著她的變色速度,由慢到快地加重了動胯的節奏。

    魚尾在水底下歡快地擺動著,將她無與倫比的強大氣息釋放出去,時不時還在攪亂的水中,夾帶著絲絲縷縷的血味……

    ……

    遠處徘徊著的鯊魚聞見了,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正想摩鰭擦尾地過來,卻在聞到那陣更為強大的氣息之後……

    緊緊的閉上了嘴,立刻掉頭轉向。

    生怕自己多流出來的口水被對方察覺到,衝過來拎著它的尾巴痛揍一頓。

    那架勢頗有些夾著尾巴落跑的意思。

    捕食者們都在更強的天敵前臣服,唯有親善的海豚們在集體出遊的路上,有些小海豚好奇地往那邊轉去。

    因為它們也具有超高的智商,能夠與大部分的人魚族溝通良好,本身也不在人魚們的食物名單上,所以有幾隻小海豚發現了朋友的力道,呼朋引伴地往那邊遊去。

    遠遠地,海豚們相互交流的強大超聲波,就往那邊傳去。

    海中礁石上。

    一聲低低的笑聲,在海浪翻滾、拍打的轟然聲中低低響起,若不是與前方的人離得近,說不定就會直接被周遭的聲音淹沒。

    聽見她的笑,花白禾被起起伏伏的衝撞弄的有些渙散的意識,漸漸凝聚到了一塊兒,心中後知後覺地“咯噔”一聲。

    她直覺對方又要整她了。

    果不其然——

    索菲亞用一種商量般地語氣問道:“有幾個小朋友好奇我在做什麼,正在往這邊來的路上,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它們做個示範?”

    花白禾:“……”

    花白禾:“???”

    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手推人,卻忘了這會兒兩人之間的架勢實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兒那麼容易分開?

    結果不過是她丟盔棄甲地趴在礁石上放聲大哭罷了。

    ……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中。

    小海豚們被對方拒之門外,於距離中央礁石好幾公裡的地方來回打轉——

    海洋中的生物,與陸地上差彆也不算很大,大型的猛獸都有自己的地盤範圍和活動區域,海中也差不多如此。

    因為人魚族格外強盛的原因,去到哪裡都能將當地的地頭蛇擠開,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擁有的自由就更大——

    隻要他們想,他們能在海中的任意一塊地域,圈地為王。

    凡他們所在的百裡範圍內,周圍的其他海洋生物,都是他們的附庸,以及……儲備糧。

    海豚們這會兒收到了她的指令,一方麵有些茫然,另一方麵忍不住你追我趕地在邊緣處打轉聊天:

    “她在做什麼呢?”

    “不知道啊?我聞見了魚子的味道,可能是在交配?”

    “哇,交配好玩嗎?”

    “要不咱倆試試?”

    於是,幾隻即將成年的小海豚,在不遠處也歡快地搞了起來。

    這畫麵……老天看了都想流淚。

    天上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

    初時,那些雪花飄落下來,還沒來得及入海,就被浪花跳起拍滅,如同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

    花白禾渾身熱的快要爆炸,缺氧似的張開了有些乾的唇瓣,嘗到了落在嘴邊的一片冰涼。

    沒有味道,隻是很冷。

    與體內的水深火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已經沒有力氣討饒了,腿根又酸又麻又脹,抽痛到幾乎要失去知覺,不知道是泡水泡久了抽筋,還是丟臉地被做到失力。

    花白禾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次不要。▃思▃兔▃網▃

    中途還有被弄的狠的時候,她狠命地抬手去扒拉住礁石,五指曲起在被海水腐蝕得千瘡百孔的石頭上抓撓,試圖找到個能夠攀住身體的節點,隻是中途,被身後那人從指縫中交疊進微涼的手指,輕易地用十指相扣的動作,瓦解了她的掙紮。

    雪花從小變大,開始的時候還細長如雨絲,後來就變成了軟絨的鵝毛,飄飄忽忽地落在她的額頭、鼻梁、眉間……

    冰涼開始落下來的時候,是細細密密的冷,等到轉化成凝之不化的霜色後,她的頭上、眉毛上,已經儘是化不去的雪色。

    等到她隻剩半口氣,才被允許中場休息一會兒的時候——

    花白禾的頭發都快找不到原先的發色了。

    她冷的想往海裡縮,卻被身後的人魚緊緊的抱住了,不許她往下滑。

    “冷……”

    花白禾之前憋的嗓子都有點啞,現在說話的時候,語調聽著更是讓人心疼。

    以往除了在床事方麵強橫,其他地方總會聽從她需求的人,這會兒不知怎麼回事,竟然隻是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了她的衣服,給她披上之後,尾巴又給她加熱了一片暖烘烘的海水,讓她像是泡澡般地待在裡頭。

    隻是,不許她抬手去拂掉眼角眉梢的雪痕。

    花白禾力氣拚不過她,又怕被她找著機會再弄一通,隻能委屈巴巴地頂著一頭霜雪應了。

    但是這也隻是暫時的——

    她所在的那片海水被某人魚加熱之後,沸騰而起的液化後的細小水珠像是白霧,熱氣很快就把那些冰涼給熏化了。

    在雪色未化之前……

    索菲亞好像看出了她的委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道:“是我不好,我隻是……太喜歡你現在的發色了。”

    但她不該忘了。

    就算曲暮春不像是上一世的薛苓,沒有那樣脆弱,不會因為一點風寒就得重感冒,弱的好像隻是睡個覺,都叫人提心吊膽地,害怕她失去生息。

    可是,曲暮春終究,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還是會生老病死。

    讓那些雪色停的太久,化成的冰水在腦袋上走一遭,久了還是會對身體不好。

    花白禾聽到她的話,剛開始以為她是喜歡自己跟她一個顏色頭發。

    畢竟,索菲亞的頭發是自然而漂亮的銀色,除了她那毫無瑕疵的白皮膚高顏值,鮮少有人能撐得起來。

    但很快地,花白禾又意識到,並不是這樣的。

    前麵的那麼多個世界,她們倆都在華國背景下誕生,可對方從未對她的發色執著什麼。

    花白禾心念一動,想到了一句話:

    雪落滿肩頭,也算是白頭。

    她們倆,向來都是有始,無終。

    從來見到的都是對方年少的模樣,哪裡有機會共白首?

    她累極地趴伏在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