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到第二下,便被傾夜用一根手指把那個腦袋撥開。
錦瑟道:“我們有事要離開海霸一陣子。少則一兩天,最多三五日,我們必定回來。我們不在的時候,你照顧好自己,若是有旁人來到這島上,你彆被他們發現。冥王,這件事你能做到麼?”末了,錦瑟特意稱呼她“冥王”。
冥兒道:“若是沒有這個軀殼,做到你說的那些輕而易舉。可是我現在若是放棄這個軀殼,就必須再跟花傾夜要一瓶血,才能凝聚個新的。”說著望了傾夜一眼,遺憾地道,“可是那樣的話,花傾夜必定不肯再贈我新血。”冥兒一點也不傻,對這種事早已看透。
錦瑟也知道,看樣子冥兒是不肯放棄這個軀殼的,便再三囑咐道:“我們走後,很可能會有人登島。那些人不知是敵是友,他們若是發現你,恐怕對你不利。所以,你無論如何也要藏好,知道麼?”
冥兒麵露不安神色,道:“你們要去哪?為什麼不能帶上我?”
傾夜便不瞞她,道:“東海海盜王邀我等賭博爭海霸,她不知有你這個人,你若突然出現,她必定關注你。”
“關注我又會如何?”
“你和我一模一樣,她必定窮查。一旦悉知你是冥王,後果不好預料。因為東王其人,我們尚一無所知。”
冥兒默不作聲,為即將孑然一身的境地而惴惴不安,沉默了片刻,終於抬起頭,平靜道:“我等你們。”
錦瑟問:“如果有人登島,你能發覺麼?”
冥兒道:“十丈範圍內,我能感知生人氣息。”
錦瑟稍許放心,道:“這倒對你有利。”
傾夜道:“你可有防身之技?”
“我的死神恐嚇雖不及在冥界時威力巨大,但除了絕頂高手,也能懾住一陣。”
傾夜沉%e5%90%9f道:“‘死神恐嚇’是你冥王身份的標誌。不過,隻要一個人不曾死過,便也不會知曉這一點。死神恐嚇與禦龍威懾相比,氣場很有幾分相似之處,你倒是可以冒充一次禦龍族。”
提起禦龍族,冥兒便想到了西風,道:“如果是西風的話,不論她在哪裡我都感知得到。所以,你們不許丟下我不管,若是發覺你們走得越來越遠,冥兒一定會去追你們。”
錦瑟不由驚奇,道:“無論西風在哪裡你都感知得到?”
冥兒道:“除非她去了星界,否則就算是在這大海的儘頭,冥兒也感應得到她。所以,冥兒至少追得到西風!”
傾夜道:“我們會回來接你。你安心等待就是。”
冥兒道:“你們什麼時候走?”
錦瑟道:“東王已經派人前來迎接。西風等人正與他們交談,我們也需馬上下樓。所以,我們就此彆過,改日再見。”錦瑟說著便要走。
冥兒神色忽然緊張起來,揪住錦瑟的袖角,道:“西風不上來與我道彆麼?”
錦瑟微微一怔,聲音柔緩許多,道:“她教你照顧好自己。”
“她不上來麼?”冥兒又問了一次。
傾夜微一蹙眉,淡淡道:“我叫她上來。”說完轉身而去。
傾夜來到大廳,正見西風等人在與兩個白發男子交談。那兩人感覺到傾夜的腳步,同時轉身。見到傾夜時,兩人眼中都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奇神色。
傾夜瞥了一眼他們,發現二者的麵孔皆是三十歲左右模樣,心道他們果然都是真龍族。隨著走近了幾步,傾夜忽然發現其中一人的容貌竟有幾分眼熟,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個人便微微一笑,向傾夜一揖,朗聲道:“滄浪清見過殿下,不,應該稱呼您陛下才對。”
☆、149第一百三十四章 領航人滄浪氏
滄浪青向傾夜恭敬深揖,抬起頭時,卻流露出匕首般銳利的目光,陰陽怪氣道:“聽聞,天賜公主在十八年前加冕了呢。”
十八年前,三路反王聯合攻城,帝都淪陷。危難之際,流放在外近七十載的天賜公主被秘密召回,竟是在亡國之日被迫加冕。手執已然碎裂的傳國玉璽,以及沉甸甸的華麗皇冠,那一日,恢複了真名姓的花傾夜承襲了蒼穹之上唯一一顆真命帝星,卻也同時成為史上唯一一個無國之君。
“十八年了,不知天機穀中的秘密神兵可已成了氣候?依照天命所指,您才是那個大陸的君主。不知陛下打算何時出兵,收複河山?”滄浪青語調平穩,卻夾攜著無以言表的譏諷,譏諷眼前這位空頭帝王,甚或譏諷那亂畫星圖的蒼穹之手。
何其雅聽到這些,心下不由一震。自從得知花傾夜的身份,以及聽到“天機穀”三個字,他就自然生出過這種猜測:天機穀中很可能蓄養著大夜的餘黨。這對華鼎帝國來說,無疑是一種威脅。倘若不曾認識花傾夜,他必會亟不可待地將這一情報通知兩位兄長,然而,如今他卻變得猶疑不決。父債子償、冤冤相報的原則是無數世人都逃%e8%84%b1不了的藩籬。相視一笑泯恩仇,豈是說起來那般輕巧?而花傾夜明知何其雅的身份,還是兩次救他,並且都似理所當然一般。
同何其雅的慌亂相比,傾夜卻是靜若止水,她並未理會滄浪青的無稽問話,倒是終於回想起他這個人,淡淡道:“你是國子監監丞滄浪青。據稱,正值壯年卻不幸染疾謝世。”
滄浪青扯了扯嘴角:“榮幸陛下還記得微臣。”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躲過了那場滿門抄斬的劫難。而滄浪家族本就精於航海,一直以來都有多位族人長年遊曆在海外。因此,結界之外殘存那個家族的後人,傾夜早已料到。
傾夜對他略加打量,便已看出:昔年的病弱文官,如今已是武功高手。七八十年的時間,太有可能讓一個心有怨念的長生者發生巨變了。
雖然明顯看出滄浪青的仇恨,傾夜卻並未將他視為多大的威脅,此刻更是無暇與之再多“寒暄”,走到西風麵前,隨意尋個說辭,將她支走。
雪千尋、伊心慈、玉樓、何其雅也都需要收拾一下隨身之物,便都各自回屋。與滄浪青同行的那名男子,自從錦瑟離開後便有些起疑,這時見眾人一個個上樓,眼睛便緊盯著樓上。
傾夜看到他耳廓微動,似乎正暗運內力企圖辯聽什麼;知道他是心思細密之人,便道:“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那人隻得暫收內力,道:“在下雷致程。”
傾夜心中暗忖,雷姓者與雲氏為同源氏族,皆為雷靈龍。東王所派使者人數雖少,卻一個為雷元素龍技者,一個為通冥師。此兩者的先天在龍族中亦是翹楚,武功必定也是不俗。念及此,更是慶幸冥兒不曾現身,否則滄浪青一旦開啟觀魂眼,必定看出她的軀殼與魂魄並非天然匹配,到時白白地多生枝節。西風也許正是因為聽到他自報滄浪氏,才特意暗示錦瑟阻止冥兒現身罷?
雷致程疑心甚重,竟向樓梯處走去,道:“這幢小樓當真不錯,此樓主人實在是風雅之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傾夜道:“待東王當真贏得了海霸,你再細觀此樓不遲。”她的話音淡淡的,卻自有一種無以言狀的威嚴,令雷誌宏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不敢妄動。
“坐。喝茶。”傾夜向西首的兩張椅子一指。
那二人原本帶著高狂的優越感而來,卻不知為何,才與傾夜交談幾句,便都莫名萎靡了氣焰。傾夜叫他們喝茶,他們便都順從地坐下,捧起茶盞啜飲。
滄浪青原以為自己的現身會令她亂了陣腳,卻不想她竟全然未把自己放在眼裡。滄浪青一麵恨她,一麵卻又忍不住被她容貌所吸引,偷眼望著傾夜。從前自己官階低微,不敢直視天賜公主的尊榮。如今近距離觀看,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驚為天人。
“這個花傾夜一來到結界之外,便以那種姿態劃空而過,從而宣示了她“凡界之主”的身份。”滄浪青在心底喃喃,“凡界之主可是半神啊!……而她看起來也果真猶如神祗。凡人豈能生成這幅模樣?!”滄浪青邊喝茶邊胡思亂想。
雷致程原想憑借自己深厚的耳力竊聽樓上人的動靜,可是每當自己凝神運氣,便能驀然感覺到來自傾夜的無聲氣場。說不清那是劍氣還是罡氣,雖然不帶任何殺意,卻令人無論如何也不敢小覷。傾夜隻是靜靜立在那裡,甚至眼光都沒有瞥過來,便讓雷致程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那是一種無聲的警示,警示他不準造次。雷致程忌憚傾夜的武力,隻得謹慎收斂,悶聲喝茶。
沒有一句閒談,整個大廳靜得隻聽得到滄浪青和雷致程吞水的聲音。傾夜對他們的招待,與其說是待客之道,還不如說是以威壓人。
二樓,傾夜的房間。
西風剛剛推門而入,冥兒便飛了過來:“西風,你們要去的地方遠麼?”
西風拎起冥兒,以免她貼在自己身上,掩上門,向裡麵走了幾步,隨手把冥兒往桌子上一放,道:“東王的使者說,不論輸贏與否,三日之內必送我們回來。到時候,水月宮遺留的金銀財寶隨便我們帶走多少。東王想要的,隻是這隻海霸。所以,你隻需耐心等待三日,我們即可再會。”
“三天啊。”冥兒麵露失落。
“冥王大人,您會害怕麼?”西風問。
冥兒把修長的%e8%85%bf盤坐起來,昂首挺%e8%83%b8,振振道:“本王怎會害怕?倒是你們幾個,速去速回,路上可得多加小心。”
西風見她忽然擺出一臉沉穩之色,點了點頭,道:“這三日的飲食,小伊都會給你備好,你自己去廚房取。記住,若是有外人登島,你切莫讓他們發現你。你不是常人,並且容貌太美,一定會引起彆人的關注。”
冥兒聽西風說自己容貌太美,心下歡喜,一邊忍不住地喜笑,一邊問道:“傾夜怎麼不怕彆人關注她的美貌?”
西風心道,傾夜從前倒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筆的名號響了九十年,都無人知曉她的樣貌,她那般隱匿行跡,除了因為容貌驚人之外,應該多半是因為她體帶異香,辨識度太高,很容易被認出是天賜公主。不過,倘若不在乎暴露真實身份,江湖筆其實並不需要避人。西風便道:“傾夜雖美,然則氣場壓人,旁人對她隻能敬而遠之。你卻不同。”
冥兒不服道:“如何不同?冥兒乃鬼界之王,最令人敬畏才是。你可知道滄浪雪諾和星海有多怕我?”
西風道:“沒見到冥王時,自然會怕。不過……”西風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暇與冥兒過多解釋,末了,隻是淡淡叮囑一句:“記得不要亂跑,免得被風吹走。”